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翠眉山處於開封府城南,山高不足三百尺,方圓不過一里,周圍大多是平民的房舍。馬如亥當年選址在這裡,一則此處地僻清靜,二則四周都是普通百姓。梅九通按照郭榮的提醒,牽著馬向山上西南方向行了一會,看見半山腰上立著一座茅屋。梅九通回過頭對樂異揚和來紀雲說道:「樂兄弟,來姑娘,想必這就是馬神醫的住處了。」來紀雲微微一笑,扶著樂異揚下馬。
梅九通將馬拴在屋前的大樹下,走到茅屋前輕巧門,問道:「請問馬神醫在家嗎?在下開封府梅九通求見。」屋內寂靜無聲。梅九通再次敲門,仍然無人回應。樂異揚輕輕說道:「梅大哥,馬神醫可能不在家。」梅九通看天色已晚,焦急地說道:「這可怎生是好?樂兄弟,看來這一趟是白來了。」樂異揚朝四周望了一眼,說道:「也未必如此,馬神醫晚上應該會回來。我們可先在此處等他。」說完,來紀雲扶著他坐在門口的石凳上。
梅九通卻坐不安定,這時起身向山上和山下望去,只見從山下飄來一個急匆匆的黑影。那人徑直朝茅屋走來,梅九通本能的警覺起來。等到那人走近,梅九通才發現原來是郭榮。梅九通問道:「郭侍衛,你怎麼也來了。」郭榮深吸一口氣,平靜地回答道:「梅大人,前面走的急,忘了告訴你,馬如亥一向對官府中人成見很大,我擔心他見到你這身打扮,反而不給樂公子治病。所以一離開皇宮,我就趕過來了。」
梅九通笑道:「這個馬神醫還真奇怪,竟有這個習慣。不知道我們當差的是怎麼得罪他?」郭榮說道:「這個在下就不太清楚。在下兩年前隨父親過來治病才知道有這一回事。」來紀雲聽他們嘀嘀咕咕半天,插話道:「郭大人,既然馬神醫不替做官的治病,那你過來也於事無補啦。」
郭榮聽見她的話,回過頭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馬如亥早年曾與官府有過過節,發誓不替官府中人看病。但在下的父親即如今太原留守郭威雖然在朝中為官,但他乃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馬如亥欽佩我父親的為人,所以才答應為他治病。在下曾與馬神醫有一面之緣,希望這次他能夠為樂公子治傷。」來紀雲回頭對郭榮一笑,說道:「郭大人,借你吉言。」
樂異揚坐在石凳子上,起身對郭榮說道:「郭大人,謝謝你專程為我而來,在下感激不盡。」郭榮見他神色憔悴,驅身上前扶他坐下道:「樂公子稍安勿動。如果沒有你挺身而出,揭穿拓跋濟予的身份,我們幾乎誤會是契丹所為。樂公子不顧拓跋濟予的威脅,捨身相救來姑娘,在下同樣欽佩至極。等會馬神醫回來,在下無論如何也要求他為你醫治內傷。」郭榮這些話說得言辭懇切,梅九通和來紀雲都感動不已。
這時,突然聽見後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天黑樹靜,何人在老朽門口喧譁?」眾人心中一驚,都向後方望去,只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漢背著背篼站在那裡,頭上戴著草帽,手中握著火把。這位老漢兩眼直盯著這幾人,花白的鬍子拖在胸前,隨著呼吸前後擺動。
梅九通聽見那人剛才說的話,知道他就是馬如亥,急忙上前躬身道:「在下開封府梅九通,拜見馬神醫。」話剛出口,想到郭榮說過的話,心中暗念不好。馬如亥望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舉著火把走到門前打開鐵鎖。梅九通看了郭榮一眼,聳聳肩,無奈地搖搖頭。
郭榮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說道:「馬神醫,在下郭榮,這裡有位朋友受了重傷,希望你能夠發發慈悲幫忙醫治。」馬如亥本想關閉房門,這時望了石凳上坐著的兩人,又回過頭對郭榮說道:「郭公子,你應該知道老朽的規矩。之前為郭大人治病,老朽已經是破例而為。」郭榮嘴唇微動,不知怎麼回復馬如亥。樂異揚見郭榮已經無能為力,說道:「郭大人,既然馬神醫不肯為在下醫治,我們還是不打擾他老人家。」
馬如亥聽後無動於衷,順手關門。來紀雲飛身上前,用手擋住門板。馬如亥心中一怔,說道:「姑娘,你這是何意?」來紀雲說道:「馬神醫,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古語有云:醫者仁心。你們行醫之人,自然不會忘記《黃帝內經》上說的天覆地載,萬物悉備,莫貴於人十二個字吧。郎中替人治病,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又為何百般推辭。」
馬神醫見這個女子年紀輕輕,卻搬出《黃帝內經》出來說事,心中已經暗暗稱奇,不過仍然冷冷地答道:「姑娘才是毫不講理,老朽十幾年前就立下一個規矩,不替公門中人治病,這些年以來,退卻的人數不下千百人。這個規矩整個開封府的人都知道,姑娘此番冒昧前來,想必你不是本地人吧?」
來紀雲心想:「這個馬如亥固執得很,不如是個激將法。」於是說道:「本姑娘眼拙得很,沒見過你這樣的郎中。說是什麼神醫,恐怕只是吹牛皮吧。」哪知馬如亥卻是心平氣和,仍由她怎麼說,就是不肯答應替樂異揚治傷。來紀雲激將法不行,只得苦苦哀求道:「馬神醫,我剛剛那樣說不是故意的,請你為樂公子治傷吧。他是為了救我才被那個党項韃子打傷的。」馬如亥見她態度誠懇,眼神迷離,知道她所說的不假,說道:「姑娘,你說這位公子是被党項人所傷,此話怎講。」
來紀雲見事情有轉機,於是將在破廟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地道來。馬如亥聽後嘆息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先前老朽以為你們兩人不是捕快就是御林軍,多有怠慢,來姑娘,快扶這位公子進屋。」又對梅九通和郭榮說道:「兩位大人,寒舍簡陋不堪,如果你們不嫌棄,麻煩進來時將門帶上。」兩人聽後大喜,連連言謝。
樂異揚對來紀雲說道:「雲兒,謝謝你。」來紀雲喃喃道:「揚哥哥,你莫這麼說,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也許已經沒命了。」說完扶起他,朝屋內走去。
眾人進入房內,只見裡面除了一鋪床、一套桌凳和一口鍋,其他到處都堆積著藥材。馬如亥招呼眾人坐下,將背篼放下來,從裡面取出十一捆新鮮的細草,將草藥放在地上鋪開晾乾,說道:「各位見笑了。老朽今日午時就上山,到現在才收穫這麼一點草藥。」梅九通和郭榮對視一眼,默不作答。來紀雲說道:「馬神醫,翠眉山太小,要是你到我的家鄉潞州,那裡自然有采不盡的草藥。」
馬如亥端出盛滿清水的瓷杯遞到眾人手中,說道:「寒舍鄙陋,老朽只能請各位飲水了。」眾人連忙謝過。馬如亥回過頭對來紀雲說道:「來姑娘是潞州人?好的。不過潞州和代州都是老朽的傷心之地。」
樂異揚飲過一口水,聽他談及自己的家鄉太原,這時挺身說道:「馬神醫去過代州?實不相瞞,在下正是代州人。」馬如亥談談答道:「老朽家鄉就是潞州,十四年前又在代州軍營做過大夫,後來因事離開,這麼多年,再也沒回去過。」樂異揚輕聲說道:「原來是這樣。沒想到馬神醫和代州頗有緣分,不知後來為何來到京城?」馬如亥說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不提也罷。公子,你先放鬆,老朽先替你查看傷情。」樂異揚這才想起自己有傷在身。
馬如亥先後為樂異揚行瞭望聞問切四診。這四診出於《古今醫統》:「望聞問切四字,誠為醫之綱領。」所謂望,是指觀察氣色;聞,詩指聽聲息和嗅氣味;問,是指詢問症狀;切,是指摸脈象。馬如亥是一代神醫,通過望聞問切四診,已經對他的傷情了解八九分,說道:「公子乃是被人內力所傷,體內真氣渙散難聚。現在公子自丹田以上各經脈穴道都暢通無比,這可奇了。」樂異揚答道:「馬神醫,在下受傷之初,已經自行封閉了穴道,真氣得以保存在體內。現在過了兩個時辰,經脈穴道已經自行恢復。」
馬如亥道:「雖然如此,但公子真氣短時間難以運送自如,尚需要服用幾副中藥調理幾天才行。」來紀雲聽完,問道:「馬神醫,你的意思是,樂公子的傷情並無大礙?」馬如亥起身答道:「常人如果受到這般強的內傷,早已經五臟受損。這位公子如今完好無損,真是奇了。」
來紀雲大喜,拉著樂異揚的手說道:「揚哥哥,你聽見了嗎?馬神醫說你的傷休息幾天就好。」樂異揚聽罷,坐定微微運氣,感覺除了腹部隱隱作痛之外,已經可以自由支配體內的真氣。樂異揚想起這幾日數次逢凶化吉,都是依賴父親之前傳給他的真氣護體。現在父親已經不在人世,樂異揚眼淚不住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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