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軍發起炮轟之初,日本還能在安邊城牆上以火炮還擊。但三天之後,炮彈耗盡。
大炮還在,火藥沒了,這真是人生莫大的悲哀。
朝鮮軍隊得以肆無忌憚地抵近城牆,向著城門方向猛烈轟擊。
二月十三日,城門被轟開,城牆亦被轟塌一角。朝鮮當即發起了全面攻勢,慘烈的巷戰正式上演。
范廣、方瑛及明軍將士在外圍觀,只能聽到城內震天的喊殺聲。
范廣無奈地搖搖頭:「真是造孽,這場仗打得太慘了,日軍入朝十三萬,眼看就要全軍覆滅。
我軍入朝二十萬,也死傷接近十萬;朝鮮也沒比我們好到哪裡去。
明朝日三家,里里外外一共損失了三十多萬將士。」
到了現在,方瑛也看出來了,老京營都被消耗在了朝鮮戰場上,原來的上直衛也損失殆盡,遼東軍也損失了六七萬人。
這下好了,就算正統一系再想復辟,軍隊從哪裡來呢?
忠於宣廟和忠於正統的軍隊,全部被成建制消耗掉了。
聽著安邊城內殘酷的廝殺聲,面對此情此景,方瑛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這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但是方瑛心中並不怨皇帝,因為皇帝已經給機會給活路了。
當初打下緬甸、孟加拉,只要肯留下,最底層的士卒都能分到一百畝良田,而且還可以收戰俘為奴僕,幾乎個個都能成為小地主,然後朝廷出錢把家人送來,安安穩穩過日子。
皇帝開出優厚條件勸老京軍留下,是大家自己不肯留;靖國公王驥苦勸老京軍不要回去,也是大家自己不肯聽。
那這讓皇帝怎麼辦呢?
之前石亨、孫鏜等人已經在京城發動過兵變了,皇帝再把三萬忠於正統的京軍調回京師,那晚上得有多心大才能睡得著覺啊。
至於打散、分化?三萬大軍分散到各個衛所,那不是更方便大家私下裡勾結串聯了嗎。
集中起來皇帝還能監視一下,三萬人分散開讓皇帝監視誰去?把東廠的每個人都拆成十個人用也忙不過來啊。
再說這些人都是百戰精銳,必然要老兵帶新兵的。這些人分散開之後,再交結兄弟、收徒授藝。
方瑛深諳帶兵之道,老兵帶新兵,這是自然而然,到哪裡都避免不了了事情。老兵不止是傳授技藝和經驗給新兵,還會把自己的觀念一同灌輸下去。
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結果十年之後,忠於宣廟和正統的軍隊不僅沒減少,反而從三萬人變成了十萬人,那笑話就鬧大了。
所以方瑛能夠理解皇帝的難處,你就算上去告訴皇帝,我們不忠於宣廟了,也不忠於正統了,我們忠於你景泰皇帝,那皇帝也得敢信才行啊。
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你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口蜜腹劍、笑裡藏刀呢。
范廣見方瑛搖頭嘆氣還哭上了,也大概能猜到方瑛在想什麼,於是勸慰道:「當初土木堡之變後,聖上從京城勛貴到軍中大將,挨個勸說,都掏心掏肺了。
結果呢,他們最終還是要發動兵變,擁戴正統復辟。
聖上也是被逼得實在沒有辦法了,光靠感化,什麼時候能感化完。」
方瑛點點頭:「我能明白聖上的苦衷,只是心痛這場大戰犧牲的將士。」
范廣拍拍方瑛的肩膀:「好在戰事終於結束了,要不我寫個奏本,請聖上調你回京休整吧。」
方瑛回到:「戰事並沒有結束吧,聖上不是還要趁勢進攻日本嗎?」
范廣聽到這話都懵了,我就是找個台階讓你回京休養去,你竟然還沒打夠,還想去參加攻日之戰?
當到世襲罔替的侯爵就差不多了,你這還想當國公呢啊。
皇帝的親軍三衛里還沒有出個國公,哪能輪得到你這外四路的將軍呢。
二月十五,朱祁鈺早早起來,心情大好,一個人坐在榻上看書。
雖說皇帝生涯已經過去了四分之一,但朱祁鈺每天都要不斷地學習。不多讀點書,過不了幾年,連朱文芳都要來笑話自己了。
朱祁鈺捧著一卷太宗實錄,看得正頭昏眼花,玲瓏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玲瓏上了軟榻,一邊擺放著早飯,一邊好奇地問道:「主人這是怎麼了,奴出去做飯時您還高高興興的,怎麼回來時您就眉頭緊鎖了呢?」
朱祁鈺把手中的書往榻上一甩:「這些破實錄,寫的亂七八糟,既晦澀難懂,又毫無章法。這些編修還吹呢,一個個都是進士翰林的,就知道胡寫亂寫一氣。」
玲瓏笑道:「這也不能怪他們,是皇帝生前不修實錄,這也就算了,他們連整理史料的想法都沒有。
都是皇帝駕崩之後,繼位的皇帝派大臣四處搜羅前朝的奏本、文書,再臨時拼湊出實錄來。
這要是能簡明易讀就怪了。
誰會像您一樣,真把編修本朝實錄當個正經大事去干。」
朱祁鈺搖搖頭:「算了,不說這幫混蛋了,吃飯吧。」
玲瓏將一大碗牛肉麵推到朱祁鈺面前:「主人先吃麵吧。」
朱祁鈺有些吃驚:「這是面?」
諾大一隻玉碗,只能看見表面鋪得滿滿當當的牛肉和牛筋,哪看得見面啊。
看一眼玲瓏姑娘滿臉期待的小表情,朱祁鈺只好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裡,仔細品味了一番:
「嗯,這牛肉燉得夠火候,快有入口即化的感覺了,就是味道比平時有些淡了。」
玲瓏笑道:「主人這張嘴啊,是真刁鑽。今天換用了新進上來的青海鹽,結果您一吃就吃出來了。」
「青海鹽?」
「對呀,不是您非要曹國公和肅王去進攻烏思藏諸部嘛。他們按您的吩咐,占據了察爾汗鹽湖,然後制出了湖鹽,給咱們送了過來。」
朱祁鈺笑道:「哦,他們倒真有辦事效率。你回頭把鹽拿來給我看看啊,光放牛肉麵里有什麼用。」
「那您先把面吃了,吃了才有力氣耕地。」
朱祁鈺聞言重重嘆口氣:「我就是只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幸虧只剩下五畝地了,不然早晚累死在田間地頭的排水溝里。」
兩人正說著,淺雪、素汐兩人抱著奏本走了進來。
淺雪一進來就對著玉床的方向喊道:「被窩裡那兩個懶丫頭,外面送來了拜帖,有你們的老相好要來拜訪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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