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雪心中雖不明白謝東衣為何從藥杞山一直跟隨到新安郡,但卻知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的道理,但眼下人多,她又絕不會當眾詢問,便低下頭,裝作沒聽見。
&下動身,先返回藥杞山寨。」高恩華道:「先救人要緊。」
&道友且慢。」傳功長老與執法長老忽然和聯肩而來。
高恩華與二位長老先在無為地宮初識,中間在益州夜襲凌風觀,最後建康劫法場救王恭,對兩位長老的人品極為崇敬,急忙迎過去施禮。
&位長老匆匆而來,定有要事囑咐。」
&道友借一步說話。」傳功長老甩著一腔關中口音說道:
三人離開樹林數十步,四周一片空曠,明朗的冬天陽光中,傳功長老一頭白髮熠熠如銀,老人上下打量高恩華兩眼,忽然道:
&道友此次帶領雲渺宮眾修離開新安郡後,切記千萬莫要返回天師道!」
&道愚笨,還望長老點明一二。」
&日天師道,已非以前天師道。」傳功長老道:「甘派借著報仇和正義之名,不擇手段逼迫百姓入教造反,教令也是朝命夕改,一會要誅殺司馬元顯父子,清君側,一會又變成要斬盡晉室所有士族,自行改朝換代。」
高恩華愕然道:「事情竟然如此,孫師君沒有主張麼?」
&起事後,教內人員迅速增多,各路祭酒全部搶著收人,然後伸手向總教要糧、要兵刃、要各路物品。」傳功長老嘆了一口氣,說:「師君如今騎虎難下,大部分情況下只能任由各路祭酒率人自己解決。」
&搶?」
&也只能去搶。」
高恩華道:「小道一路所見,晉室官吏都望風而逃,天師道逢戰必勝,師君不是說年關前後便能兵圍建康嘛?。」
&到晉室官吏無路可逃時,只能和本教決一死戰,司馬元顯手中尚有建康城和北府軍沒有動用呢。」傳功長老一臉苦笑。
&老感覺沒有勝算嘛?」
&算極少,除非晉室自己內部出了問題。」
&高恩華忽然感到,亂世之中不論表面看著如何光鮮的人,背後都有難為人知的艱辛,便坦誠說道:「長老放心,女修們在大軍中行動實為不便,小道原沒打算參與天師道這一趟渾水。」
&此最好,走吧走吧,老夫與執法長老生於天師道,死也只能是天師道的鬼,臨別之際,有一小術相贈,留做日後念想。」傳功長老摸出一個紙鶴,說:「這乃我苦派長老歷代相傳之術,若遇危險,點燃符鶴施咒求援,百里內同門便能聞警馳救。」
高恩華聞言大喜:「長老肯傳異術,小道不勝感激。」
符紙咒術起源道門,經過千百年來不停演變,各個宗派的修習者往往根據各自需求不同,修練的重點也不相同。
所謂玄門秘術,只不過在畫符手法與咒語上略有不同,高恩華通曉風遁、土遁等異術,經傳功長老仔細指點,便記住了傳音符鶴的各種畫符施咒竅門。
&道友等今晚自行去吧,兩個老頭兒便不來相送了。」傳功長老和執法長老轉身和雲渺宮眾修打了個招呼,轉身離去,背影一片孤寂。
月懸中天,寒霜鋪地。
高恩華與雲渺宮女修們入夜後收拾停當,圍著新安郡轉了半個圈子,感覺身後無人追蹤,方才徑直踏破月色,直向藥杞山方向奔去。
眾修走遠後,林邊草叢中「忽啦」一聲,鑽出一團黑影。
黑影在月光中半蹲半立,手爪和頭頸上布滿濃黑獸毛,骨節間發出一陣爆豆般詭異響聲,逐漸人立起來,在黑暗中「嘩啦」一聲,抖開一柄扇子迎著月光扇了幾扇。
天亮後,雲渺宮眾女修已出現在山陰縣峰間小道上,小道曲折蜿蜒,道邊風過荒林,「嗚、嗚」狂響,一行人奔行如飛,只聞靴底踩踏山路沙沙有聲。
謝東衣與兩名中年男子從新安郡一路相隨而行,神情憂鬱冷傲,絕不主動與任何人說一句話,也沒有任何逾越禮節的舉動。
司馬雪心中煩躁,暗自嘀咕;「等回到藥杞山,本公主要獅子大開口,今日要金山,明日要銀山,讓你自已知難而退!」
對於謝東衣莫名其妙的加入,高恩華一路笑意常在,一付萬事順其自然的模樣,對謝東衣沒有露出絲毫厭惡神色。
&叔,還記得山神廟中的門主嗎?」司馬雪望著有些熟悉的小路,輕聲說:「聽凌風說,它是謝府堂前一隻貓,偷吞主人靈珠才成為精靈,這個主人多半便是那日林間彈箏的謝道韞。」
&然記得,當年南下尋找公主,黑貓還出力不少呢。」
陽大牛急走兩步,靠近謝東衣,壓低聲音道:
&早前俺聽一個說書人講,說士族府中的男人取暖都不用炭火,直接用婢女的胸部來取暖,真是這樣嘛?」
陽大牛雖刻意將聲音壓到最低,仍比普通人大聲說話還要響一倍。
數丈前後,眾女修神色先是愕然,然後有人好奇張望,有人竊笑不語,但都裝作沒聽見,繼續低頭疾走,
謝東衣瞟了一眼司馬雪,無奈答道:「謝府素來只用炭火取暖,其他士族府中人如何取暖,在下確實不知。」
陽大牛一付不相信的神情,正待再問,從身後掩過來一隻素手,扭住陽大牛的耳朵,狠狠一拽,陽大牛頓時呲牙裂嘴,確不敢用力掙扎,乖乖跟隨慕容妃歸隊。
眾修從新安郡起步後,隊伍一行數百人,且多半為女修,為了避免暴露行蹤,減少被桓少與慕容雪吋聯手伏擊的機會,一路避開郡縣府城,只挑人煙罕至的林間小道穿行,若不是有一部分女修傷後未愈,拖累了行進速度,早已返回藥杞山。
天過正午,眾修仍在快速奔行。
一片晴朗的天空,忽然飄下一片雪花,緊接著二片、三片、四片,一盞茶的時間後,四周已然白雪茫茫,山峰與樹林漸漸消失不見,天地間一片陸離茫茫無涯,只有一片灰白。
司馬雪遙遙見一片雪花徐徐飄下,伸手迅捷一抄,掌中空空如也,手上休說雪花、連半點雪水也未曾留下,再伸手抄了幾次,結果全是如此,抬頭一看、發現雲渺宮數名女修也在伸手抄雪,結果都是手中空空無物,正一臉詫異的相互查看。
&叔快看,這雪花竟然抓不著,有些古怪!」
&道長,我等應是進入異術幻化的法陣中。」阿呆匆匆追上前來,悄聲道:「若沒猜錯,這異術應是老祖的『雪海無涯』。」
&呆快說,何為雪海無涯?」
&祖授我異術叫『秋林蟲意』,待功至大道修為後,便可以修練『雪海無涯』,陣中無陰無陽,雪落無痕,天地無涯。」阿呆道:「據說修士陷於其術陣中時,只有困斃待死。」
&高恩華揚聲下令。
前行的隊伍停止下來,雖然沒有出現敵人,仍快速結成一個個防禦陣式,不需要命令,九宮玉佩緩緩的空中升起,孤寂的在雪花中搖來搖去。
衛子姬急問:「阿呆,你可懂破陣之法?」
&不懂如何破陣,但這陣法也非老祖所布。」
&何這般肯定?」
&海無涯需以大道修為來施展,且要提前布下貫注靈力的陣眼,老祖被王蠻子所傷後,一直在不咸山底冰湖靜修,十年內絕無出山布陣的可能,眼前術陣只有冰雪景色,但無陰寒殺機,更證明非老祖親為。」
阿呆自與眾人相識後,大多時侯惜字如金,今日情況危急,一口氣竟然說這麼多話,雪白面孔上浮現一抹妖艷紅暈,說完後退到衛子姬身後一言不發。
&道先來試試。」高恩華忽地合掌施咒。
天地玄黃、乾坤借法,
五雷鏗鏗、誅魔破!
飛舞的雪花中,似有一條長龍大力及了一口氣,雪迸冰碎,瞬間捲成一堵雪峰,雪峰上空一道耀眼電光一閃,刺破了茫茫天空,五雷鏗鏗轟然,推著雪峰向前方炸去,一路去勢如飛,逐漸沒入天邊,竟連個回聲也沒有。
高恩華摘下招牌式微笑,搔了搔頭,未曾張口,司馬雪從一邊跳上來,搖頭晃腦說道:
&道無計可施,唯有順其自然,大家可有妙計破陣?」眾修忍不住哄然一笑,緊張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呆說這雪海無涯需要倚托地勢布陣。」衛子怡道:「道長一記五雷咒出去,四周竟無回音,說明此地仍曠野之中,向前走走再試試,等出現有雷聲回音時,就是到了山谷,這異術總不能憑空而布。」
眾修頓感眼前一亮,陽大牛揮舞熟銅棍,率先大步而行,叫道:「快走,等時間長了俺老牛直接餓暈了,倒讓桓少那小子得了便宜。」
數柱香後,一路上高恩華發出無數個五雷術,除了炸得冰雪飛舞以外,四周茫茫一片,說白不白,說灰非灰,既無任何變化,也沒有任何回音。
&叔歇歇,讓我替你炸幾雷試試吧。」司馬雪自告奮勇。
&主不必將靈力蓄滿,只是用五雷試探前方有無山谷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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