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如今的作戰風格愈發偏向保守了,大明景泰皇帝不可戰勝的神話必須維持住。
一場戰爭,可以有局部戰役的失敗,但全局層面最終必須得是成功的。
朱祁鈺之所以現在牢牢壓制住了反對聲音,對朝廷的掌控到了說一不二的程度,就是因為從來沒有敗過。
一個皇帝,如果連續多場戰爭取得勝利,那就會逐漸凝聚起神格了。
皇帝,就是得具有神聖性,才能夠保持絕對統治。
最反面的例子,就是唐玄宗。開元之治,讓大唐國力到達了顛峰。如果唐玄宗能在天寶十年之前死去,以其文治武功,肯定能有個千古明君的位置。
但是一場安史之亂,唐玄宗的神格完全破碎,從天上跌落塵埃。
想到這裡,朱祁鈺不禁感嘆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眾人被皇帝突然詠誦出的詞句驚得面面相覷。
見到眾人的表情,朱祁鈺才醒悟,現在還沒有這首詞呢,於是連忙打圓場:「我偶然翻到的詞作,隨口念念罷了。
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們先回去吧。」
何宜、喬鳳行禮告退,閣中只剩下裴當、黃七、阮竹三人伺候。
雖然何宜、喬鳳都是心腹,但到底都是文臣。如今只剩下三個心腹太監,朱祁鈺父子講話更隨意了。
朱文芳問道:「爹爹,我比較好奇當初的皇位之爭,您能給我細講講嗎?」
朱祁鈺點點頭:「當年你伯父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戰爭過程你早知道了,我就不再贅述了,總之就是在土木堡被一鍋端了。
孫太后想立朱見深為帝,但大臣們不從,在奉天殿前廣場打死了錦衣衛指揮使馬順。
因此,孫太后被震懾住,做了讓步:朱見深被立為太子,然後我被擁立為帝。
孫太后這麼做,還有情可原,她為了自己兒子、孫子的利益出發,人之常情。
那幫大臣才叫一個可惡,我當皇帝,我的大侄子當太子。
他們的意思是,這皇帝我做了也就做了,可以一直當到死。但我死後,皇位必須傳回到伱大伯一脈。
這就是典型的管殺不管埋。你想想,我死後,把皇位還回去,我的兒子們,也就是你和你兄弟們,能活下去嗎?
而且那幫大臣早就想好了,等也先被打退,迎回你大伯,再過個幾年意思意思,就把我弄死,讓你大伯復辟。
這就是我不斷對前朝重臣下手的原因,經過這八九年,三品以上的,基本都收拾乾淨了。
不願意退的弄死,主動致仕的,就這麼算了。
以後你要記住,只要重臣願意致仕,能不殺就不殺。政治要有底線,一旦打破了,容易人人自危,還是很麻煩的。」
朱文芳點點頭:「要不別讓爹爹做皇帝,要不做上就別還。這種您看似當了皇帝,但又沒當完全的情況,不是從一開始就要把我們一家往死里整嗎。」
「對呀,當時我是郕王,皇宮裡全是孫氏和你大伯的人,郕王府里也全是他們安插的人,上至王妃,下至宮女,全都是吃裡扒外的。
後來郕王府遭遇不幸,王妃、側妃、姬妾、王子、郡主都被人害死了。
孫氏給我使絆子,在我登基之前先立了太子。我也給她使了個金蟬脫殼,在登基前,先把自己從郕王這個劣等王升格成了齊王這個一等王。
紫禁城、郕王府則被徹底放棄,永絕禍患,孫氏和你大伯也找不著機會給我下毒了。
然後我另建齊王府,納了你娘她們一共十五個姐妹,給我開枝散葉,形成了現在的大家族。
後來,我打了幾場大勝仗,權力穩固之後,就把你大伯的皇位給廢了,然後朱見深自請辭去太子之位,格局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所以說,要想讓皇位在咱們這一脈穩固下來,你就得倚重你的兄弟們。
只有景泰系宗藩足夠強大,才能徹底斷了朝野上下的幻想。
你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如果你是宣德系的大臣、元狩系的大臣,而我只有一個兒子的話,你會服氣嗎,你會放棄嗎,你不會動手腳把我唯一的兒子弄死嗎?
不要以為弄不死,紫禁城到處都是漏洞,只要把人騙進去,一定是能弄死的。
只有像我這樣才安全,就是把寢宮封閉起來,無詔不許宮女、太監進入,只吃幾位愛妃做的飲食。
唯一的漏洞就在你幾位小娘身上,如果她們想要我死,那我就認了。」
朱文芳稱讚道:「別的不敢說,爹爹的持家之道真是高明,娶了十五個小娘,還能讓她們和諧相處,從無爭鬥。
尤其是跟著爹爹在靈玉宮常住的五位小娘,我都看得出來,她們真心喜歡您,尤其是十娘,每次提到爹爹時,眼裡都有光。」
朱祁鈺笑問道:「那你親娘呢?」
朱文芳揶揄道:「哪有什麼親娘,天天躲在靈玉宮中,極少有露面的時候,也不知在幹什麼,我就是後娘養的。」
朱祁鈺笑道:「這裡面說來話長,你娘也很不容易。尤其是姐妹關係,需要非常小心地維護。
我的後宮這樣安穩,從無內鬥,也是苦心經營出來的。也不是隨便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一覺,就天下太平了。
等你再長几歲,我再教你御女之道。
散了吧,你今天不用讀書理政了,回去玩吧。我也回家陪你娘去了。」
於是眾人各自散了,朱祁鈺悠哉悠哉回到家裡。
房中靜悄悄,只有淺雪坐在茶几邊整理著奏本。
朱祁鈺問道:「人呢?」
「有去花房侍弄花草的,有去下廚給守門兒大人做飯的。」
朱祁鈺坐到榻上,摟著佳人笑道:「既然四下無人,那雪兒背著皇帝陛下,跟齊王殿下偷偷情吧。」
淺雪笑道:「第一,您現在不是齊王殿下了;第二,奴家是汐兒,不是雪兒,您老人家認錯人了。」
朱祁鈺瞪起眼睛,仔仔細細將佳人從頭到腳端詳了一陣,旋即敗下陣來,搖頭嘆息道:「朕的正宮娘娘不在,沒了倚仗,連做賊都是心虛的。算了,還是不偷情了,一會雪兒回來把我逮住就遭殃了。」
淺雪笑道:「什麼一會雪兒回來,奴家就是雪兒啊。」
朱祁鈺拱手作揖:「愛妃饒了我吧,我錯了。虛虛實實的,我實在認不明白。」
淺雪問道:「夫君還是趕緊處理政務吧,鎮守寧夏太監王清送來奏報,說寧夏等衛極臨虜境,嚴備全仗馬力。
最近各營馬隊關支豆糧數少,餵馬不敷,馬匹瘦損,乞照甘肅例,每年九月十六日起,至次年四月十五日止,每匹日支料豆三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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