簗田持助聞言一怔,後醍醐天皇的兒子良懷親王殺明使,距今快一百年了,事情就死活過不去了。
良懷親王殺明使五人,而眼前的大明天子執意要滅絕後醍醐天皇一脈,以為明使復仇。
簗田持助心中感嘆:『真是一朝天子,一朝氣象。明太祖信奉的是唾面自乾、相逢一笑泯恩仇,而且思想繼承自大元。大元攻日慘敗,徹底慫了,明太祖也不嘗試嘗試,直接就跟著慫了。
眼前的景泰皇帝非常鮮明地拒絕承認大元,從頭到尾都以漢天子自居,信奉的是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之。不許任何藩邦心存僥倖。
這就有點難纏了,關鍵仗還打敗了。』
簗田持助思索片刻,放棄了嘗試勸說皇帝改變心意。大元世祖忽必烈都被從歷代帝王廟請出去了,當今天子明顯就不可能認大元的賬。
再說大元忽必烈攻日慘敗,當今天子可是眼看就要打贏了。
大元騎兵雖強,但水師孱弱。大明的新水師卻極為強大,硬是頂著巨大的壓力完成了登陸,保障住了糧草供應。
簗田持助向朱祁鈺深深一拜:「聖上,我們鎌倉幕府可以與南朝天皇劃清界限,但是,我們需要大明承認鎌倉幕府是日本的唯一幕府,然後由我鎌倉幕府代表日本歸順大明。
另外,我鎌倉公方、征夷大將軍要以大明郡王的身份,留在關東,而不是去瓊州就藩。並且要保留自己的家產和三成的田產。」
朱祁鈺點點頭:「我可以考慮,你們室町幕府還有什麼要說的?」
有馬持家強調了一番室町幕府的正統地位,又掰扯了一頓室町幕府與鎌倉公方之間的陳年往事。
朱祁鈺耐著性子聽完了,然後擺擺手:「你看你們室町幕府做了什麼,之前派兵偷襲南京。
雖然沒有進攻南京城,沒有進攻南京城,沒有進攻南京城,只是到郊外襲擾了一番。
但是伱們把大明廢帝接走了,還扶持他復辟,按照道理來說,我就應該把你們室町幕府、北朝天皇一系全殺光才對。
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你們就要懂得知足和感恩,不要再有的沒的提一堆條件。
願意投降你們就投,不願意投降就拉倒。
我的將士們需要軍功,還是最後再打一仗的好。」
聽到這話,有馬持家嚇的冷汗直冒,因為當初劫持廢帝的鬼點子,是大將軍的乳母今參局出的,然後自己和烏丸資任一起參與了慫恿將軍。
現在好了,對外,大明天子要追究責任;對內,今參局失勢,日野富子逐漸掌控大權。
里外不是人,回去之後,就等著被清算吧。
而且現在最大的難處是,這次和談是最後一次了。不論有馬持家,還是簗田持助,都有各自將軍的全權特許,可以代表幕府作出決定。
如果回去日本請示一遍,再回來談,兩個多月過去了,那時候不論室町幕府還是鎌倉幕府,都已經開始斷糧了。
所以沒辦法,這就是最後一次和談,是和是戰,一錘子買賣了。
朱祁鈺還故意刺激他們,向何宜問道:「行義,當年咱們太祖皇帝威脅要征討日本,良懷親王以日本國王的名義回書,我記得他說過若是敗了,就要任天子為所欲為,原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何宜向特使朗誦道:「良懷親王以日本國王名義復之曰:臣聞天朝有興戰之策,小邦亦有禦敵之圖。論文有孔孟道德之文章,論武有孫吳韜略之兵法。
又聞陛下選股肱之將,起精銳之師,來侵臣境。
水澤之地,山海之洲,自有其備,豈肯跪途而奉之乎?
順之未必生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相逢賀蘭山前,聊以博戲,臣何懼哉!
倘君勝臣負,且滿上國之意;設臣勝君負,反作小邦之羞。」
朱祁鈺擺擺手:「好好好,念到這裡吧。特使請聽,你們自己良懷親王也說了,倘君勝臣負,且滿上國之意。
那就按他說的辦吧,打一場決戰,贏了,你們聽我的;輸了,我聽你們的。」
有馬持家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朱祁鈺又看向簗田持助:「有些話我得說在前面,日本佛教興盛,但我統治日本之後,所有佛寺必須將財富交出。
從此,僧人在寺內清修可以,想坐擁金銀、田產,當人上人,那是門兒都沒有。
我早就說過,絕對不接受佛教的剝削。只能反過來,由我剝削佛教。
你們若能接受,我們就跟你鎌倉幕府達成和議。若是接受不了,那你們也趁早回去準備決戰吧。」
簗田持助聞言愣住了,自己若是敢代表鎌倉幕府答應這個條件,那回去之後還活不活了,那些僧人不把自己全家生吞活剝了啊。
你跟僧人講四大皆空,那不是找死嗎。
簗田持助哀求道:「聖上,我們能不能先達成和議,此事以後再由將軍親至北京朝覲,與聖上面談?」
朱祁鈺想了想,簗田持助肯定是打死都不肯答應的,不答應最多他一個人死,答應了全家都要死。硬難為他也沒有意義。
於是朱祁鈺點點頭:「就按愛卿說的辦吧,具體的內容,你先與內閣及鴻臚寺去談。」
說罷,朱祁鈺便拉著朱文芳走了。
簗田持助心中一塊巨石落了地,有馬持家則無助地站在原地,還怎麼談呢,皇帝就做出了抉擇,室町幕府被放棄了,就這麼完了。
朱祁鈺樂呵呵地往回走,朱文芳囑咐道:「爹爹,那這個月和下個月我就待在家裡玩了,您自己可小心些,有許多官員對最近的改革有所不滿呢。」
「不滿就不滿唄,我現在威望這麼高,強行推動就是了,老派的大臣都被清洗掉了,也沒人有實力反對我。
你要記著,不管別人怎麼反對你,也不管怎麼忽悠你,改革要把握住一個原則:制定的政策要蠢,要足夠的蠢。」
朱文芳笑道:「爹爹是不是口誤了,應該是要緊不能蠢吧。」
朱祁鈺搖搖頭:「我沒說錯,就是要蠢。說好聽點,要極簡潔極明了;說不好聽點,就是要足夠蠢。
改革時很多文官會忽悠你,改革舉措要這麼著,那麼著,第一步,第二步,直到第八九步,怎麼環環相扣,層層遞進,各種精妙,各種高雅。
越這樣,完蛋的越快。
因為你想的很美好,等執行下去就大變樣了。
你設計越複雜,越精妙,步驟越多,下面人做手腳的空間也就越大。
你看我的改革舉措,很蠢,很笨,但是做手腳的餘地小啊。
就比如這個收田稅和服徭役,執行起來可複雜了,回頭找幾個地方官來給你好好講講,一天兩天的講不明白。
尤其是這個徭役,站在百姓的角度,是相當的噁心和折磨人。而且徭役只要存在,執行起來它就極為不公平。
我的改革思路,就是把徭役免了。需要用工時,由官府出錢購買勞力。這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成,我先在京城搞搞試試吧。
要是搞成功了,你別忘了向全國推廣。
失敗了咱再另想招,不怕的,咱們父子有的是時間慢慢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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