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鵬打過招呼。
方小寶相信這位牛軍尉會關照自己。但沒想到對方照顧過頭了,放了他和馬文芳父女不說,還將手銬腳鐐全部除了。
不是說遺人罪犯必須戴刑具?不是說馬上就要登船出海?現在……鬧得是哪一出?
方小寶確實有些懵了。
「跟我走,有人要見你們!」
牛軍尉大肆肆招手。過後轉身朝營地走去。方小寶和馬文芳互視一眼,皆看出對方面有疑惑。
既來之,則安之。他們也沒想太多,隨著這位牛軍尉走去。
很快到了營地。牛軍尉七拐八繞,帶著方小寶他們來到一座營帳前。人還沒走近,只見這位扯開嗓門喊道:「表姐夫,人給你帶來了。」
話音未落,營帳掀開,一中年男人快步走出,瞅見方小寶立刻大喊:「兄弟!」
方小寶看清此人,不禁脫口驚呼:「老高!」
從營帳走出的男人正是高德金。這位在幾月前受方小寶牽連,被發配西南鹽場。卻不曾想,今天竟然出現在軍營內。
落難之時,有故友探訪。方小寶心情難以形容,激動莫名。
高德金也是如此,快步上前,一把抱住方小寶,老眼泛著淚光,「好兄弟,沒想到咱哥倆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面。」
是啊,老朋友再聚,自己身陷囹圄,淪為罪犯之身。方小寶心中感觸良多。
「表姐夫,外面人多嘴雜,有話還是進去說吧!」牛軍尉在旁提醒。
「對,對。」高德金拉著方小寶的手,招呼他和馬文芳父女,走進營帳。
進去後,入眼瞅見一張大桌,上面擺滿酒菜肉食。想來高德金早有準備,弄了好酒好菜招待方小寶他們。
「……奔兒是你嫂子娘家表弟,他是這裡的頭兒……兄弟你和文芳別擔心,咱留在這兒多調養幾天。」
招呼方小寶他們入座的時候。高德金絮絮叨叨介紹起來。牛軍尉大名牛奔,高德金老婆娘家親戚,早年在北疆入伍,立下軍功,調來西領沿海擔任駐兵軍尉一職。
「表姐夫說得沒錯,這裡老子做主,你們儘管安心住下,等養好身體再說!」牛軍尉大肆肆拍胸口。
方小寶舉起酒杯,「多謝軍尉大人。」
「表姐夫的朋友就是我牛奔的朋友,照顧是應該的,千萬甭說謝啊!」牛軍尉沒有半點架子,很豪爽。
這幾天趕路,吃不好睡不好,糟了不少罪。如今面對滿桌美食,方小寶和馬文芳父女都是食指大動,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瞅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高德金心中莫名酸楚,偷偷轉頭抹了幾把老淚。
方小寶無意瞅見,知道對方替自己難過。他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笑著調侃:「老高,你才過來幾天,怎麼變得就像娘們一樣愛淌貓尿啊!」
「沒,我沒。」高德金解釋說。他收到消息連夜趕路過來,受了冷風,眼睛這才有些不舒服。
知道他嘴硬,方小寶也沒多糾纏,語氣好奇問:「是誰通知你的?」
「大小姐。」
高德金直言相告,瞅見方小寶聽後臉色沉了下來,苦笑道:「兄弟,這事說起來也不全怪大小姐,在得知你受到牽連,她心裡也不舒服……這不,特意派人過來通知,老哥這才清楚你的情況。」
方小寶聽後,只說了一句:「老高,這女人太狠了,你瞧瞧她把文芳傷成什麼樣!」
馬文芳的情況。高德金早就看在眼裡,滿臉疤痕,左腕斷掉,兩個字形容,很慘。
知道自己兄弟恨極大小姐。高德金也不想再多說,岔開話題,招呼方小寶多吃點。
方小寶也不客氣。他心裡清楚,這樣好吃好喝的日子,自己享受不了幾天。
席間閒聊。方小寶獲知牛軍尉所屬駐兵,主要負責西岸沿海緝私,同時還有一項隱秘任務,就是專門負責遣送遺人前往放逐之地。
「牛大哥,遺人放逐之地在哪兒?」
高德金的親戚,也不是外人。方小寶開口詢問,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會被送到什麼地方。
「白銀島。」
牛奔說出這個地名。隨後起身,走去營房另一邊。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張海圖。
碗碟收拾了一下。牛奔攤開海圖,手指上面,開始說了起來,「這是我們現在所處位置,經過軍港登船,向北行駛將近兩百海里,就會抵達混亂海域。」
海圖標註很詳細。方小寶一眼望去,立刻鎖定混亂海所在位置。
兩塊大陸架。一個代表華夏,一個是西方薩斯帝國,隔海相望。地圖顯示距離七百多海里,在中部略微靠近華夏大陸這邊,有一塊淺紅色標註的海域,面積不小,布滿代表島嶼的黑點,密密麻麻,也不知道有多少。
這塊淺紅色標記的海域,正是混亂海。
方小寶看得仔細,從華夏大陸沿海位置,有兩道黃線標註的航道,直通西方薩斯帝國。航道所經之處,恰好貫穿混亂海。
同時,他瞅見貼著航道靠北位置,有一醒目的骷髏標記,旁邊備註三個大字,白銀島。
「混亂海如其名,海盜肆虐,環境惡劣……但卻是連通東西方唯一的黃金水道必經之地!」
牛奔手指代表島嶼的黑點,詳細說道:「這片海域島嶼眾多,已知足有近千座,但大多是無人小島,缺乏淡水,不適合人類生存……靠近西方那邊有幾座大島,據說有水源存在,但卻被好幾股海盜霸占,以此為據點,常年在海域騷擾打劫過往商船。」
「東西方貿易,事關重大。兩方都曾派兵圍剿,但混亂海海況複雜,那些海盜神出鬼沒,老巢所在更是隱蔽,因此收效極小。」
話到這裡,牛奔指向海圖,標註骷髏圖案所在位置,繼續道:「為了確保航道安全,在很久之前,皇朝派出兵馬,進駐附近一座小島。」
此島,名為白銀島。島上長期駐兵逾千,專門負責巡守混亂海域,保護過往商船不受海盜襲擾。
說到這裡,牛奔目光望向方小寶,又說:「對外,這座島名叫白銀島。在我們軍方內部還有一個島民,名叫惡魔島。」
惡魔島!
方小寶聽後,不自覺望向馬文芳。後者面露苦笑說:「惡魔島,顧名思義應該是關押惡魔之島……東家,這裡應該就是咱們大小三個『惡魔』,最終歸宿!」
古朝境內,遺人被視為惡魔,不容於世。當方小寶聽到白銀島另一島名,如同馬文芳一般,已經清楚他們將要被放逐關押的地方,就是這座小島。
又瞅了一眼海圖。方小寶望向牛奔還有高德金,同樣滿臉苦笑說:「夠遠啊!」
白銀島位於混亂海中部區域。海圖上短短几寸,實際距離怕不有三四百海里。一海里相當於陸地四里,也就是說放逐之地距離西海岸足有千里。
「乘船需要七天七夜!」
牛奔給出具體行程時間。並說海上風高浪急,船身顛簸,對於從未乘過船的人來說,這段行程會很艱難。
方小寶明白對方意思。沒坐過船的人,大部分都會暈船,到時上吐下瀉,頭暈眼花,吃不好睡不著,會比經受酷刑還要難熬。
他沒坐過船。馬文芳父女肯定也是一樣。
想起不久後的行程,方小寶臉上除了苦笑,再無其它。
「奔兒。」
高德金開口。目光望向牛奔,滿臉懇求:「你是這裡的最高長官,說一句話,手下沒人敢不聽……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我兄弟別去遭這份罪!」
他說得婉轉,實際意思很明顯,想讓牛奔放人。最不濟,放了方小寶。
「表姐夫,其它事都好說,若是私放遺人……這是殺頭大罪,會株連九族!」
牛奔苦笑。他很想幫忙,但心有餘而力不足。皇朝律法,將士在外服役,家眷必須留在內地。一旦出事,其家眷首先會被問罪。
牛奔不是孤家寡人。相反,他在帝都有家有業,從上到下幾十口。若敢私放方小寶等人,一旦被查證,家裡老小立刻會被下大牢。
高德金知道對方為難,卻不清楚會擔負這麼大責任。聽後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人各有命!老高,你別再難為牛大哥了!」
方小寶拍了拍高德金肩膀,笑著說:「老天註定要我方小寶去惡魔島溜達一遭,誰也改變不了,何不順勢而為。」他安慰老友,船到橋頭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說不定,此番前去惡魔島,還能有另一番機遇。
「兄弟……」高德金眼泛淚光。他怎會不知道方小寶在安慰自己。關押惡魔島,能有啥機遇?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們這輩子恐怕再無相見機會。
「我雖不能放了方兄弟,卻可以讓他們留在軍營,調養十天八天再啟程。」
牛奔看出自己表姐夫心裡不好受,極盡所能幫忙。用他的話來說,按照規矩遺人罪犯送來,最遲一天內就要押解前往惡魔島。但他可以利用手中權限,以海域情況複雜不適合船隻航行為理由,拖個十天八天。
這樣一來,方小寶他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吃好睡好養好身體。高德金也可以留下,多聚一段時日。
「大恩不言謝!」
方小寶聽後站起身,衝著牛奔深深一禮:「牛大哥,若我方小寶還有活著跟你見面那一天,今日之恩定當湧泉相報!」
……………………………………
時間真的很奇妙!
它能讓人忘卻煩惱,又能讓人增添離愁。能夠撫平一個人的傷口,卻又無法治癒心中真正的傷痛。
有人度日如年。有人感覺時間過得很快。
方小寶顯然屬於後者。在他和馬文芳父女來到軍港,被押送走向停靠港口的大船時候,恍惚間,感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登上舢板,回首望去。高德金站在港口,滿臉依依不捨,衝著自己揮手。從這位老友臉上,方小寶再也看不見熟悉的菊花笑,只有渾濁淚水流淌。
「兄弟,一路珍重!」
在方小寶勉強擠出幾分笑容,揮手告別的時候。只見高德金雙臂平舉,雙手合在胸前,深深彎下腰,沖他行出一個最標準的貴族禮。
望著對方佝僂的身影,方小寶回想起以前,他們發大財同時購買爵士頭銜,在獲得貴族身份那一刻,相互行禮調侃,哈哈大笑的場景……不知為何,心中酸楚莫名。
「老高,你也多保重。」
深深看了老友一眼。方小寶撇過臉,大步走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流淚。他在婆婆墳前發過誓,從離開黑土城那一刻,這輩子不管遇上什麼難事,再也不會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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