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亂臣賊子 第四百六十六章神級臥底

    石達開的書信內容和楊潤清的口頭介紹大同小異，都是勸楊秀清知錯就改，懸崖勒馬，交出南京城和洪秀全結束太平軍內戰，把軍政大權交還洪秀全，換取洪秀全和太平軍將士赦免楊秀清，並承諾只要答應自己開出的條件，自己就可以擔保楊秀清全家不死，也擔保楊秀清可以在東王府里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除此之外，石達開還明確告訴楊秀清，說楊秀清如果敢狗急跳牆殺害洪秀全，那自己和太平軍統兵諸將就一定不會放過楊秀清，攻破南京之後，必然誅殺楊秀清滿門！

    還是那句話，如果是換成了以前的楊秀清，別說是南京城仍然還被楊秀清的嫡系軍隊掌握，就是已經只剩下了楊秀清最後一人，刀架在脖子上，楊秀清也絕對不會向石達開的威脅低頭！

    但是沒辦法，楊秀清的確變得太多太多了，已經享受慣了南京城裡的錦衣玉食，嬌妻美妾，早就沒有了金田起兵時的雄心壯志，永安被圍時的堅韌不拔，早就已經不想再去努力拼搏，只想保住眼前的富貴榮華了。所以緩緩坐回金龍椅上之後，楊秀清還忍不住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能過上洪秀全這幾年來的日子也不錯，起碼吃得好穿得好，還有的是時間享受美女。」

    最後，還是在城外又有急報說葉芸來和吳如孝所部船隊已經趕到莊家洲，與石達開軍會師一處之後。楊秀清才回過神來，趕緊把石達開的書信傳示東王府眾屬官，向他們諮詢意見，結果侯裕寬和李俊良等楊秀清親信見了大驚，都說道：「東王萬歲，萬萬不可相信石達開的承諾，繼續堅守天京，我們或許還有翻身的希望。但如果交出了天京城和天王，讓石達開逆賊的軍隊進城，那我們的生死榮辱，可就全都不由自主了。」

    「可是天京孤城，又能守得住多少時間？」楊秀清苦惱的說道。

    「我們可以向超越小妖求援！」侯裕寬也是急紅了眼，徑直說道：「只要超越小妖出兵救援我們，我們什麼條件都可以和他商量，稱臣納貢，甚至直接向他投降都行！超越小妖貪圖江南天京，不可能不答應！那個小妖雖然奸詐，但總的來說還算仁義，起碼絕對不會加害東王萬歲你啊！」

    「東王萬歲，是應該向超越小妖求援！」補天候李俊良也飛快說道：「不管想什麼辦法，只要求得超越小妖出兵，我們的局面馬上就會有轉機，到時候不但肯定能保住天京，說不定還能乘著超越小妖和石達開逆賊等人大打出手的機會，爭取到東山再起的希望！」

    聽李俊良和侯裕寬說得有理，楊秀清一度有些動搖，然而就在這時候，東王府新貴蒙得恩卻突然開口，問道：「侯尚書，補天候，你們口口聲聲說一定能求得超越小妖出兵，恐怕未必吧？」

    「如何未必？」侯裕寬反問道。

    「侯尚書難道忘了，超越小妖正在積極籌劃通過海路北上直隸，追殺已經逃到東北的清妖朝廷，他能夠為了救我們，放棄他籌備已久的北伐大事？還有，對超越小妖來說，目前我們和石達開逆賊等打得規模越大，耗時越長，好象對他來說就越有利吧？」

    蒙得恩只用了兩句話就把侯裕寬問得啞口無言，然後蒙得恩才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敢斷定，不管我們怎麼哀求，怎麼向超越小妖低頭，他都絕對不會真的出兵救我們！最多只會口頭答應，騙著我們替他牽制住石達開等逆賊，保證他的長江航道暢通，讓他可以乘機安心北伐，先滅清妖朝廷，然後再掉過頭來把我們和石達開等逆賊一網打盡，一統天下，名正言順的自立為帝！」

    以己度人，侯裕寬和李俊良等人更無話說，只能是乖乖閉上嘴巴——因為這麼做，以的確是吳超越的一個理想選擇。一度已經傾向於向吳超越求援的楊秀清也再度動搖，暗道：「是有這個可能，超越小妖一向奸詐無匹，是有可能先騙我和天國逆賊死拼，他乘機先滅清妖，再滅天國。」

    察言觀色見楊秀清已經被自己打動，蒙得恩這才又小心翼翼的說道：「東王萬歲，恕臣下提醒幾點，自北伐失敗之後，石達開和曾立昌等逆賊就開始與超越小妖關係曖昧；林啟榮逆賊未經你的允許，擅自出兵幫助超越小妖對付清妖和羅剎人的水師；吳如孝不但違抗你的命令，不肯讓路放清妖和羅剎人去打超越小妖，還和超越小妖是同鄉，聽說還和超越的祖父吳老妖和父親吳大妖在廣州十三行共過事。」

    楊秀清心中一沉，這才猛的想起吳超越還有幫著石達開等人對付自己的選擇，揪心之下，楊秀清只能向蒙得恩問道：「蒙丞相，那以你之見，本王當如何是好？」

    「事關重大，臣下不敢胡亂進言，蒙蔽聖聽。」蒙得恩很謙虛的答道。

    「但說無妨。」楊秀清催促道。

    蒙得恩還是不敢回答，只是看了看左右，楊秀清會意，一揮手暫時趕走了其他的東王府屬官，只留下楊潤清和楊轉清兩個親兄弟在旁，楊秀清才說道：「直接說吧。」

    「謝東王萬歲。」蒙得恩先行禮謝恩，然後才說道：「東王萬歲，臣下認為，侯裕寬和李俊良他們勸你向超越小妖借兵求援，不是為了東王萬歲你，而是為了他們自己的榮華富貴著想。」

    「這話怎麼說？」沒讀過《三國演義》的楊秀清疑惑問道。

    「因為石達開逆賊在書信之上，只答應赦免東王萬歲你和你的家人，並沒有承諾赦免他們和臣下這樣的東王府屬官。」

    蒙得恩一針見血的指出原因，然後乘機進讒道：「他們害怕石達開等逆賊進城之後，會把他們和他們的全家斬盡殺絕，所以才拼命勸說東王萬歲你向超越小妖低頭求援。因為只有這麼做，他們才能保住身家性命，超越小妖乘機奪占天京之後，他們還能成為超越小妖面前的功臣，在超越小妖那邊享受更多的榮華富貴。」

    楊秀清恍然大悟，也忍不住對著殿外罵了一句遺忘已久的髒話，「一幫狗雜種！」

    成功抹黑了東王府的主戰派後，蒙得恩這才又雙膝跪下，磕頭說道：「東王萬歲，臣下說句心裡話，其實臣下完全可以和侯裕寬他們一樣，勸東王萬歲你向超越小妖低頭求援，寧可把天京獻給超越小妖，也不給石達開等一眾逆賊，這樣臣下同樣可以保住身家性命，同樣可以在超越小妖面前邀功請賞，享受更多榮華富貴。但是臣下為什麼不願意這麼做呢？」

    「為什麼？」楊秀清趕緊問道。

    「因為臣下對東王萬歲你忠心不二，為你著想！」蒙得恩重重磕頭，振振有辭的說道：「東王萬歲你向超越小妖低頭投降之後，或許是可以享受一些榮華富貴，但是超越小妖他能給東王萬歲你多少富貴榮華？」

    「東王萬歲，你請捫心自問，超越小妖是否可能對你象你對天王一樣，要衣給衣，要食給食，要美女給美女，要美酒給美酒？」

    「東王萬歲，你再請仔細想一下，超越小妖和他的部下將領，怎麼可能象你對待天王一樣，允許你繼續住在雕梁畫柱美女如雲的東王府里？東王府里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綾羅錦繡，超越小妖和他的妖兵妖將，怎麼可能容忍你一人獨享？」

    「最後，東王萬歲，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東王萬歲你和超越小妖的關係，是否象你和天王一樣的關係親密？東王萬歲你是念在往日舊情上才沒有傷害天王，善待天王，超越小妖他和東王萬歲你有這樣的親密關係嗎？超越小妖他憑了什麼，要象東王萬歲你善待天王一樣，善待於你？」

    被蒙得恩的忽悠打動，楊秀清也當場下定了決心，重重一拍金龍案，大喝道：「說得對！本王絕不能向超越小妖低頭！」

    怕楊家兄弟搗亂，蒙得恩趕緊又轉向了旁邊的楊潤清和楊轉清，說道：「二位國宗，你們也一樣，恕臣下說句難聽的話，你們和東王萬歲就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超越小妖不會善待東王萬歲，自然也更加不會善待你們！超越小妖容不下東王萬歲的時候，你們也肯定在劫難逃！」

    本來就才幹能力連給楊秀清提鞋子都不配，再聽了蒙得恩的忽悠，楊潤清和楊轉清當然是一起大點其頭，不但沒反駁蒙得恩的斜說歪論，還爭先恐後的勸楊秀清說道：「兄長，蒙丞相對你可真是一片忠心，沒錯，我們寧可接受石達開的勸降，也絕對不能向超越小妖投降。」

    「兄長，考慮一下石達開的要求吧，起碼他不想殺我們楊家兄弟，抓了小弟還把我放了回來，就足夠說明他的誠意了。以他的身份做出的承諾，也肯定不會言而無信。」

    被兩個草包弟弟這麼一勸，本就已經四面楚歌的楊秀清難免更是動搖，那邊蒙得恩則更加巧妙的推波助瀾，又向楊秀清磕頭說道：「東王萬歲，臣下斗膽，還請東王萬歲在和翼王他們議和的時候，不要忘了臣下和其他的東王府屬官，要求翼王他們一併赦免我們這些東王府屬官。」

    「那是當然，你們跟了本王那麼多年，本王那能忘了你們？」

    楊秀清長嘆了一聲，一口答應了蒙得恩的自私請求，也全然忘記了在暗中清廷一事暴露之後，自己幾乎殺了蒙得恩的往事。末了，一再盤算了許久之後，楊秀清終於還是指向了自己的草包弟弟楊潤清，吩咐道：「你，再去見一見石達開。」

    …………

    石達開抓了楊潤清卻不殺，還放楊潤清回南京勸說楊秀清開城投降，最關鍵的原因當然是楊潤清太過無能，殺不殺根本沒有任何區別，放楊潤清也不過是稍微證明一下自己沒有殺害楊家兄弟的打算，卻從沒對楊潤清能夠勸得性格強硬的楊秀清投降抱過太多指望。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楊潤清又突然帶著楊秀清的書信回來詢問自己是否真能兌現承諾時，石達開在覺得難以置信之餘，卻還是以自己翼王八千歲的身份做出正式的書面承諾，擔保赦免楊秀清兄弟和東王府屬官無罪，也擔保讓洪秀全象之前被楊秀清善待一樣，善待楊秀清一家。

    除此之外，深明大義的石達開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還答應把自己的一個女兒嫁給楊秀清的兒子，也讓自己的一個兒子迎娶楊秀清的一個女兒，結成兒女親家姻親關係——光以相貌而論，晚清著名帥哥石達開這麼做可是吃了大虧。

    在這一刻，石達開一向良好的人品口碑起到了關鍵作用，在信得過石達開人品承諾的情況下，楊秀清當然是更加心動，反倒是蒙得恩不敢放心，又勸道：「東王萬歲，石達開雖然正式做出了承諾，但他的翼王聖旨畢竟不是天王聖旨，臣下認為，東王萬歲你最好還是親自去見一見天王萬歲，得到天王萬歲的聖旨承諾之後，然後才能確保萬一。」

    楊秀清再度採納了蒙得恩的建議，也在時隔數年之後，第一次親自進到了天王府拜見洪秀全，結果在天王府里，楊秀清也遭到了致命一擊！

    給楊秀清致命一擊的是洪秀全一家的生活現狀，楊秀清見到洪秀全時，洪秀全父子正和眾多美貌的王娘在西花園的忘飛閣中飲酒嬉戲，閣外初春的青草嫩綠，花朵芬芳，湖水蕩漾，閣中怡紅倚翠，美女香風，又有鬥雞蹴鞠，金壺投箭，遊戲嬉樂，沒有一樣不讓已經焦頭爛額多時的楊秀清眼饞，也沒有一樣不讓已經連續數日睡不安眠的楊秀清發自內心的羨慕。

    對比艷羨之下，楊秀清還忍不住轉向旁邊掌管女營的蒙得恩嘆道：「還是這樣的日子舒服，和天王萬歲比起來，本王實在是過得太累了。」

    洪秀全顯然沒有料到楊秀清會來探望自己，興奮之下，洪秀全還喊起了楊秀清的舊名招呼，「嗣龍，你怎麼會突然來了？快來快來，正好有你喜歡吃的永安鹽焗雞和釀三寶，我們哥倆好好喝一杯。記得在永安時，我們就是吃這兩道菜就酒，商量出突破清妖包圍的大計的。」

    聽到幾乎已經快要遺忘的自己舊名，又看到洪秀全的親熱面孔和自己剛發達時最喜歡的菜，楊秀清當然回想起了金田起義和永安建制時的種種往事，回想起了自己與洪秀全、蕭朝貴、馮雲山等人情同手足時的情景，鼻子一酸，眼角也不由滲出了淚花……

    洪秀全的確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任何事，與楊秀清飲酒暢談間，除了敘述舊情之外，就是一個勁的感謝楊秀清給自己一家的優厚待遇，絲毫不提關於政治軍務的一字一句，楊秀清一度試探問起洪秀全可想到外面多走一走時，洪秀全也擺手笑道：「賢弟，不必了，我在這裡過得再舒服不過，一步都不想出去了，更不想再去操那些心，受那些罪了。」

    洪秀全的話再度捅到了楊秀清的心頭傷口，看到洪秀全逍遙自在的快樂生活，又想到自己這麼多年操的心，費的神，還有四面楚歌和眾叛親離的艱難狀況，舉目皆敵的危險處境，楊秀清也終於下定了決心，暗道：「還是過這樣的日子舒服。」

    再接著，當楊秀清對洪秀全合盤托出了太平天國現在的真正情況，也坦然承認自己為了太平軍的利益確實有通清之舉，洪秀全還發了火，大罵石達開等人不懂事大膽犯上，不明白楊秀清暗中與清廷結盟是為太平天國的利益著想，要楊秀清立即出兵和石達開等人決一死戰！

    見洪秀全的憤怒模樣不似作偽，楊秀清先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然後才說道：「天王，我已經仔細想過了，和翼王他們興兵交戰，不管怎麼打都死的是我們天國兄弟，也不管怎麼打都是白白便宜清妖和超越小妖，所以我今天來，就是想請你重新出山，重新掌管我天國重事。」

    「嗣龍，你不是開玩笑吧？」洪秀全萬分驚訝的問道。

    「當然不是。」楊秀清搖頭，先是把石達開承諾的翼王詔書交給了洪秀全觀看，然後雙膝向洪秀全跪倒，聲淚俱下的說道：「天王萬歲，小弟罪該萬死，不敢奢求赦免，翼王他們入城之後，小弟只求天王萬歲你念在這些年我沒有虧待你的份上，饒我的家眷不死，饒我的屬官不死，讓他們別凍著，別餓著，小弟我就心滿意足了。」

    洪秀全也流下了眼淚，跪還到楊秀清的面前，哽咽問道：「嗣龍，你真下定這個決心了？」

    楊秀清含淚點頭，洪秀全這才抱住了楊秀清，大哭說道：「嗣龍，你放心，你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你！我洪秀全對天父發誓，倘若我洪秀全違背誓言，天誅地滅，死無葬身之地！」

    楊秀清大哭，向洪秀全連連道謝，與洪秀全擁抱著哭成了一團……

    忘飛閣外，聽到楊秀清和洪秀全的流淚對答，蒙得恩也輕輕的嘆了口氣，抬頭看天，嘴角浮現出神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