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武官上下打量了一番春娘:「執行任務失敗?春娘……你可是主人手下的精兵強將,也是執行了大大小小若干任務,不曾有一次失敗。」
春娘立即單膝跪地道:「恕屬下無能,那柳明實在是過於聰明狡猾,卑職落入了他的圈套。」
那武官沉聲道:「那其他將士呢?」
春娘回道,「一干將士,悉數被俘,但是請上峰放心,他們全都自殺了,未透露半點情報。」
「他們自殺了?」那武官雙眼目光如鷹隼一般,「那你為何能夠活著回來?」
春娘心中一凜,她自然不方便將柳明派人營救他之事說出來,心念電轉,隨即說道,「是卑職在獄中劫持了一名獄卒,然後浴血殺出重圍,回來覲見上峰。還望上峰成全之前的約定?」
「之前的約定?」
春娘抱拳道,「我已經替主子完成了十餘項任務,此柳明一案,原本就是約定之外之事。還望成全,放了我的父母。」
「可是……」那武官冷哼一聲,「今日之事,畢竟是敗了,讓主人的精銳兵將損失大半,這該如何算?」
春娘臉色絲毫不懼道:「只要上峰能夠放了我的爹娘,我自己甘願領死!」
「好!」武官指著那石屋,「你爹娘就在那石屋裡,你去見他吧。」
春娘大喜道:「多謝上峰成全。」
她起身快步走向石屋,自從她入了這個組織之後,也就每年能夠與自己的爹娘相聚一次,間隔之漫長,如同牛郎織女七夕會。此次,雖知自己命不久矣,但是能夠將爹娘救出來,也是欣喜萬分。
走近石屋,只見屋內黑洞洞的,不透光線。
「爹,娘。」春娘喚了幾聲,卻沒有人答應。
那名武官引來一盞幽暗的燈,說道:「這屋子黑不隆冬的,看得不甚清楚。你爹娘給你寄來些東西,就放在桌上的桃木盒內。」
春娘是久經沙場之人,先前回憶起那武官告知自己爹娘就在屋內,現在又說寄了些東西,有些前後矛盾。但是,她此時思親心切,也顧不得許多,順著那幽暗的燈光,將那桃木盒慢慢打開,昏黃的油燈下,待她看清楚盒內之物,頓時臉色煞白,差點背過氣去。
那桃木盒中裝的不是別的,是兩顆鮮血淋淋的頭顱,睜著雙眼,似乎有許多的不平。
「爹……娘!」春娘悽厲喊叫著,雙腿再也站不住了,癱倒在地上。骨肉至親,現在變成了兩顆不能說話的腦袋,此等刺激,如何能忍受!
見此,春娘咬著一絲頭髮,飛快地拔出隨身匕首,盯著那武官怒道:「狗日的東西,為何言而無信?我已經幫你家主子完成了十項任務,現在又脫身回來匯報情況。你們卻恩將仇報!看我不宰了你為爹娘報仇!」
那武官卻是一點也不懼,陰笑道:「恐怕你不是光想宰了我吧。州府府獄有重兵把守,幾百軍士保衛。即使我們動用力量解救你,也不見得那麼容易。你又是如何能從那裡逃脫?你還說自己沒有被王素歸攏了?」
春娘有口難辨,自然不能說柳明是因為自己沒對法空下手,所以放了自己,她咬牙強辯道,「我也是瞅准了一個機會,挾持住一名刑官,才逃脫出來。」
武官冷笑道:「你這樣的頭目,屬於朝廷要犯,如果你劫持了一名刑官,對方就會有所顧忌的話,那王素就是個吃乾飯的。」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隻好兵刃相見了……」春娘亮出匕首。
那武官見春娘手中匕首,卻也不懼:「你春娘在組織里算是武功不錯的。我單打獨鬥,絕非你對手。可是你想過沒有,我難道會就這麼坐以待斃嗎?」說著一揮手,屋內燈火驟亮。
春娘只覺兩旁一股陰氣襲來,再一看,兩排黑漆漆的弩箭正對著自己。
那武官退到弩手背後,「春娘,你違背了主人的意願,任務執行失敗,就要付出代價!」
春娘看著這兩排弩手,就是自己當初一手帶出來的手下,又見到爹娘頭顱,不禁心冷至極,萌生死願,她仰天喊道,「你們這些畜生,當日我還拼死守護組織的秘密,沒想到還是落到個被滅門的下場!」
一支弩箭「噌」的一聲射出,正中春娘腹部。
春娘朝後倒退了幾步,感到腹部一陣刺痛,悽然笑道,「你們來吧,我就是做了鬼,也要纏住你們!」
「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嘴硬!莫非你要去你那個情夫柳明?」武官橫笑道。
「柳明?」春娘眼神閃過一絲柔情,「他比你們強上千倍萬倍!我真後悔接了這樁任務,去殺那柳明!」
武官冷笑道,「死到臨頭了,還是念及著你串通之人!」
那些冰冷的弩箭無情地對著自己,春娘明白自己隨時就要奔赴黃泉。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春娘莫不慨嘆自己命運之波折。
「你們來吧!」春娘雙拳握緊,閉上了雙眼。
「嗖嗖」數十聲破風之響。
春娘一皺眉,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睜開雙眼一看,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倒下了不少弩手。那武官見形勢突轉,已是戰戰兢兢,面無血色道,「你……你……」
剎那間,那名武官雙眼一瞪,倒地而去。一名青年走上前來,扶住中箭的春娘。
「柳相公……」春娘虛弱無比,額頭汗涔涔而下。
「春娘……」柳明趕緊一步扶住道,「我一直不放心你,所以讓鏢局裡的護衛在附近守著,怕你遇到危險,請你不要介意。」
春娘臉上泛起微紅,虛弱道:「多謝柳官人相救,只是我的父母雙親……已經被賊人所害……」她指了指桌上的桃木盒子。
柳明見到春娘雙親屍首分離,氣得牙關打顫:「殺老弱病殘,算什麼英雄好漢?」他轉身看著門外的高武道,「今日……這裡的人,不留活口!」
高武見柳明神情猙獰可怕,知道他現在情緒激動,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於是,他把本要勸解留下幾個人審問的話咽到肚子裡了,朝幾個鏢師偷偷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還是要留一個活口。
屋外血光四濺,兵器相交「錚錚」之聲不絕於耳。
沒過半天,那幾十名埋伏的弩手被幹得一乾二淨。
柳明抱著春娘,焦急地上馬趕往附近的醫堂。一路上,柳明讓春娘背靠在自己身上,雙手牽著韁繩,信馬由韁奔馳起來。
此時,馬上顛簸,春娘一縷秀髮蕩漾在他的額前,女性的天然體香沁入鼻中,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柳明心中暗罵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些男女情情愛愛的事情,現在是春娘的性命要緊,隨即收斂心思,專心騎馬。
但是他並不知,身前的春娘雖是緊閉眼睛,可也是臉泛紅潮,孤男寡女的肌膚相親,馬背上的顛簸摩擦,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
此時,柳明感到懷中的春娘頭偏了一偏,輕啟朱唇,像是用最後一絲氣力道:「貝州……你要的答案都在貝州……」
「貝州?」柳明眉頭緊鎖,繼續問道:「你說指使這件事的人,在貝州?」
春娘此時額頭虛汗頻冒,渾身發燙,再也沒辦法答話,這讓柳明心中焦急無比,快馬加鞭,趕往醫堂。
等柳明感到城內醫堂之後,春娘仍舊昏迷不止。醫堂的大夫告訴柳明,春娘傷得極重,即使用心調養,恐怕這春娘,也還要一個月才能恢復意識,開口說話。
柳明心中一陣擔憂,囑咐醫堂的大夫好生照顧。他看著虛弱的春娘,心緒複雜,慨嘆世事難料,兩日前,對方還是要奪去自己性命的刺客,可如今,自己卻為對方的生死牽腸掛肚。
他又是叮囑了一番大夫,便走出醫堂,到了府衙,向王素稟報。
原來,兩人早就商議定出了這一大膽的策略。柳明本來就是奇謀詭計層出不跌,碰到王素這個曾經慶曆新政的開拓者,也是極有膽色,便上演了這齣「捉放曹」。
假意放春娘,再引出真正的幕後黑手。柳明沒想到,自己此番計策,倒是救了對方。府衙內,那王素得到柳明的匯報,半憂半喜。喜的是,關鍵證人還是保住了。憂的是,這春娘傷得極重,短時間內怕是恢復不過來,這線索,算是又中斷了……
現如今,只能等待春娘甦醒,再便宜行事。
王素派了一隊步甲,日夜守候在醫堂四周,保衛春娘的安全。同時,他督促柳明需儘快從這驛站截殺的陰影中走出來,因為——殿試就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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