第二天報名後,她在家裡開始了緊張的複習。寂靜的窗外,暖風瞬息掠過,將滿天的陰霾吹得煙消雲散。孫曉紅默默地打開書本,眼前豁然開朗,那種久違的書香,徐徐地繚繞著她的周圍,她望著書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這次考試,名額有限,看著那些虎視眈眈的競爭者,她也是頂著巨大的壓力去報名的。不過,有家裡人的支持,她心裡還算挺有底氣的。一個月的複習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她起早貪黑地讀寫,也想利用這短暫的時間,為的就是給自己一個滿意的交代。
也不知道麗陽從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她特意跑來家裡告訴曉紅,說這次考試的名額已經內定了,她就是考了第一名,也是給別人鋪路。孫曉紅撇撇嘴,並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這次考試,已經備受上級領導關注,況且鄉政府已經把網撒到了每個村鎮,考試的時候,還有上面領導親自督導坐鎮,形勢這麼緊張,有那麼多人前來報名考試,誰要是敢在風口浪尖上營私舞弊的話,那不是自己找栽嗎?因此,孫曉紅並不相信人們以訛傳訛地謊報機情。
考試那天,考場就設在胡同對面的中心校里,孫曉紅默不作聲地夾在人群里邁進校門。她充滿自信地在考場上準確無誤地答完所有的試卷後,又從頭到尾地檢查了兩遍,卷面上的題並不難,一切得心應手。她暗自欣喜地走出考場,站在明媚的太陽底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三五成群的考生們,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學校,孫曉紅也隨著人流往前走,可她往前沒走幾步,無意間一回頭,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慢慢停了下來,朝她這邊望著。
孫曉紅心裡一怔,馬上轉過臉來,加快了腳底的速度。這個人她認識,就是那天晚上媽媽逼著她相親的那個男生。不過,他渾身上下的打扮都跟那天晚上的打扮竟然大相徑庭,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樣子,腦袋上那些赤橙黃綠青藍紫似的跟抱窩雞一般的髮型,也改成了乾淨利落的清新造型。看來,這個人平時很會偽裝,他噁心自己就算了,還出來噁心別人,也不知道居心何在。無緣對面不相逢,孫曉紅平時最討厭這種人,她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句話還形容他,不知道是不是有點兒過分。
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去理解,也不需要解釋清楚。既然兩個毫不相干人做了同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兒,就不存在著任何關聯,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還是各自相安無事最好。
孫曉紅快步往前走,那個男生立在原地,一直看著她大步走出校門,才默默走出校門,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幾天後,考試的結果在學校的展示板上得以公布,郭艷梅順理成章地考取了第一名,而孫曉紅依然名落孫山。這天壤之別的榜單,令她感到十分可笑。孫曉紅想起她從考場上出來遇見郭艷梅的時候,她當時,還特意跟她對了一下答案,她試卷上有那麼多道題都答得不對,怎麼就稀里糊塗地得了第一名呢。這個時候,她才想起麗陽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終於相信不堪的謊言背後,竟然會有這麼陰暗的事情,居然在眾目之下能掩人耳目。
為了能確定一下自己準確的分數,她親自去了一趟學校的教導處想看看自己的答卷,可回饋的結果卻是:學校只能公開成績榜單,卻不能公開卷面分數。她碰壁之後,終於腦清目明,只好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裡,鬱悶了好長時間,才把自己從陰暗的角落裡解放出來。經歷這麼多不公的事情之後,她也變得憤青起來。
幾天後,當郭艷梅滿懷欣喜地把她要去中心校上班的消息告訴給孫曉紅時,她一點兒也沒有感到驚詫。為了一個本該屬於自己的名額,跟自己的同學反目成仇,就算爭個頭破血出也沒有那個必要,誰讓人家的老子有權呢!原來這句話是當笑話聽的,現在看來,她也只能拍拍腦袋想想前因後果,連自己都感到自己愚蠢。自己沒錢,沒勢,沒地位,要想出人投地,就得離開這塊俗得掉渣的地方,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也許就會有不同的天地。
可是自己的翅膀還沒有長滿羽翼,怎麼到外面的世界裡去飛翔?明人不跟愚人置氣,能忍的時候,還是忍耐著點吧!
觀陣清,入陣迷,吃瓜的人只知道胡亂起鬨,他們並不知道內情,就一陣風似的瞎傳。這滿城風雨的消息,不徑而走。無疑對孫曉紅來說,又是棒打一片。然而,孫曉紅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村子那么小,村中僅有的那幾個高門子弟,都快擠掉門牙來爭搶的這幾個特別金貴的名額,它怎麼就能輕而易舉地輪到自己的頭上呢?已經內定的事情,她就是想不開硬想也沒辦法。
畢竟狼多肉少,學校內部子女都安排不過來,有些人竟然背地裡請客送禮,打通各種渠道,明爭暗奪地使用各種方法,就算自己的考卷得了高分又能如何,還不是花了一筆冤枉的報名費,盲目地陪著這些整裝待命的人選,避重就輕地走了一個遮人耳目的過程而已。
斗大的雨點,若是真的砸在了自己的頭上,那才叫意外呢!不過,沒考上更好,聽說他們考上八年以後才能轉正,誰也不能料想八年以後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孫曉紅也想好了,自己就是花錢買了一個教訓,看看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再上當受騙。
別看郭艷梅把這次考試看得很重,那是她爸已經事先早都安排好的。孫曉紅沒有灰心,她覺得用這種方法鼓勵自己,也是一種促進。郭艷梅當然高興了,有了這份工作,最起碼她不用參加高考了。
也不是孫曉紅瞧不起她,像她這樣的人,看著好像挺高明的,可她斗大的字沒識兩挎兜,一瓶不滿半瓶子亂逛盪的人,能被她爸安排到學校里去教學,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如果,郭艷梅之類的人,要學歷沒學歷,要經驗沒經驗,她們要是在學校里能教出好學生來,那走到胡同里,拿塊兒大餅子扔給大黑狗吃飽了,再拉去訓練訓練,恐怕它都能去教小學生做數學題。
人不如人,技不如技,就沒有必要跟人爭長短高低。人家郭艷梅拼的是靠山,拼的是勢力,即使自己沒有實力和能力,似乎也能有恃無恐地立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郭艷梅家裡有個善於給兒女鋪路的爸爸,她在人前如果不驕傲自大,那就不是她了。
就如某些人而言,心,原來是紅的,眼睛是黑的。可眼睛一紅,心就黑了。所謂商人霸市,車匪霸路,潑婦霸街,常人都不敢惹,他們因缺少了約束,管它南北西東,更加放肆。
郭艷梅當上老師後,整個人都變得張揚起來。她每天挎著一個杏黃色的手拎皮包,身穿一套咖色的時尚女裝,她把自己打扮得斯斯文文的模樣,踱著方步,趾高氣揚地進出於中心小學校的大門時。那高傲的眼神,簡直不可一世。
更讓人噁心的是,她明明是踩了孫曉紅的肩膀,用極其不正當的手段,冒名頂替孫曉紅的名額進步的,可她平日裡再見到孫曉紅時,竟然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來貶低她。有時候,孫曉紅在胡同里和她走個對面,她竟然像不認識似的,還故意把頭仰得很高,好像誰欠了她一大筆錢不還似的一臉怒氣。
孫曉紅見她這麼勢利,也毫不在乎,兔子蹦得再高,也跳不出籠子那麼大地方,為了爭搶一個朝不保夕的飯碗,來滿足一己之利,她這麼做,也沒什麼好下場。
人這一輩子,誰也不能把誰一碗水看到底,張開眼睛瞅瞅,馬糞蛋子還有發燒的時候,更何況自己還沒有落魄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連三歲的孩子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有啥可張揚的?真是小人得志。
在孫曉紅的眼裡,原來的那個郭艷梅不見了,為了某種利益,她改頭換面以後,就變得有些飄飄然了,飄得可能連自己姓啥都給忘了。
可能在農村創建中學浪費資源吧,這年春天,鄉里僅有的一家農村高中也解散了。村里大多數的孩子,因家長花不起高額的費用,他們讀完了初中就被迫輟學,就此流落到社會上,有的在家種地,有的進城學手藝,有的外出打工,還有整天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的,整天惹事生非的也大有人在。
還有一些被潛移默化的家長們,不想讓孩子小小年紀就荒廢學業,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把孩子們送到城裡的高中就讀。因此「陪讀」這個怪異的名詞,就成了一種望子成龍的標籤,在學校的周圍隨處生根,遍地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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