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朱祁鈺可算精神了,沒想到啊沒想到,還真有邊將搞誘降這一套。
惡狠狠地一拍御案,朱祁鈺怒斥道:「既然法司已經審理,那就斬吧。另外將這事詔告天下,以後就是定例,誰敢拿朝廷的信譽開玩笑,全部斬首,絕不姑息。
藩夷有罪,可奏明朝廷,公開擒拿懲治。但詐誘、坑騙之事,絕不可為。」
這可不是弄著玩,北方的那些夷人脾氣多少還好一點。尤其是西南,終大明一朝,雲南、貴州、四川的大部分土司叛亂,都是大明的官員這麼搞出來的。
沒事就逼著人家造反,毫無意義地消耗了大明多少國力。
像石砫土司馬千乘那樣被人構陷,不明不白慘死獄中,他的妻子秦良玉依舊對大明忠心耿耿的,屬於極少數中的極少數。
換成其他人,直接就反了。
明末那坑得朝廷兩線作戰、甚至三線作戰的奢安之亂、沙普之亂,才是西南土司的正常反應。
朱祁鈺能為後人做的,就是儘量制止邊疆的文武官員瞎搞亂搞。
朱祁鈺以為這就完了,不料姚夔卻進入狀態了:「啟稟聖上,遼東總兵官、都督曹義,買妓為妾,毆死人命,臣請究治之。」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三法司會審吧,如果確是曹義毆死人命,那就秋後問斬。」
我當皇帝的,都沒有無緣無故毆死人命,更別說你們這些武將了。
姚夔又問道:「敢問聖上,如果是官員單只買妓為妾,該如何處置?」
這個問題倒著實把朱祁鈺問住了,愣了半晌方才回道:「買了買了吧,買一個主動向朝廷捐錢一千兩,可免於處罰。」
眾人聞言,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大明有賣官的習俗,遇到賑災或籌集軍餉的時候,如果士紳捐輸錢糧,朝廷就給賞賜個虛銜。
如今倒好,皇帝活學活用,稍作變化,官員捐一千兩,得一個買妓為妾的名額。
這就是故意吊著官員玩呢,如果官員真敢公開買妓,並上報朝廷,繳納捐款,肯定會上了吏部名冊,被重點關注,基本上仕途就得大受影響了。
買個妓女,絕不僅僅是付出一千兩白銀的代價就能完事的。
此法一經實行,戶部增加了收入,同時,吏部考察官員,也多了個具體的衡量標準。
姚夔沒完了,還繼續問:「貴州都指揮使常智奸取故都指揮侯禮妻為妾,且悉占其貲產。敢問聖上,當如何處置?」
朱祁鈺被問懵了,太難答了,自己一句回答,影響得就可能是千千萬萬的人。因為很明顯,今年朝臣們擺出這麼多案件,彈劾這麼多官員,是要將皇帝回答引為判例,寫入《大明法典》的。
以後的同類案件,都是要依判例行事的,就算皇帝也不能輕易出爾反爾,推翻之前的判罰。
支支吾吾了半天,朱祁鈺才回道:「將常智械送京師,由三法司會審。如若查實,斬首吧。
這麼惡劣的行徑,不殺不足以震懾後來之人。」
姚夔又問道:「山西右參議鄭原,已致仕歸福建。有人告發其在偏頭關巡察期間,曾奸軍妻,敢問聖上如何處置?」
朱祁鈺回道:「鄭原是進士吧?讀了幾十年聖賢書,還要奸軍卒之妻,真是把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三司會審吧,一旦查實,午門斬首,抄沒家產,子孫三代人不許科舉。
以後凡是有姦淫軍人妻女者,全部照此辦理。
軍人保家衛國,浴血拼殺,這些狗官卻淫人妻女,要不要點臉啊。
難怪山西的衛軍在也先入侵時無動於衷呢,朝廷這麼對待軍人,你還指望他們能給朝廷賣命嗎。」
姚夔滿意了,得到了這幾個判例,夠自己回去忙活一陣子了。
另一位刑部尚書王文站了出來:」聖上,山西巡撫李秉奏右參政柳芳,借委掌邊儲之機,設計額外多征余貨,因而轉借侵欺,累及百姓。
百姓不堪壓榨,逃亡殆半。臣請下法司治之。「
今天這是三英戰呂布嗎,還成了你方唱罷我登場了。
朱祁鈺憤怒地回道:「山西就是被這幫『大賢臣』搞到崩壞的,不但坑了百姓,也坑了大兄,坑了國家。
我不僅要為百姓伸張,也要為哥哥報仇。三法司一旦查實,殺!」
不知不覺間,朱祁鈺就在往太祖的《大誥》上靠攏了。知易行難,真到了自己頭上,也是控制不住就想搞嚴刑峻法。
王文又彈劾了好幾人,朱祁鈺集中精神,一一應答之。
好容易王文講完,工部侍郎翁世資又奏曰:「聖上,工部曾請旨度僧,您諭示工部,一定要審勘明白,選通曉佛書者,從僧錄司造冊送部,給度牒。
但是奉旨以來,已過大半年,天下僧流,無一赴僧錄司者,蓋其畏避查考。
各行童多有來歷不明,及不通經典之人,希求給度,因為雲集京師,聞知考勘,則星散逃躲。
以後還要不要繼續審勘之法,請聖上示下。」
僧錄司從禮部劃給了工部,朱祁鈺想要把僧人從剝削者變成被剝削者,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幫人還是光想占便宜,啥都不願意付出,連好好讀幾本經書都不肯。
朱祁鈺笑道:「我原還想讓這些釋迦牟尼的虔誠信徒去天竺侍奉佛祖呢,沒想到,他們連個審勘都接受不了。
那就算了,以後審勘制度必須繼續。有真的僧人就給發度牒,沒真的僧人就不發人。
連經書都念不明白的假和尚,要來做什麼。」
這些假和尚只能說命不好,歷史上景泰皇后汪氏,那可是個虔誠至極的信徒,當了皇后之後,一張口就是度僧三萬。
度牒隨便領,只要伱聲稱自己是和尚,幾乎可以人手一張,零門檻。
可惜可惜,在朱祁鈺善解人意地體貼之下,汪氏早早被送去了西方極樂世界侍奉佛祖,沒機會當皇后、發度牒了。
接下來,眾人像早就準備好了一般,輪流上陣,又請示了好幾十個問題。
最後,朱祁鈺實在扛不住了,強行打斷眾人,宣布退朝。
寢殿之中,幾位寵妃正聚在一起欣賞畫作,朱祁鈺捂著腦袋,跌跌撞撞走了進來。
五女連忙圍過來侍候,林香玉問道:「夫君這是怎麼了,出去的時候不還高高興興的嗎?」
朱祁鈺哀嚎道:「不當人子,不當人子,這幫大臣真是缺了大德了。
我的親娘啊,不是朝廷要制定《大明法典》嘛,大臣們逮住我不放,一口氣問了幾十個判罰案例。
每個回答我都要集中全部精神,腦筋飛速地運轉,生怕跳進大臣給挖的坑裡。
我現在這個頭啊,裡面都是嗡嗡的,一動腦袋裡面就晃晃蕩盪直響。」
林香玉趕緊指揮姐妹們扶著朱祁鈺坐下:「真是新鮮了,還是頭一次見到大臣們把夫君治住呢。」
朱祁鈺嘆道:「我這叫作繭自縛、請君入甕,可算捅了馬蜂窩了。《大明法典》需要的判例,沒有大幾百個根本下不來。
也就是說,我還得召集朝會,再受十幾次折磨。
天吶,我現在想到大臣們的嘴臉,就瑟瑟發抖。他們個個一臉嚴肅恭謹,誠懇無比地向我虛心請教。
就我這個資質天賦,真對付不了那幫文臣的圍攻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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