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風雲 第162章 一席談（二）

    一屋子人聽得入了神，蘭婧王的言語很有感染力，而且邏輯思維非常縝密，讓他們開始有些抓住了要領。

    「我為何拿這個舉例子？簡單，你們看那洋人槍炮火輪，比比皆是，這些不花錢麼？那他們的錢從何而來？你們在同文館不該好好學學？若是能借用，咱們是不是也就有錢弄這些了？」

    眾人頻頻點頭，韋文康忍不住問道：「大王，可這洋人的槍炮火輪，咱們也不是有錢就能造的，那得會才行……..」

    劉奇伸出指頭，重重指了指他：「說道點子上了！以往這種事情，在讀書人看來，不過是奇技淫巧罷了，我和其他人說過，這世上，最早弄出火藥的是誰，咱們中華之人，可如今，那洋人正是學了咱們看不起的奇技淫巧，反過來欺壓我們，我倒想問問在座的讀書人，只會文章，只會種地，我們能不能贏了那洋人？」

    「自然不能！」韋文康站起來說道：「大王所言，讓我茅塞頓開，所謂變法圖強，那是把咱們老祖宗留下的，和那洋人的，都弄清楚了，挑好的，有用的，咱們拿來用，這不僅僅是政事，其他的，只要有用，只要能圖強，皆是可以拿來用的！這同文館，要做的便是此事，若是有才幹，哪怕只是能斷案子，造槍炮，只要精通，大王也會重用，照樣有功名！」

    劉奇招招手，示意他坐下，繼續道：「武定說的不錯，不過我想更正一點，人生在世，難道只有為官一條路？你們讀書多年，也知道這歷朝歷代，大小官員多了去了，有多少人能青史留名？人死不過一杯黃土，除非所做之事，能改變這天下格局，那有人問了，能有多少事情可改變天下？看似很難，其實不然，我舉一例，就說這糧食，一畝不過百八十斤，若有人能將這一畝糧食弄到幾百斤，可會青史留名？」

    「當然了，若有功名自然還是好的，在這裡我也不好許諾什麼，只想說一句，我破虜軍若是成了氣候，不管為官還是做其他事，只要我看重之事，名頭總是有的。」

    「大王！文康不要功名，只願大王早日成事，成就那中華帝國！」

    劉奇聞言身子一震，詫異道：「你知此事？」

    「大王，屬下聽聞一二，不瞞大王，屬下聽說之時，那渾身血都要爆出來了，大王以前便說過，咱們堂堂中華上國，怎能洋人欺負？此生若能見到大王建此帝國，還有何憾？」話語中，劉奇看到韋文康眼中閃動淚光，知道他心情激動，難以抑制，他心裡也有種激盪的感覺，猛然間，覺得這事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宣傳方向，對於這個時代的年輕讀書人來說，他們已經看到滿清王朝的破敗，看到洋人的跋扈，他們還未經歷過太多事情，心中很容易激起宏偉的夢想。

    「武定，我知道有些話此時說有些太早，不過今日聽你肺腑之言，我很想告訴你，若大家同心協力，你真有可能看到一個天下無雙的中華帝國，也許……，不要三十年！」

    「大王，當真！」韋文康眼光閃爍，手微微有些顫抖。

    「當真，我可對天起誓，三十年內，定讓你看到堪比漢唐的中華帝國！」

    「大王！」韋文康噗通一聲跪下了，「文康此生追隨大王，定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決不負大王知遇之恩！」

    「武定，起來，你這是做什麼？」劉奇起身去拉他。

    韋文康真哭了，自古明君難求，若劉奇只是言語上這麼說，還不足以讓他如此，可這半年來，他看劉奇做的事，後又解除劉奇這個人，觀其行，聽其言，對照史書，讓他隱隱感覺這是位明君，而如今，明君心中有天大抱負，讓他徹底折服。

    「願追隨大王，開創中華帝國！」屋子裡的人都跪下了。

    劉奇拉起韋文康，讓他坐下，叫起其他人，然後站在屋子中央道：「若真到這一天，你們記住，不是我，是你們，你破虜軍將士，是千萬百姓，締造的中華帝國，我也許記不住你們所有人的大名，但我相信，我們的子孫後代，會記住這裡的每一個人，將他的功績，世代傳說。」

    不得不說，劉奇這番鼓動，效果奇佳，屋中人胸中均燃燒著一種熾烈的火，此刻若叫他們為國赴死，不會有人皺眉頭。

    後續的話題由此也變得輕鬆許多，眾人也膽大起來，暢所欲言，韋文康趁著劉奇在，也就此商定了同文館的內部設置，在原先所想的語言館、書籍館外，增設翻譯館，準備招攬人才，翻譯那外國書籍，此外還設置了政務館、算學館、格物館、化學館、天文地理館、醫學館，沒人不要緊，韋文康相信總會找到合適的，就此，韋文康也提出同文館和嚴懷琪那邊的教育結合一事，得到劉奇贊同。

    見時間差不多了，劉奇準備離開，一眾人有些不舍，很想再和他說說話，劉奇笑言此地他會經常來的，眾人這才散去，韋文康送劉奇出來時，劉奇低聲道：「武定，這同文館一事，必定會讓一些老夫子們說三道四的，你可要有準備。」

    「大王放心，此事屬下與心寧兄也有所商議，大王前次提及儒學一事，屬下與心寧兄想藉此做些文章，想那孔聖人也沒說過不能學洋人之事啊？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這三人中有洋人不算過吧？」

    劉奇聞言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武定也學狡猾了，這樣吧，我再給你支一招。」

    「大王請說。」

    「這儒家學說，千百年來諸多變，歷朝歷代，皆用此法，來維護法統，我等也不必一味只拿來用，比如這程朱理學，便把那女子弄得死死的，和咱們現在做的一些事情就有些不一樣了，你和心寧要想法子讓其為我所用，必要時，你們可找那衍聖公嘛…….」

    韋文康聞言眼睛一亮，「大王高明！」

    「記住了，若是衍聖公不肯幫忙，你不妨旁敲側擊告訴他，說蘭婧王可不一定尊儒，或許會奉老子的道法自然，難說還會找什麼墨子、韓非子什麼的，明白麼？」

    韋文康笑了：「明白，大王說屬下狡猾，屬下看大王才真狡猾。」

    「有狡猾的大王，自然有狡猾的屬下。」

    不等韋文康再次發笑，劉奇板起臉：「不過武定啊，你那狡猾二字可不能用在本王身上，記住沒？」

    「記住了！記住了！」韋文康捂著嘴。

    時間一晃七八日便過去了，李鴻章大軍終於動了，戴宗騫和衛汝貴的綏、鞏、盛混合聯軍磨磨蹭蹭到了德州，要外人看，可真是爬啊，連光緒都覺得李鴻章這次太讓他失望。

    不過召見載津後，光緒也算明白了點，眼下劉奇是沒有北進跡象，這才是麻煩，要載津統兵，他更希望劉奇北進，攻打德州什麼的，那樣就有破綻了，如今他不動，反而不好下手。

    「皇上，我若是李中堂，也會先在滄州，誘敵深入的，皇上有所不知，現如今這火槍戰法和以往有所不同，那火槍不怕別的，最怕彈丸不濟，若沒了槍彈，還不如一把大刀，劉賊不敢北進，也是因此緣由。」

    光緒還是很信任載津，這樣看來，李鴻章還是有點水平的。

    「那你看李鴻章何時可以奪回濟南？」

    載津思索片刻道：「皇上，這還真不好說，這和早年打長毛不一樣，那長毛雖說人多勢眾，卻少有火槍，如今劉賊卻全以火槍為主，濟南城堅，不那麼好打，再者，劉賊異常狡猾，他占了濟南，卻並未進駐濟南，而是縮回了泰安，濟南到泰安山路崎嶇，李中堂只有徹底圍困濟南，才能分兵攻打泰安，若不分兵，劉賊必定在外騷擾，李中堂很難全力攻打濟南。」

    光緒聞言蹙眉，「這豈不難辦了？」

    「皇上，臣直言，是有些難辦，臣觀那劉賊布防，明顯是讓蘇賊替他擋住山東西面，若要速取濟南，只有渡海一途，由東經青州府夾攻濟南，或從青州府直下泰安，迫使劉賊不能動彈，不過臣擔心的是，劉賊很可能放棄濟南，退守泰安，那樣子還要耗不少時日，臣以為，還是得加緊剿滅蘇賊、柳賊，讓劉賊勢單力孤，才可一舉將其剿滅。」

    話聽著不錯，不過光緒沒轍，沒錢！

    「皇上，臣知道皇上的難處，還請皇上准許臣帶兵剿滅蘇賊、柳賊，好讓山東早日平定。」

    光緒看了他一眼，心道神機營出兵就不要錢了？不過這是個法子，不管怎麼說，神機營是天子甲冑，載津又耗費了很大心血，很多東西都能自己造，不用花太多錢去買，雖說李鴻章那裡也有不少機器局，可並不比從洋人那裡買少多少。

    「此事朕再想想，你先退下吧。」

    「嗻！……..」

    李鴻章倒是沒想到載津替他說好話，畢竟他不知道載津的心思，進兵緩慢，確實有載津說的緣由，李鴻章很想讓劉奇攻出來，這比他硬打濟南要容易，除此之外，作為北洋大臣，實際上總理外交事務，李鴻章很清楚日本人已經有圖謀朝鮮的跡象，他現在擔心的是北洋水師，誰會想到，以威海衛作為大本營如今成了一個巨大的麻煩，他得讓北洋水師能夠徹底落腳旅順才行。

    可那旅順港最大的弊端就是水道太窄，水師提督丁汝昌上條陳說不可以旅順為大本營，水師不同馬步軍，那反賊劉奇再怎麼折騰，也沒本事折騰到海上，水師的敵人是那洋人，若是在旅順被洋人海軍堵在裡面，可真就是滅頂之災了，在劉公島，不過就是補給有些麻煩，不能走陸路而已，但這其中，炮彈什麼的，那都是洋人商船直接運抵，只有燃煤和吃的用的，耗費不了多少銀錢。

    條陳倒是很有道理，李鴻章很是猶豫，他不是在乎海運那點銀錢，真如丁汝昌說的，耗費不了多少，可丁汝昌沒有算另外一筆賬，水師在威海衛，那煙臺就得駐軍，少了還不行，要是還想堅固攻打濟南，更是要足夠兵馬，把這些也算上，那就不少了。

    因此，李鴻章希望丁汝昌暫且到旅順，這是權宜之計，等剿滅劉奇，在回威海衛便是，可李鴻章沒法給丁汝昌一個準確的時間，說白了，何時剿滅劉奇，他心裡沒底，這樣一來，還真可能給日本人可乘之機，去朝鮮折騰。

    總理各國事務，李鴻章確實看得要遠些，如今局面複雜，誰先動，很可能誰失去先機，他不清楚劉奇不動，是否也知道大勢，但種種跡象表明，劉奇是在等待時機，由此，他也佩服起劉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