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問道:「陛下的病情,可嚴重?」
太醫回道:「不妨事,微臣開個藥方,從現在起太上皇遠離女色,靜養半個月,身體就能完全好了。」
「靜養半個月?」
眾人都懵了,開什麼玩笑,靜養半個月,黃花菜都涼透了。
也先急忙問道:「非要半個月嗎,大軍不可能半個月原地不動的。」
太醫回道:「先觀察一兩天吧,若是太上皇身體有所好轉,那讓太上皇躺在輦車裡也可以。
只是以後就不能一直從氈帳到輦車來回挪動了,最好讓太上皇一路上都待在輦車裡靜養。」
朱祁鎮無奈地擺擺手,示意太醫出去煎藥。
於是瓦剌大軍只得繼續在原地駐紮。
到了第二天,朱祁鎮依舊不見好,只能無聊得待在氈帳里。
好在下午日落時分,大明又一支使團趕到了。
這次的使團,由吏部文選司郎中李賢、禮部給事中李實帶領,隨行的,只是一堆被新君派來感化也先的和尚。
這兩位使臣,是朱祁鎮的忠臣,也是上了新君死亡名單的重點人物,尤其是這個李賢。
歷史上的李賢,對於朱祁鈺來說,那就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在景泰朝,朱祁鈺破格提拔李賢,從吏部郎中,一直升到吏部右侍郎。結果李賢在所著的《天順日錄》中,大潑朱祁鈺髒水。
以至於連《明史》的編修們都看不下去,給了李賢這樣的評價:『然自郎署結知景帝,超擢侍郎,而所著書顧謂景帝為荒淫,其抑葉盛,擠岳正,不救羅倫,尤為世所惜雲。』
所以李賢這次能被派來出使瓦剌,就是因為他已經簡在帝心。朱祁鈺都不恨朱祁鎮最鐵桿的忠臣王直、楊善等人,也可以放他們一馬。畢竟他們一直都立場鮮明地忠於朱祁鎮。大臣忠於自己的君主,這有什麼錯呢。
朱祁鈺最討厭的人,一個是太監里的興安,一個是文臣里的李賢:你們忠於太上皇,你們又不說出來,一個個在那裡臥底。至到歷史上的景泰病得起不來了,你們想起來反水了。
卻說朱祁鎮在病榻之中,將李賢、李實召入。
兩人一進入氈帳便傻眼了,自家好好的英明神武的正統皇帝,怎麼才一個半月,就成了這病歪歪的樣子。
李賢和李實的眼淚差點下來,都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朱祁鎮沒好氣地對李賢嘲諷道:「有什麼可哭的,古人有言: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朕看李大愛卿面色紅潤,步履矯健,一看就知道你的君主也過得甚是滋潤了。」
李賢聞言,頓時脹紅了臉,一邊磕頭,一邊高呼:「微臣死罪,微臣死罪」
為什麼朱祁鎮只譏諷李賢,卻不說李實?只因為李賢是跟著朱祁鎮參加了御駕親征的。
然后土木之變,朱祁鎮被俘,李賢則扔下了自己的君主,孤身溜達回了京城。這種做法,完全不符合『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的儒家道德準則。
李賢棄主而逃也就算了,畢竟朱祁鎮眼不見心不煩,也懶得搭理他。然而現在李賢卻偏偏作為使臣,紅光滿面地厚著臉皮出現在了朱祁鎮面前,這不是故意挑釁嗎,讓英明神武的正統皇帝如何不火大。
於是朱祁鎮繼續揶揄道:「李大愛卿的君主在北京呢,朕一個被廢了的皇帝,哪有資格治你的死罪。快起來吧,說說朕的皇弟又派個使團過來,有何貴幹?」
李賢只得紅著臉起身,低聲回道:「啟稟陛下,新君派微臣送一群和尚過來。說是這些大師屢受皇恩,又精通佛法。
於是新君要他們來瓦剌大營,面見也先。然後藉助佛祖的神明,用佛法感化也先,令其早日悔過自新,送太上皇還京。」
朱祁鎮聞言,撐起虛弱無力的身體,哈哈大笑起來:自己這個弟弟是真夠荒唐的,竟然還想藉助佛祖的神明感化也先。自己可是也信佛禮佛的,若是佛祖的神明真的有用,自己壓根就不會被俘虜。
笑了半晌,朱祁鎮才覺得有些不合適,畢竟不論是大明,還是蒙古,信佛的人都太多了。公開笑話佛祖,多少也有點不合適。
朱祁鎮只得吩咐道:「明日你們兩個就帶著大師們去給也先太師念經去吧。念完伱們就回去,不用再過來請安了,朕不想見到你們。
不過朕有兩封信,你們明天帶上信再走。一封是給太后的,一封是給錢皇后的,你們一定要親手交到太后和錢皇后手上。行了,去吧去吧。
一夜無話,第二天上午,使團面見了也先,隨行的和尚們,只得硬著頭皮,給也先宣講佛法,希望也先同意由使團帶太上皇回京。
那也先當然不能同意啊,所以這些大和尚被迫留在了瓦剌軍中。按照新君的詔命,什麼時候大師們勸服了也先,迎回了太上皇,什麼時候才可以再回京城去。
李賢與李實辦完了差事,又從袁彬那裡接過太上皇的書信,便匆匆離開了。
與此同時,處於返程途中的黃溥使團,已經抵達了宣府城外。
此時阿剌知院的三萬精兵,正將宣府四面圍住。而楊洪,則依舊是守城不出。
黃溥來到城外阿剌知院的大營,再次拜見阿剌知院。
雙方見過禮,阿剌問道:「貴使可要入城?若是入城,我讓手下讓出一條通道。」
黃溥擺擺手:「不必了,還請誠王殿下千萬把宣府圍好,我怕楊洪狗急跳牆,截殺使團。所以我既不敢入城,也怕他出城。」
阿剌知院聞言,臉上充滿蔑視地哈哈大笑:「貴使多慮了,我分成四面圍城,每一面只有七八千軍隊。然而楊洪手握三萬精兵,竟然自始至終,不敢派一兵一卒出城,做起了縮頭烏龜。當年威震一方的大將,如今怎麼成了這個樣子,真是令人不齒。
若是貴使還不放心,我可以派出一千精兵,護送使團一程。」
黃溥也不客氣,當下便點點頭:「那就有勞了,宣府地面不太平,請誠王殿下派兵送我們到居庸關下便可。」
於是阿剌知院又擺了酒菜,親自招待了黃溥一行。
阿剌知院結盟了大明新君,黃溥成功地辦好了差事,兩人都沒有了心事,坐於帳中,開懷暢飲,直到賓主盡歡,阿剌知院方才派兵護送使團離開。
而宣府城內的楊洪、楊傑父子,卻又是完全不同的心態了。
到了下午,楊洪正坐在家中發愁,楊傑便握著一紙奏書,急勿勿地跑了回來。
一進門,楊傑便苦著臉對楊洪說道:「父親,禍事了。您之前送到京城,請求帶兵進京勤王的奏本,皇帝已經批覆,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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