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微微沉吟,答道:「州牧府中,有簿曹從事,主財谷簿書,使君指的,可是要另選賢才?」
呂布搖搖頭,道:「簿曹從事一職,我準備一分為二,一應文書往來,還有經書教育,交由一人負責,至於財谷賦稅諸事,太過事關重大,必須單獨找專人負責才行。前者,我倒有個極其合適人選,後者,一直未有頭緒。」
「使君說的,可是蔡翁?」
呂布雙掌一拍,點頭贊道:「先生高見,一猜就中,蔡翁名滿天下,又曾在洛陽為官,與朝廷、州郡之間的來往文書,交給他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況且他又是天下大儒,熟讀經典,經書教育不交給他,我實在想不出來該交給誰。」
賈詡踱開幾步,遲疑道:「這個,此等職司對蔡翁來說,自是輕而易舉,可就怕他不願意,還有朝廷……」
賈詡遲疑著沒有說透,可意思,呂布非常清楚,當下呵呵一笑道:「朝堂幾經廢立,皇家威嚴,已蕩然無存,朝廷政令能否出得洛陽,都在兩可之間,更何況遠在千里之外的并州。不過先生所慮也不可不察,明面上,公文里,咱們還是得按律例來,但實際做事,盡可按咱們的實際情況來做。大不了,財谷賦稅一事,還是交由簿曹從事操持,蔡翁則以幕僚身份,為我處理一應來往文書和經書教育諸事。先生以為如何?」
「嗯,此法甚妙,既得其實惠,又免遭有心人的詬病。」
呂布很是滿意,當即拍板敲定:「那好,此事就這麼定了。還有一事,與先生有關,我擬投入人力物力財力,建起一支諜報隊伍,交由先生主事,如何?」
「諜報?!」
賈詡面露凝重之色,目光炯炯看向呂布,追問道:「可是有別於斥候哨探的密間諜報?」
「正是!」
呂布也是一臉的凝重,手指敲在案桌上,悠然道:「我在河東時,洛陽發生太尉身死這麼重大的事,竟然時隔數日方才得知消息,所知還不盡不實,多為傳聞。那個時候,日後一旦天下群雄並起,我們兩眼一抹黑,敵情一概不知,又如何能與天下群雄爭鋒。所以,諜報系統,必須現在就開始籌謀,哪怕耗費些人力財力,也在所不惜。而主持此事的,除了先生之外,我沒有第二個人選。」
這句話,聽在賈詡耳里,又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自中,他體會到呂布對他的無條件信任,所以才放心將這麼一件關係重大的事,交到他的手中。
賈詡踏前三步,來到呂布身前,躬身一揖到地,懇聲道:「使君厚愛,詡自當竭心盡力而為之……」
「好!」
呂布起身,雙手扶起賈詡,朗聲道:「有先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一應所需,先生直接告訴我就是,其他人均無權干涉。」
一連議定三件大事,不光是呂布,就連老成持重的賈詡,也都面露喜色。
可令呂布哀嘆的人才問題,他還是無計可施。
就連主管財谷賦稅的人才,既然賈詡一直未曾薦舉他認為合適的人選,想必他也是沒見到符合呂布需求的,呂布將在祁縣拜訪王家一事告知賈詡,並將意欲招攬尚未成年的王凌一事和盤托出,又惹得賈詡踱步沉思。
賈詡看樣子對并州下過一番工夫,無論是地理大勢,還是人口稅賦,抑或呂布提及的當地世家豪門,都知之甚多。
他回到案桌後就座,斟酌片刻,道:「祁縣王家,乃是晉中鼎鼎有名的官宦世家,王子師自幼即被同郡名士郭林宗譽為「王佐之才」,如今深居司徒高位,更是將王家聲譽推上頂峰。除此之外,祁縣溫家,晉陽王家,界休郭家,都是當地世家大族,如再加上各地聚居大姓,委實得有個萬全之策才行。」
「如此說來,先生對我招攬王凌之舉,並無異議?」
「正是!」
賈詡正色回道,「使君釋此善意,王司徒也必不會等閒視之,如今的洛陽,貌似平靜,實則只是各方相互制衡的結果,料難持久,王司徒殫精竭力,想要撐起朝堂,沒有外援,他可也是有心無力。」
呂布呵呵一笑,毫不隱瞞自己的打算,道:「我可沒想過要攙和到洛陽那個亂局中去,與子嚴(PS:李肅)來往深切,也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並非盟約,與王司徒之間,也會如此處之。」
「嗯,詡明白了,使君只是不想與王家鬧僵而已。」
呂布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攤開雙手,道:「唉,沒辦法啊,無論何地,可用的人才,多出自各地世家大族,我想要在并州紮根,就不得不與這些世家大族搞好關係。不過,凡事並無絕對,如真有那等不聽話乃至跟我做對的世家大族,我可不介意屠戮那麼一家兩家。」
賈詡心中一凜,自呂布平淡無奇的話語中,聽出無比的堅定決心,還有無比的殺氣來。
只是他一時沒想明白,在什麼事上,會有世家大族敢於與眼前這位手握重兵的并州牧做對。
呂布哈哈一笑,解釋道:「既然如今我入主并州,稅賦又關係到生死存亡,我自然不容許那些世家大族在這上面玩花樣,我可以給他們優待,給他們特權,但是該交的稅賦,他們不能給我玩陰陽手段。」
見賈詡頗有些動容,呂布笑笑,放鬆語氣,接著說:「這事是後面操心的,現在咱們談論的,還是招攬人才一事。嗯,這樣,我在所轄範圍內,下個招賢令,不拘出身,不問年齡,只要是有一技之長的,我都儘量量才而用,先生覺得呢?」
話音剛落,賈詡就猛已一拍掌,贊道:「好,此法甚妙,頗有古人「千金買馬骨,駐台自隗始」之風,使君有此胸襟,詡拜服萬分。」
呂布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一臉喜色的賈詡,問出一句差點令賈詡吐血的話來:「這個,先生,「千金買馬骨,駐台自隗始」,到底是個啥子意思?」
賈詡愣了半響,霍地哈哈大笑,而後為呂布詳細解說,才讓呂布恍然大悟,心道:原來說的是這麼個事啊,怪不得。
這是兩個典故,均見載於【戰國策.燕策】,所說的,都是主君求賢若渴,通過實際行動樹立標杆,以吸引賢才來投。
呂布只是對與大漢相關的典籍比較熟悉,【戰國策】,【春秋】什麼的,對他來說,都只是聞其名,未曾通讀過,對此兩句茫然不知其意,正是理所當然。
如今又解決一樁大事,二人渾然不覺夜已深,仍舊興致勃勃地商議著。直到子時將至的更漏聲傳來,賈詡才豁然醒悟過來,抬手一拍額頭,驚呼道:「使君剛至,路途辛勞,詡卻攪擾至如此深夜,還是早點歇下吧,這許多事,來日再慢慢商議不遲。」
呂布原本還不覺得,如今得賈詡一提醒,一下子就覺得一股無可匹敵的疲累襲來,當即打了大大的呵欠,笑道:「也是,跟先生議事,收穫甚豐,不知不覺就忘了時辰。這幾日我就準備拜訪下晉陽的世家大族,先生不放著人給我擬出個名單來。」
賈詡點頭應諾,辭別離去。
呂布也出得書房,送走賈詡,即緩步往寢房行去。
妻室嚴氏和幼女綺玲如今已離洛陽,趕赴太原途中,可她們啟程比蔡邕都要晚些,估摸著能在年關前趕到。因而偌大一個刺史府,如今的州牧府邸,只有呂布一個人,家僕侍女僕婦,也都還沒有招滿,到處顯得冷冷清清的。
回到寢房,梳洗完畢,呂布卻一時又沒了睡意,吹熄燈燭,躺在床榻上,在那裡閉目沉思。
他想著的,是剛剛與賈詡商議的「招賢令」,其實這個主意,就是源自記憶中的曹操「唯才是舉」的用人方針戰略,雖然他這次只能面向并州境內,可實際上,隨著各地人員的來往交流,肯定會逐漸傳到與并州毗鄰的幽州、冀州、河內、河東一帶的,到了那時,這個「招賢令」到底能否招來賢才呢?
呂布心裡很是有些忐忑,更充滿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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