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閨樓的一間廂房內,琴聲陣陣,宋癢坐在房內,品著茶,眯著眼睛看著房內那名俏麗女子跪坐在蒲團上撫著琴弦,心裡一陣舒暢。
多年來,在母老虎的淫威下,宋癢就沒體會過這愛情的滋味,整日的日子過得稀里糊塗,木木訥訥。如今這小茶品著,佳音賞著,美人兒看著,日子確實舒服。
這位宋大人那下午受的氣,全都煙消雲散了。
宋癢琢磨著,閒時來這裡舒緩一下心情,倒是不錯的選擇。
可是,這銷魂時光還未過多久,就聽到外面一陣聒噪。那劉冬瓜推門慌慌張張進來說道,「大人……大人不好啦……夫人來金閨樓查房啦……」
宋癢一驚,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罵道:「你這個老傢伙,不是說金閨樓規矩森嚴,外面的人都進不來的嘛。」
「是啊……」青衣老吏慌張道,「外面的人是擋了擋,可是這宋夫人請來公主殿下,硬是要進來檢查,那金閨樓的守衛都沒有辦法啦。」
宋癢慌神了,自己從未沾了皇親國戚的光,難得來一次金閨樓,倒是被夫人以皇親的名義突擊審查,這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自己和這名美女共處一室,這要是被那母老虎逮住,那自己還有活路嗎?
宋癢急得揪住那劉冬瓜的脖領:「劉冬瓜,你號稱跟這金閨樓熟稔。你要是今天不幫我逃走,我看你也活不了了……」
劉冬瓜急忙道,「大人……這樣吧,您先到隔壁房間躲躲,我去派人拖延一下。」
宋癢無奈之下,只得狼狽地跑出了門,已經聽到一樓庭院內自己那母老虎的叫囂了,
「你們別攔著我,那個老東西一定在這裡。天下就沒有不偷腥的貓!」
「公主殿下駕到,你們這幫人,還不讓開!」另一個更威嚴的聲音響起,像是公主殿下的護衛。
宋癢心悶,自己頭一次要是在妓院裡與公主殿下碰面,今後自己的名聲就毀於一旦了。他彎著身子,低於二樓走廊的護欄,不讓一樓看見,悄悄爬到隔壁房間,關上木門,大口喘著氣,心裡只是希望那母老虎別找到自己。
外面鬧騰了好一陣後,聲音終於平息了下去。
宋癢用手指頭蘸了蘸口水,在窗戶上捅出一個洞,卻見外面急急的腳步聲。他大驚,心想這婆娘都學會虛兵之計。他焦躁萬分,見屋內那張大床床底似乎空間有富餘,萬般無奈之下,骨碌碌鑽到了床底下。
這床底下的灰塵和蛛網沾了一身,這位宋大人也顧不得這麼多了,他只是期望別被發現。
門嘎吱一聲推開了,腳步聲漸進,宋癢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只聽到一個柔弱女聲道,
「柳相公,您在這房間裡稍作片刻。我陪您聊一會兒天,韓梨姐姐一個時辰後就到。」
接著就是一個清朗男聲響起,「有勞姑娘了。」
「哎呀這房間久未打掃,桌椅上都蒙了一層灰,您還是在床邊坐一下吧。」
宋癢只感覺頭頂上的墊子下墜了些,接著,自己眼前就是兩雙腳。
接著聽得那女聲道:「柳相公,您是新中的解元,極有文化的讀書人。我們姐妹幾個,都是十分的佩服。而芸梨妹妹對您,更是露出贊意。我們姐妹那麼多年來,還沒看見過芸梨妹妹對任何一個男人有這般評價。我們幾姐妹,就算倒貼,也願意陪你。」
宋癢在床下聽得有些不是滋味。自己難得一次頭腦發熱,來到這金閨樓,身為禮部尚書,朝廷一品大員,還得花重金買來美人一陪。現在,一屁股坐在自己頭頂上的這位,不過是個解元,卻能讓美人倒貼。
只聽得那男人朗聲笑道:「姑娘過獎了,柳某實在是慚愧。實不相瞞,陳某現在還未有官身,只不過參加了一場解試,再過幾天,又要省試。這考得上考不上,還兩說呢。」
那女聲輕笑道:「那公子得跟主考省試的官員搞好關係啊。我以前聽說,那些自覺有文才的讀書人,都是將自己的詩詞大作,先行送到主考官府上,為了博一個好印象。這樣一來,考上的成功率就高上許多了。」
宋癢蹲在床底,心裡起了醋意,心想就你這樣的,送詩過來,我也撕掉。
那青年男子又無奈說道:「我柳某,只是青州商賈之家的後代。那主考省試的乃是禮部尚書與禮部侍郎,都是一品朝廷大員,我根本就高攀不起,尋不著門路啊。」
「怎麼會尋不著門路呢?柳公子家財萬貫,為人又慷慨俠義,那為您幫忙的人可多著呢。」
宋癢蹲在床底下,愈發不是滋味,尤其是聽到那句「高攀不起」,心想他娘的老夫堂堂一品大員,主持禮部,除了皇上,跪過誰啊。現在倒好,被你一屁股坐在頭頂上,到底是誰高攀誰啊。
宋癢只期望那兩人快些說話,自己已經蹲得腿腳發麻,想早些脫身。卻不想兩人敘著話,時間越來越長。
忽聞門外再次躁動,只聽著有人喊「抓小偷了!」接著,整個房門大開。
一人走了進來:「你說說,今天邪不邪門。剛剛有位貴婦人要查他男人,現在在門口還沒走。隔壁紅娘就哭著來跟我說,她寶箱裡的首飾都沒有了。說是看到小偷就在這條走廊上,好像進了這兩間房。
「什麼?」
宋癢感到頭頂上墊子又彈了回去,床上兩人都站了起來。
「小偷進了這兩間房?」女聲焦急道,「柳相公,我們可怎麼辦啊?」
「別急,隔壁房間可能有鬼,我們先到隔壁房間看看。」那年輕男聲又說道。
緊接著,只見門被推開,眾人腳步聲疊疊,相繼離去。
宋癢心中暗自一喜,這等上好時機,若還不走,更待何時。他起身從床底下鑽出來,也不顧身上的灰,就往那門口走去。他邊走邊想,這等金閨樓,自己確實不敢再來了。還有剛剛坐在自己頭頂那小子,自己等會要查查,這青州解元,到底是何等貨色?
說話間,宋癢推開了房門,正欲逃離這是非之地,表情也僵住了。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柳明雙手抱胸站在走廊上,冷冷盯著他。
旁邊一位名妓也冷哼道,「要不是我們柳相公聰明無比,臨危不亂,故意設了這個局,等你自己現身,怕是你要在屋裡藏一輩子吧。」
此時的宋癢,渾身便服,加上床底的蛛網和灰塵,整個一個樣貌狼狽,猥瑣不堪的中年人。
「我……」宋癢百口莫辯,他知道自己的夫人說不定就守在妓院的什麼地方,自然不敢泄露身份。
「我是走錯了……」宋癢老臉一紅。
「走錯了?」柳明盯著宋癢,「莫非是偷了錢財走錯了吧。」
「什麼?你這個傢伙……本官……不是,老夫怎麼會偷錢?」宋癢提高聲音道,「莫誣賴人……」
「那你姓甚名誰,怎麼答不上來?」柳明追問道。
宋癢一時語塞,他剛要往前走,卻咣當一聲,從腰間掉出了一個錢袋,頓時金銀首飾從錢袋中翻了出來,散落在眾人面前。
柳明一字一句地說道,「剛才是不是隔壁的吳娘說,她丟了首飾?」
「是的,柳相公。」
宋癢臉漲成絳紫色,顫聲道,「你們……這是老夫的家產……用來逛這春……反正你們管不著……」
他見自己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直接往旁邊空檔處硬擠出去,熟料,腳底忽然有物相絆,頓時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宋癢身為禮部尚書,何曾在外遇到過這種事情,他趴在地上,扭頭看著柳明,怒道,「你……竟敢絆我?」
「絆你?」旁邊金閨樓一名壯丁喊道,「像你這類長得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拌你算是髒了柳相公的腳。小爺我還踹你呢。」說罷,一腳便蹬了上來。
宋癢已經年過五旬,哪裡吃得住這一腳,只能抱頭嚎叫起來。
「好了,好了。別踹他了。」柳明有些心軟,「他都那麼大年紀的人,出來做這偷雞摸狗一事,必然有其難處。咱們詢問清楚,交給官府吧。」
「那行,柳小相公,不叨擾您清靜。這芸梨姑娘還未到,要不要再派人給您彈上一曲兒?」那位壯丁說道。
「算了,算了。這麼一折騰,我也累了。你告知芸梨姑娘,改日柳某再來造訪。」柳明欠了欠身。
轉身朝外走去,走到院中,卻見院內一聲女高音的嚎叫,「你這個禍害人的東西,果然在這裡!」他朝遠處一看,只見一位中年貴婦一手揪著剛才那位偷盜者的耳朵,憤怒地在說著什麼。
而那名偷盜者滿臉窘色神情,又在辯解著什麼。
柳明無奈地笑了笑,也不願意去理會這個中關係了。他眼光一掃,見那貴婦身旁,還站著一位年輕女孩,穿著華麗,氣質逼人。四周皆有明甲武士護衛。他不禁多看了那年輕女孩一眼,而那女子也是一雙鳳眼眺望著他。
雙目相交,柳明覺得這女孩子倒是氣質不凡,卻也沒放在心上。他雙手負在身後,昂首走出了金閨樓。
「喂,我問你,剛才出去的那年輕公子是誰啊?」那名女孩子待柳明走後,朝旁邊護衛的武士詢問道。
「他……根據卑職打聽,他叫柳明,是青州的一名解元。」
「哦,這麼俊的男子,還用得著逛青樓?……好了,我姨媽這邊的事情,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咱們回宮吧。」
「是,公主陛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4s 3.628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