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混過江湖,逃過命,不聲不響地摸上腰間的匕首,隨後不招不備的大吼一聲,趁著眾人怔愣的一瞬,他又一刀扎在馬肚子上。
疼瘋了的馬,跑得沒有章法,侍衛頭頭帶著兩名手下也沒有盡全力去追。
他們只是未輕煦派來接韓小姐回京的侍衛,不是江湖殺手。就是主子命令下來讓他殺人,他也要仔細掂量掂量,是哪個主子下的命令,殺的又是什麼人。
下人也是人,B也有自己的想法,給誰賣命,對誰敷衍,心中都有數,事實擺得清清楚楚,韓小姐根本沒有資格指使他。
因為韓小姐,也就是前未夫人,養漢私奔之事,別人不知情,常在未輕煦身伺候的下人,又怎麼可能一點不知道。
未公公現在張口閉口都是稱呼韓小姐,就是回了京城,她又能怎麼樣呢?
未輕煦派過來的侍衛頭頭帶著手下往前追了二里地,又在野地里徘徊一陣子,才裝模作樣地回來復命。
「韓小姐,那下人騎馬過河,掉進了冰窟窿里,一瞬就沒了影蹤,想來是活不成的!」
韓嬋聽聞後,沒有絲毫懷疑,樂滋滋道:「死了就好,不管他了,我們抓緊趕路!」
她要快快回京,去當她的未夫人,市井傳言,未公公見了皇帝都不用行禮,太后娘娘都對他禮讓三分。
她做未夫人,該是多麼尊貴的待遇呢?想想就興奮的不得了!
第二日晌午,韓嬋回到未府大門前,又一路暢通無阻進了後院。她的屋子還是從前模樣,家具物事擺放的位置都沒有變化,好像她早起離開,晌午歸來,只離家幾個時辰而已。
韓嬋暗喜,她就是命好,總是柳暗花明,峰迴路轉,永無絕路。
未輕煦對她的深情,值得她釋放一點點憐憫,暫時就不嫌棄他是一個殘身,忍受一點辛苦,和他再過幾天夫妻和美的日子,也無不可。
晚餐是韓嬋親自準備的,當然不可能是她親手做的。韓大美人穿衣吃飯不被封屏兒伺候著,都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怎麼可能親自下廚,干那些「下等人」乾的活計。
韓嬋親自去廚房指揮,一邊坐在椅子上吃零嘴兒,一邊監督廚娘做了幾道未輕煦愛吃的菜色,她覺得自己太賢惠了,未輕煦也太有福氣了,美貌和德行兼備的妻子哪裡找?
太陽落山後,韓大美人又花枝招展等在餐桌前,想著一會兒未輕煦見到她和她的懂事體貼,該是怎樣的激動模樣,應該會更寵她吧!想著想著,自己先樂出了聲。
誰想到,等來等去,等到天都黑透了,大部分人家已經準備就寢的時候,未輕煦還是不見影蹤。
戌時末派出一個下人去宮裡打探消息,亥時初那人才回來。
「韓小姐,宮門不好進,公子的事務也繁忙。奴才在宮門處等了好一陣子才見到凳公公。他說這幾日公子都會歇在皇宮裡,請韓小姐在未府自便!」
「什麼?」
韓嬋柳眉倒豎,張嘴就罵:「死奴才,你就是個吃閒飯的,你長個嘴真是多餘,傳個話,打探個消息,都啥啥鬧不明白,你說你還能幹點啥?」
「你就是個死人吶!話都不會說,你不會告訴宮裡那幫奴才,九千歲的夫人回來了嗎?你不會說啊!」
傳話的奴才低頭不語,韓嬋吵吵嚷嚷,猶不過癮,又隨手抄起一隻飯碗砸了過去。
「趕緊,再給我滾到宮裡去,告訴每一個人,九千歲的夫人回來了,正在家中等著他。輕煦哥哥一定是被你們這幫奴才蒙蔽了,根本不知道我回來。你給我快速入宮,去把輕煦哥哥請回來!」
那奴才再出門,卻是一去不返,韓嬋又派出幾個人,又請了三四日,還是沒能請回未輕煦。
轉眼,韓嬋回到京城第十日,真是挺不住了,想要自己出門去看看消息,卻被幾個鎧甲武士,舉著用大刀攔住去路。
「韓小姐,未公公吩咐過,未家的院門只許進不許出!」
韓嬋眉目圓睜,怒不可遏:「什麼意思?未輕煦究竟是什麼意思。憑什麼不讓我出門,你讓他過來見我,你讓他回來把話說清楚,憑什麼這樣對我……」
配刀的武士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韓嬋的第一聲叫嚷傳來,他們便哐當一聲,關上了大門。任女人抻著脖子喊,喊破喉嚨都沒有關係,只要不出門就行。
抱著美好盼望歸來,卻是一腳踏進了鳥籠子裡。韓嬋活了二十一歲,第一次嘗到窩囊的滋味。
寒冬臘月,韓美人被關在四方小院子裡,吃飯,睡覺,罵下人。盼著未輕煦,恨著未輕煦,同時也開始想念沈長戈。
從天而降一個英雄豪傑,救弱女子脫離苦難的戲碼,沈長戈陪韓嬋演過,那滋味實在美妙。就是沒想到,終於有一天,她會成為真正落難的弱女子,她真的還想再演一場英雄救美!
可惜,這一次,男主角也落難了,自身難保!
氣著,哭著,罵著,窩囊著,韓美人在新年夜病倒了。
她還尋思呢!這一下未輕煦總該心疼了,總該回來看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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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韓美人又失望了,未輕煦只派了一個普通大夫來給她把脈。
「沒事,只是尋常風寒而已,多吃飯多喝水,躺上幾天就能好。」
老大夫在韓嬋的腕上輕輕一觸便挪開手,留下一句好好休養,背上藥箱就要走。
「哎哎……」
韓嬋頭重腳輕,從榻上支起胳膊肘,急聲問道:「老先生請留步,你得給我開個方子呀!我這難受得起不來榻,飯食也用不了多少,什麼時候能好啊?」
老大夫的腳步沒停,不耐揮手道:「我開不了方子,未公公交代過,若是韓小姐的病死不了人,就不許我給你吃藥,只讓你硬挺著。你若是覺得難受,去找未公公說吧!」
「什麼?」
「我到哪裡去找他?我哪有力氣去找他?」
韓嬋摔倒在床榻上,哭嚎道:「未輕煦,你個王八蛋,你個黑了腸子的負心漢。我要回來和你好好過日子,你卻這般虐待我,你對得起我們從小到大的情誼嗎?」
當然,韓嬋哭死了也沒人管,封屏兒只管看熱鬧,而且,對她家小姐的敷衍,越來越不加掩藏。
發燒,流涕,咳嗽,吃不下飯,靠著喝點溫水,韓嬋把這場病挺了過去。
到了正月十五,她能下床走路,還能走到院裡瞎溜達,也是在那一天晚上,未輕煦歸來。
韓嬋的身子虛弱,早早上榻睡覺,正稀里糊塗,遠遠看見了周公的影子,卻聽房門哐當一聲巨響。
「誰呀?」
精神同樣虛弱的女人,頓時嚇得渾身一激靈,抱緊被子,大聲尖叫:「誰呀?誰呀?怎麼啦?」
屋子裡沒有點燈,外間伺候的下人也無聲無息,有一個黑影慢慢靠近床榻。
呲啦一聲,燈火被點燃,未輕煦的俊俏面容在微光中閃現。
「嬋兒……睡了嗎?」
男人緩步走近,語調纏綿:「怎麼不等夫君呢?」
韓嬋先是驚,後是喜,再是委屈落淚。
「輕煦哥哥,你終於回來啦!」
「嗚嗚……我等你好多天……我都生病了……我以為你還在生氣呢!」
韓嬋甩開被子,爬下床榻,咧著嘴大哭著,小燕子似的撲向未輕煦的胸懷,卻沒想撲了個空,身體失衡,趴在了青石地面上。
「哎呀……好疼……啊啊……」
這一摔,實打實的,摔疼了韓嬋的胳膊,摔皺了未輕煦的眉頭。
「怎麼不小心呢?」
未輕煦嘴上是關心,腳步卻是嫌棄,舉著燭台,離韓嬋更遠了一點。
「輕煦哥哥……你不要生氣啦!」
韓嬋坐在青石地面上,像小時候每一次跌倒時一樣,朝未輕煦伸出雙臂,等候攙扶和愛憐。
等了又等,未輕煦還是站在一旁,帶著迷濛的笑望著她,就是不管她。
「輕煦哥哥……嬋兒知道錯了……」
韓嬋無法,只得忍著全身酸疼,自己爬起來,再次撲向未輕煦。
「嬋兒,你乖乖的,不要靠近我……更不要碰到我……」
未輕煦疾步後退,溫聲警告,奈何韓大美人耳朵不好使,聽不出男人語調中的不同尋常,一個勁兒的地往前撲。
就在她的手指摸到了未公公衣袖邊角的一瞬間,毫無預兆地被一個窩心腳踹翻在地。
「啊……」
韓嬋慘叫,捂著胸口以下,滿地滾了四五圈,她感覺五臟六腑都碎了。
還真不是裝的,那是真疼,未輕煦這一腳,和踹路邊野狗用的力道是相同的,或許更狠,更用力。
「哎呀……很疼嗎?」
未輕煦站到臥房門邊,緊皺眉頭,滿臉關心,語調柔柔地說道:「嬋兒怎麼不聽話呢?都告訴你了,不要靠近我……這一疼也長長記性,你要聽輕煦哥哥的話。不要你做什麼,千萬別做。若不然,下一次會更疼的……」
「嗚嗚……」
這一刻,韓嬋好像才看清楚男人的表情。還是那個眉眼,還是那樣淺淺的笑,但是,在微弱的燈光映照下,狀如鬼魅,陰森森的。
「輕煦哥哥……你怎麼啦?嬋兒聽話……」
韓嬋來不及爬起身,捂著肚子向後挪蹭。
「哦……聽話就好,輕煦哥哥疼你……」
未公公的身形紋絲未動,望著委頓於地的韓嬋笑意燦爛,熱情相邀:「今日上元節,我們去放煙花,好不好?嬋兒最喜歡放煙花,輕煦哥哥也喜歡陪著嬋兒玩耍……」
不知道是不是韓嬋的錯覺,屋子裡突然變得很冷,冷的她全身顫抖,嘴唇哆哆嗦嗦。
「輕煦哥哥……我……我的病還沒好利索……現在也太晚了……也很冷啊……我想睡覺了……我們改日吧!」
韓嬋話音未落,未輕煦的笑容已然消失,他冷聲質問:「嬋兒剛剛說過要聽輕煦哥哥的話,原來是在騙我的嗎?」
喜歡晚歌悠揚煦意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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