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藩王、勛貴、外戚們穿過午門、奉天門,陸陸續續來到奉天殿前的廣場上。
與往日不同,今天這一路上半個錦衣衛都看不到,
門廊甬道、殿宇樓閣,里里外外都站滿了披掛著全副甲冑的將士。
秦、魯、唐、淮、趙、慶、周、沈、肅、靖江十王,帶著自家的宗親子弟,率先來到了奉天廣場。
淮王朱祁銓是朱祁鈺、朱祁鎮的親堂弟,又才只十八歲,城府不像其他親王那樣深。
朱祁銓見今天的宮禁如此嚴密,便拉著秦王笑道:「王叔,今天弄這麼大的陣仗,犯得著嗎?不就是諸親聚在一起,審審案子就可以回去了嗎。」
秦王一臉嚴肅地回道:「怎麼可能如此簡單,你別忘了,十天前就是在這片廣場上,當場死掉了五位親王。
咱們小看皇帝,已經吃了一次大虧,還不長記性,還想吃第二次?
你忘了嗎,兵變那天,殺到最後,明明咱們這些藩王還有千餘名護衛活下來了,結果天策衛衝進來,一刀一個,全給抹了脖子。
我雖然見過不少殺戮場面,但像皇帝這麼狠的,還真是頭一次見。
整個京城中的叛軍,加起來快有三萬,皇帝調了六七萬親軍進來,一股腦全給殺了,一個活口沒留。
哦,不對,留了一個,就是午門外面跪著的石亨,看這架式是要被當眾凌遲了。
大家都長點心吧,王叔勸你們一句,今天別和皇帝抬槓,不然皇帝一言不合,還得接著大開殺戒。」
朱祁銓聞言,心有餘悸地點點頭。自己的護衛們是怎樣被天策衛那幫惡魔割喉的,到現在還歷歷在目,都做了好幾晚噩夢了。
奉天殿的台階上,放了兩把龍椅。
台階下,是數張桌案拼成的一條巨大長桌,上面擺滿了果品茶點。
眾人過去細看,每個人的位置都標記了出來。
最北面,也是離龍椅最近的一側,三個位置,中間是大宗正岷王,左邊是東吳郡王,右邊是秦王。
左邊一長排,分別是宣懿皇貴太妃、永嘉大長公主,含山大長公主,魏國公徐承宗、前任魏國公的夫人沐氏、信國公湯傑、武定侯郭昌、平恩侯胡安、泰安伯吳忠、常德公主駙馬薛桓。
右邊一長排,分別是兩位齊王妃、趙、魯、蜀、周、唐、沈、肅、慶、淮、西吳、靖江,一共是十二位親王、頂級郡王家的代表。
眾人倒不著急就坐,因為從上面的兩張龍椅看,恐怕今天皇帝和恭讓皇帝都會到場,這倒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所有人都以為皇帝今天不會來呢。
於是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流想法。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岷、蜀、東吳、西吳四王也帶著子侄們趕到了,同行的還有吳太妃、永嘉大長公主、含山大長公主。
至此藩王們都到齊了,一共二十五位親王、頂級郡王,兵變死了七個,重傷臥床三個,今天來了十五個參加諸親會議。
外戚三個人:胡安、吳忠、薛桓。
太祖指定列入皇親的五家勛貴:曹國公李璇遠在甘肅,無法參加。黔國公家小國公沐琮才一歲,還在接來京師的路上,朱祁鈺指定沐琮的親姑姑、故魏國公徐顯宗之妻沐氏代其參加。
再加上魏國公徐承宗、信國公湯傑、武定侯郭昌,一共是四個人。
在諸親的長桌左右兩邊,各有一張小桌,每桌三個座位。
左邊是內閣學士徐有貞、黃溥、何宜,負責擬定詔旨。
右邊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主官:王文、魏驥、蕭維禎。
兵變已經結束,徐有貞、黃溥已經被召回了京師。
長桌再往南側,擺著一排排的座椅,供給其餘列席旁聽的文武官員、郡王、勛貴、外戚。
今天要確定一系列大事,所以場面十分鄭重。
在京所有夠資格參加的,基本全來了。
隨著百官、勛貴、外戚們陸續到齊,奉天廣場變得極為熱鬧起來。
也沒人管禮儀,因為禮部死得就剩下陳循一個光杆尚書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在上千英武銳士的護衛下,一輛輦車緩緩地駛入了奉天廣場。
經過了一次火災、一次兵變,三大殿周邊的宮牆多有損毀,內官監藉機給開了個大門兒,輦車就這樣直接駛進了廣場。
場上所有人這才依次序站好,準備朝拜皇帝。
但左等右等,也不見皇帝下來。
原來朱祁鈺這次帶了淺雪、素汐、凝香三個人來,林香玉留在了齊王府看家。
朱祁鈺很謹慎,生怕自己家被人偷了,到時來個樂極生悲就有意思了,所以特地留下了林香玉這位能指揮動營州衛的寵妃看家。
一路上,朱祁鈺和寵妃們玩車搖遊戲玩的不亦樂乎,直到馬車停下,四人才驚覺已經到了。
淺雪將車窗打開一條極小的縫隙,往外掃了一眼,方才催促道:「快把凝香解下來,趕緊穿衣服。都怪咱們的齊國大道修得太穩了,一路上也不顛簸,不知不覺就到了。
文武百官都在外面等著拜見呢,幸虧把凝香的嘴用絲帕堵住了,不然差點就鬧笑話了。」
朱祁鈺只得從凝香玉體退了出來,不情不願地伸手去解凝香綁在車頂吊環上的雙手。
素汐卻從暗格中取出一隻玉盒,對朱祁鈺笑道:「夫君等一等,凝香不是想體驗體驗當皇后娘娘的感覺嗎,我們把這件寶物給她夾上,這樣才更有母儀天下的樣子。」
朱祁鈺接過盒子打開一看,好傢夥,羊脂玉做成的七星連珠啊。
凝香嘴裡還塞著絲帕,也沒辦法出言反駁,只得紅著臉連連搖頭。
四人在輦車中又折騰了兩刻鐘,方才穿戴整齊,朱祁鈺神采奕奕地下了馬車,然後便回身去攙扶一臉哀怨的凝香下車。
待四人都下車站定,場上眾人,除了吳太妃、岷王、兩位大長公主,剩下的全都下跪行了大禮。
朱祁鈺笑著擺擺手,朗聲說道:「今日只是皇家諸親聚在一起聊一聊,不必拘束,眾愛卿都平身吧。
大家都自在些,等大兄到了,咱們再正式開始會議。」
眾人都謝恩起身。
朱祁鈺帶著寵妃們來到吳太妃面前,行禮問安之後,吳太妃端詳端詳幾人,好奇地輕聲問道:
「皇兒氣色倒是不錯,怎麼凝香的臉蛋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似的,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看伱走路也怪怪的,平時你身姿最優雅不過了,今天怎麼老是顫顫巍巍,有種邁不開步的感覺。
當著這麼多人,可別失了皇家的體統。」
凝香聞言,俏臉一下紅到了脖頸處,扭頭極為哀怨地瞪了朱祁鈺一眼。
朱祁鈺連忙向吳太妃解釋道:「母妃,凝香今天來月事了,她身體不舒服。但顰兒必須得留下看家,我也只能帶她來了。母妃就多體諒一下吧。」
聽說凝香來了月事,吳太妃果然不再糾纏,而是噓寒問暖起來。
好在別人都不敢靠近皇帝,所以也沒人聽到幾人的談話。
朱祁鈺又帶著三位寵妃,一一拜見了岷王、永嘉大長公主、含山大長公主、東吳郡王、西吳郡王、蜀王、周王、沈王、肅王,以及幾位勛貴、外戚。
朱祁鈺對這些人態度極好,但對其他的藩王們,則愛搭不理了。你們都造反了,我再上趕著客氣就有點下賤了。
眾人又聊了一會,恭讓皇帝帶著錢皇后、周皇后、萬皇貴妃也到了。
所有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應該如何行禮。
恭讓皇帝都謀反了,導致大家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直到朱祁鈺主動上前行禮拜見,深深鞠躬,眾人方才下跪行禮。
見禮完畢,朱祁鈺非常客氣地將朱祁鎮往龍椅上讓:「大兄請上座。」
兄弟兩人互相謙讓一番,朱祁鈺還是執意讓朱祁鎮坐了靠東面的龍椅,自己則帶著凝香坐了西面的那張龍椅。
眾人向台階上望去,卻不禁暗自無語,皇帝可真會玩,上面坐了三個人。禮法以左為尊,雖然皇帝執意請恭讓皇帝坐了尊位。
但上面卻是三個人,皇帝坐在了中間,左邊是恭讓皇帝,右邊是一位皇妃。如此一來,還是皇帝坐的位置更顯赫。
不過眾人雖然看得清清楚楚,卻懶得去拆穿皇帝的小把戲。
至於皇帝在如此重大的場合上,非要摟著位寵妃一起坐在龍椅上,雖然不大合適,但眾人也能領悟到,這就與秦二世的指鹿為馬有異曲同工之妙。
皇帝隱含的意思拫簡單:寡人就是這樣做了,規則都是由寡人制定的。我倒要看看誰會跳出來挑戰寡人的權威。
眾人也不傻,整個廣場四周圍了兩三千親衛,每個親衛都殺氣騰騰的,只要皇帝一個眼神,他們是真敢動手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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