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的一應行止,呂布可謂是了如指掌。
事實上,昨日夜間,他率領的親衛三百,就駐紮在鹽監小鎮二十里處,而配合他演戲的,則是郭太之弟郭濤,率手下百來人,停在鹽監小鎮十來里外,只是方位更靠東一些。
郭濤在臨汾被呂布大敗後,衣衫不整地逃回白波谷,其兄郭太歸順朝廷,呂布就著人拿著郭太的信物,將郭濤等白波賊餘黨自白波谷招引出來,如今郭太在洛陽官拜揚勇將軍,呂布答應薦舉郭濤為河東太守,能不能成,就看郭太在洛陽的運作能力如何了。
就因這,郭濤如今對呂布可謂言聽計從,整日價跟在他身後,奉先兄奉先兄叫得甚甜。
呂布的計劃非常簡單,由郭濤率手下扮作山賊,待蔡琰一行往東南進入王屋山,穿過不足五十里的坳口,前往茅津渡過大河到陝縣時,出手劫掠,而後,呂布則率人出場,來場英雄救美。
接下來,就是呂布的演戲時間,告知蔡琰洛陽最新境況,包括蔡邕已離洛陽,前往雁門邊關的事。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帶著蔡琰,一路北上,到太原與其父蔡邕會合。
到得那時,呂布有大把的理由,可以將蔡邕父女盡數留在身邊,怎麼說,蔡邕都是大漢鼎鼎大名的名士,才情學識,那都是頂呱呱的,能將他收服於帳下,還是能幹不少事的,比如學堂、教化之類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呂布算來算去,就是沒料到,於夫羅這傢伙竟然是如此的歸心似箭,一路狂飆,趕在洛陽的消息傳來之前,先行一步趕到河東來劫掠。
不過如此一來,倒是解決了呂布的一樁心病,人為設計的英雄救美,畢竟是件自導自演的事,一旦泄露出來,總歸是件不怎麼光彩的事,可如今,有於夫羅所率匈奴精騎劫掠在先,他的英雄救美企圖,可真正是實至名歸。
況且,呂布從於夫羅劫掠鹽監小鎮的行為中,也發現自個兒忽略了的一件事,鹽監小鎮這裡的鹽滷財富,那是可堪比擬糧草的重要性的,甚至可以說,比糧草還要來得有價值。
可嘆他在此之前,竟然根本就沒有發現這麼大一筆近在咫尺的財富,如不是於夫羅前來攪局,他可就要與之活生生地擦肩而過了。
就因這兩大理由,呂布既然自安邑調來自牛輔軍中精選出來的兩千精騎,就打定了主意,不準備放於夫羅回去了。
是以在於夫羅氣急大罵時,他只是冷笑著,緩緩舉起手中的方天畫戟。
「殺!」
呂布的一聲暴喝,令於夫羅全身一震,駭然之下,一時忘了反應。
「王兄速退!」
身後傳來兄弟呼廚泉的大呼,於夫羅才猛然驚醒過來,立即下意識地一振韁繩,高呼一聲:「殺!」
可是,他原本就比呂布慢上半籌,又在呂布的聲勢下僵直了這麼片刻,這聲號令,與呂布身後精騎的喊殺聲混在一起,聽起來倒像是他在呼應呂布的號令一樣,氣勢上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就這麼話音剛落的工夫,他駭然發現,呂布不光是親率精騎正面衝殺,側翼還各有兩支精騎馳出,衝殺的速度,比之呂布的中軍,要迅猛得多。
只是稍稍一瞥,他就發現,呂布的中軍衝殺聲勢浩大,卻一直慢騰騰的,這樣左右兩翼反而會先他們一步與自己身後的匈奴兒郎接戰。
轉念之間,他就暗叫一聲「不好」,呂布擺明了就是以人多欺負人少,擺出一副張出兩支大鉗子,摟懷裡一口吃個乾淨的架勢,不過旋即,他又獰笑起來,高舉鐵槊,再次暴喝一聲:「殺!」
這個時候,分兵左右迎擊,完全就是作死的節奏,莫不如直接來個中間鑿穿,精騎對決,於夫羅的底氣很足,論天下精騎,匈奴兒郎那可是獨步天下,曾經逼得漢帝高祖都不得不求和。
倉促之間,他可是全然忘了,匈奴的強勢,那看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匈奴,只是依附於漢庭的部落而已。
不過匈奴精騎的聲勢的確不賴,以於夫羅為箭頭,一千五百精騎猶如一支利箭,針鋒相對地朝呂布所率涼州精騎殺去。
迎面勁風激吹,帶著冰冷的氣息,猶如小刀子打著旋,在臉上耳朵邊獰笑著掠過,呂布眯著雙眼,對面於夫羅臉上的獰笑,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震天響的馬蹄轟隆聲,猶如悶雷一般,直抵心底,戰馬疾奔時的上下顛伏,猶如波浪一樣,讓他感覺格外的愜意,真箇人如同與胯下戰馬合為一體,連一點細微的起伏波動,都能如掌紋一樣清清楚楚。
頃刻之間,兩支精騎之間的距離,就急劇縮短,呂布方天畫戟揚起,手腕一抖,方天畫戟發出一聲龍吟般的脆鳴,而後挾帶著隱隱風雷,迅若一道閃電,兜頭砸向尚在十步外的於夫羅。
呂布腦子裡算得很清楚,就在於夫羅近身的剎那,方天畫戟剛剛好砸落在他的頭上,而他平直端著的鐵槊,呂布極有信心,可在及身之前側身閃避過去。
「鐺!」
於夫羅不敢大意,鐵槊一擺,雙手托起,架住呂布的方天畫戟,巨響過後,鐵槊被一股大力推得再也把持不住,從他的頭頂呼嘯著倒飛而去。
於夫羅心下駭然,早就聽聞呂布武勇蓋世,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此刻雙臂酸麻,身子後仰,幸虧他反應快,雙手撒手及時,不然,就憑這般衝擊,他此刻鐵定已是屁股落空,自馬背後墜馬。
百忙之中,於夫羅腰背用力,整個人伏低在馬背上,左手輕拉馬韁,與呂布交錯而過。
縱馬對決,雙馬交錯時,雙方也就只能遞出一招,呂布暗叫一聲「可惜」,旋即雙目一寒,方天畫戟一擰,對準迎面衝來的匈奴騎卒。
於夫羅的鐵槊這個時候才砸入匈奴精騎中,別說是這麼沉重的鐵疙瘩,就算是一隻飛鳥,這麼迎頭撞上縱馬飛奔的騎卒,被砸得搖晃幾下,那還算是輕微的,當即有兩人被砸得長聲慘呼,跌落馬後,引起騎卒一陣漣漪一樣的騷動。
不得不說,匈奴人的控馬技藝,著實是高超精湛,更難能可貴的是,匈奴騎卒都從來不用雙側馬鐙,認為這玩意兒是羸弱的漢人不善騎乘的象徵,哪怕是於夫羅這種率軍在漢庭境內打砸搶的人,也是如此思維,根本沒有意識到這麼個小小的玩意兒,對於騎卒的戰力提升,到底有著怎樣非同小可的效用。
可即便如此,呂布自家知自家事,麾下引以為傲的并州精騎,控馬嫻熟程度,比起眼前所見的匈奴騎卒來,還是要稍遜一籌。
慘呼剛止,又有兩聲慘呼響起,被呂布鎖定的騎卒,乃是於夫羅百中挑一的親兵,可他沒有於夫羅的武勇和應變,剛剛獰笑著端直長矛,呂布的方天畫戟已呼嘯著,擰轉折,一頭扎進他的胸膛,隨後被呂布一戟挑起,拋飛在空中,方天畫戟接著順勢斜斜砸落,狠狠地砸在另一人的頸脖間。
龐大的力道,砸得該人頸脖詭異地折彎成,雙手撒把,自戰馬側後跌落。
左右騎卒衝撞在一起,騎卒拋飛士,戰馬倒地,慘烈氣息沖天而起,戰馬嘶鳴聲,骨折聲,騎士吶喊聲,瀕死的慘呼聲,交織成一曲戰地之歌,沒有人退縮,都這個時候了,雙方士卒都是雙眼通紅,毫無畏懼,控馬,搏殺,完全都是在憑身體本能的反應,平素的嚴苛操練,血腥戰場上的廝殺經驗,此刻就盡數反應在身體本能的反應中,絲毫沒有可以討巧的餘地。
呂布悍勇異常,身前方天畫戟飛舞處,無人可擋,豁然兩側喊殺聲大作,正是自左右包抄的精騎殺至,他們不是與匈奴精騎對面衝殺,更占優勢。
雙方加起來,糾纏廝殺在一起的精騎,最多也就不過三千五百之數,可彼此纏殺在一起,尤其是精騎硬碰硬地對沖,慘烈處,比起步卒對決衝撞來說,要更強烈些。
也不知拼殺多久,呂布連噴濺到臉上的鮮血,都來不及摸一把,豁然方天畫戟下一空,卻原來是已穿透敵陣。
他馬速不減,只是斜斜往左側繞個彎,在他身後,越來越多的騎卒透陣而出,跟在他的身後,漸漸匯聚成奔騰的鐵流,自斜刺里往亡命般飛奔的匈奴精騎追擊而去。
而在匈奴精騎尾部兩側,已有兩支精騎在銜尾追殺,不時有匈奴騎卒被斬落馬下。
「殺!」
呂布舌綻春雷,放馬疾沖,整個人猶如一支離弦之箭,猛然竄出。
他是要就在此地,將於夫羅拿下,還有已在黑名單上的劉豹,已被他蓋上「必殺」的鮮紅印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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