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ri起,明末著名的寧錦戰役正式展開,後金兵猛攻錦州,趙率教嬰城固守。此次後金動員兵力在四到五萬,而明軍除錦州外,滿桂駐守前屯,袁崇煥領兵三萬餘人駐守寧遠,居中策應,山海關附近有近五萬人防守,整個北方地區還有三萬多明軍正在向山海關集結,總兵力近十五萬,其中就包括了周世發。
他隨天津副總兵錢中選已經出發,陳新記得當時過的話,安排王帶喜每隔兩ri去周世發家幫忙照看他母親,也算是支前,為寧錦大戰出了一份力,這似乎就是陳新等人與寧錦大戰唯一的關聯。
天啟七年五月十五ri,在家中吃過午飯後,陳新與盧驢子背上包袱,來到院中,劉民有帶著四個跟班準備送他倆一程,因為沒告訴海狗子等人他們要出海,所以四個跟班以為兩人只是要出趟稍遠的門。
陳新在門口站了,回頭對劉民有道:「不用送了,這段時間多教他們認字。訓練也別松,這次你可別心軟。」
海狗子道:「陳大哥你放心,我們不偷懶,練好刀槍殺韃子。」
張大會兩兄弟也附和,陳新高興的拍拍他們肩,又到劉民有面前,按原來的禮節用力握了握手,兩人多年好友,畢業後又在一起工作,交情已不用多什麼。盧傳宗也與眾人道別後,兩人出門往俵物店而去,劉民有帶著四個跟班站在門口看著,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二道街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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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了鋪中,除盧友外,還有個中年女子,坐在老蔡原來位置上。陳新見過兩次老闆娘,都是她來鋪中收銀的時候,此時恭敬地上去見了禮,又把盧傳宗引見,是自己表弟。老闆娘似乎心情不錯,眼睛在兩人身上掃過,輕輕一笑道:「原來是陳賬房的表弟,今次跟著陳賬房好好做事,ri後老爺定然有賞賜。」
盧驢子連忙應是。
老闆娘又接著道:「老爺方才吩咐過,你們到了後直接去二進。」
陳新答應後,帶著盧驢子準備去到二進,老闆娘突然在後面問道:「聽陳賬房還中過秀才?」
陳新心中一驚,老闆娘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別有意思,是不是趙姐昨ri回去過什麼。萬一她找個老夫子來考校自己,可就現出原形了。
他不敢再胡吹亂,謙虛道:「那還是晚輩在遼東時,多年來居無定所顛沛流離,已是忘得差不多了。」
老闆娘不置可否,含笑不語,只是大有深意的瞟他一眼,揮揮手讓他去了。
陳新走過一進時,看到原來放生絲的廂房房門打開,裡面空空如也。這次還是老汪開的門,老汪換了一身黑sè短裝,比平ri多了一絲彪悍,看樣子也是要一起出海,二進中還有兩人正站在一起話,一人黑得如炭塊,另一人臉上一個大疤,似乎是一整塊肉被拿掉一般,聽得門響進來,目光漠然的看過來,似乎看的不是人,只是兩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陳新出身社會多年,**白道也都見識過,但直覺上告訴他,這些人定然是老海寇,氣質與一般的流氓團伙完全不同。但老汪既未介紹,他也不便跟他們交談。盧驢子原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但見到這些海寇,仍覺得有股寒氣冒起。
老汪對那兩人也愛理不理,陳新心中微微奇怪,這老汪還真是,除了東家,誰也不在他眼裡。老汪帶兩人又到了書房,裡面隱約聽到有兩人話,老汪在門口道:「東家,陳賬房和他表弟到了。」
裡面傳出趙東家聲音:「讓他們進來。」
兩人進去後,陳新掃一眼屋中,趙東家和另外一名男子都站著,那名男子穿一身玄sè直身,竟然就是那傾銀店的掌柜,正拿著把倭刀,抽出一半在手中翻看。見了陳新,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也不解釋。
陳新故作愕然狀,呆了一呆才回了個禮。
趙東家看了盧驢子兩眼,問道:「你這表弟是何處人士?」
陳新跟盧驢子頭,讓他自己回答,來之前兩人已經對過幾次口風,應當沒問題。盧驢子便回道:「在下是山東陽穀人,與陳新是表兄弟,前幾年家裡過不下去,也去了薊縣,與表哥一向交好,表哥前些ri子帶信回來,在天津做事,我便跟了過來。」
因為口音無法掩飾,兩人商議後編了這麼一段話,趙東家聽了沒細問,可能覺得無此必要,即便是編的謊話,也不怕這兩人鬧出什麼。
他對兩人道:「到了海上,海賊眾多,你們二人可帶了防身的兵器?」
「回東家,我們未曾帶。」
趙東家突然道:「你們可敢殺人?」
兩人都沒想到他如此問,一時未答出來,那傾銀店掌柜也轉過頭來,看著二人。陳新很快回味過來,趙東家不再掩飾他自己也是海寇,是要試探看兩人是否願和他一條心。當下不再猶豫:「回東家,在下在遼東殺過韃子,若是碰到海寇,自然也不怕。」
盧驢子聽了也道:「在下爛命一條,不過有人若要殺我,也得拿命來換。」
兩人體格都不錯,陳新是一直營養良好,經常健身,盧驢子長期勞動,又跟代正剛簡單練過武,從好勇鬥狠,自有一股彪悍,趙東家頭,終於放下心,這兩人看起來不是迂腐的人,陳新人既本分,又有膽量,不定是比老蔡更合適的人選,當下反而覺得老蔡食品中毒也不是壞事。
「那你二人上船後選把刀,萬一有用時,也不致空手對敵。」
趙東家了幾句,就讓他們退了出去,兩人就在院中找了個條石坐下,院中陸續又來幾人,與開始那兩人在一起大聲交談,旁若無人,還有三人拿出菸袋抽起來,明代的菸草傳入較晚,但普及很快,本來就有依賴ing,加上一些醫家又抽菸極有好處(註:包括寫《景岳全書》的老兄在內),相當於煙盒上寫著「吸菸有益健康」,造成各地抽菸人數眾多,男女都有,特別是北方一些地方,連幾歲的孩也抽。陳新在二道街見鄧柯山、周世發等人抽過幾次,他原本也抽菸,但明代這煙並非烤菸,而是晾曬煙,口味相差太大,所以他試過一次之後沒有再抽。
老汪也不給陳新等人介紹其他人,兩人便一直干坐,直等到快未時末(),趙東家和傾銀店掌柜從書房走出來,二進中七八人紛紛圍攏過來,口中喊著「大哥」。
黑炭走過來,對趙東家道:「大哥,啥時候走,我銀子早用光了,在這岸上憋得快死。」
趙東家哈哈笑道:「馬上就走,憋不著你。」
他跟著就對那個疤臉和黑炭道:「疤子、黑炮,你們走東門,分開走,老汪你帶陳財副兩兄弟走北門。」
黑炭大大咧咧道:「大哥你啥時走,別晚了今天就走不了。」
趙東家一腳踢過去,那黑炭哎喲一聲跌到一邊,只聽趙東家罵道:「老子自然有事,你他娘再催我,就自己剁根指頭下來。」
罷冷冷掃視一圈,一幫海賊立馬安靜下來,那黑炭也不敢再,大疤奉上一臉丑笑,頭哈腰道:「既然大哥有事,晚一會不妨的,大不了明天走。」
趙東家手一揮,一群人走側門魚貫而出,出門後兩群人就分開走,陳新二人跟著老汪,往北過戶部分司,經帶河門(註:天津北門)出城,門口軍士明顯比平ri多,卻只是對入城查得嚴,對出城的並無關注,幾人一直向北到了衛河河邊。
衛河三河交匯,河面寬闊,岸上也是排滿各類店鋪,靠南的河邊連綿停著許多漕船和海船,大多是雙桅樣式,岸上許多挑夫背著沉沉的糧袋正往船上運送,周圍的士兵也很多,陳新見狀,問盧驢子:「這些漕糧是不是要直運山海關的?」
盧傳宗頭:「應該是,聽山海關大軍雲集,糧食定是需要不少,走薊運河再入沽水的話,最多到遵化附近,還是要走陸路,而且那段水路是逆流,都要靠縴夫。海運只需要揚帆借風,順海岸北上,代大哥順利的時候一兩ri就可到老龍頭。」
他多次走北運河水路拉縴,因此對這些還算比較清楚,老汪破天荒對兩人道:「近ri遼海中水師船隻多,你們上船後最好呆在倉中,過了登州就沒事了。」
陳新對老汪拱手道:「多謝汪兄指。」
老汪頭,不再話。帶著兩人沿河岸一路走,河邊的船沒有方才多了,終於在一艘海船前停下來,老汪一指道:「就是這艘了。」
陳新抬眼望去,一個簡易的碼頭邊,一艘宏偉的三桅福船出現在眼前,船長約十丈(1米),尾部的舵樓高高聳起,樓下向後伸出兩根長長的船舵,三根高大的桅杆矗立,桅各有一個可容兩人的望斗,他所見一側掛了一艘的腳船(柴水船),還有一塊披水板懸在船身上,並未放下,甲板兩側排了茅竹編列的護板。
周圍沒看到挑夫的身影,貨物應當是早已裝好了,此時正好黑炭和疤臉也帶人到了,看到三人,黑炭大聲道:「你們到了還還不上,等人送行是不。」
老汪不去理他,帶頭走上跳板,那跳板頗長,人走上去微微晃動,老汪毫不在意,如履平地般走過去,盧驢子長期在運河做工,也是習慣了的,三兩下也過去了,陳新就不行,只得把兩手平舉,搖搖晃晃走過狹窄的跳板,中間差沒站穩,眼見要落水,連忙使勁一衝,險險成功跳過,背後傳來黑炭幾人笑聲,陳新也不生氣,回頭對幾人拱拱手道「見笑、見笑」。
等他回過頭,仔細打量起船甲板,板面寬度約在二丈五六尺,上面放滿繩索,帶竹肋的硬帆摺疊在桅杆底部,兩側各有數個倉門,通向下層,甲板上兩側各擺了三個炮狀物,都用油布蒙住,每面護板各開三個炮門,在船頭架著一副車關棒,一根粗大的鐵鏈纏繞在上面。一個寬肩細腰的水手赤膊坐在車關棒上,望著北邊出神,板面上四仰八叉睡著幾個全身黝黑的水手,見是老汪上來,都跟他打個招呼。那車關棒上的人聽得動靜,只回頭看了一眼,又把頭轉了回去。
老汪看到他們,露出笑,問道:「二當家呢。」
「你們他娘的可總算來了,這船一停四五天,等得人發毛。」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倉門傳出,隨即一個花白的頭顱升了上來。--------------------------------------求收藏、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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