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春娘,一身黑色夜行服,髮髻高高盤起,手持長劍,表情威嚴,再無半點柔弱嫵媚。
春娘抬頭看都沒看柳遠志,直接對著樓上的柳明喊道:「柳相公,最好還是讓你的人投降,抵抗,是無意義的。」
春娘的聲音,冷酷而自信,讓柳明心裡打了個咯噔。儘管之前,他就有所懷疑,可是真正遇到這種狀況,還是感嘆女人的偽裝真是好。他朝樓下高聲喊道:「春娘,我們這有少林高僧在,雙方實力差不太多。我看,還是和談為好。」
春娘抱胸冷笑道:「柳相公,果然非同常人。見到我這般打扮,也不發怒也不懊悔。不過呢……這少林高僧,你們是指望不上了?」
法空打得滿頭是汗,看見春娘站在對面,心機單純的他,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著急喊道:「春娘,春娘,快過來,那裡危險!」
春娘眼神微露一絲憐憫,看著法空:「空空,對不起啊,等一會,你就要躺下了。」
法空打著哈欠道:「春娘,你說的是啥意思?」
「空空,我早就知道你武藝高強。剛才在給你的粥里摻了藥,你就放心睡吧。」
春娘話還沒說完,此時的法空,只感覺眼皮發沉,腦袋一片混沌,瞬間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樓上的柳遠志大怒——空空,睡你嗎比,起來嗨呀!
法空鼾聲如雷,睡姿滑稽,可二樓上的眾人卻笑不出來,自己這邊的武林高手竟然被藥倒了,那還有什麼出路?
柳明看著春娘,還有這一眾拿刀的官兵,沉聲問道:「春娘,你是什麼人?竟然在官府驛站行綁架殺人之事!」
「春娘,即使柳某今日被誅,還是不會服氣。我等好心救你,你卻恩將仇報,利用我們的同情心……」柳明一一責問道,「這種不齒的行為,實在令人氣憤!」
「說得好!」春娘雙手相合,鼓掌道,「柳小相公果然是口才出眾,這番話說得卻是也在理。只是……」春娘眼中陰光一閃,「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本是一介女流,也談不上仁義道德了。柳小官人,你知道,為了對付你,我們出動了多少力量,謀劃了多少日夜,才想出這般曲折的方案。」
柳明冷笑道:「若是如此說來,倒是承蒙你們費心了。你們早就決定,下手的地點不在滄州,而在這徐州驛站是嗎?」
「自然……」春娘鳳眼微挑道,「你們對滄州警覺心如此之高,我們便更換目標,改在這徐州驛站下手。之前,不過演了一場戲,騙取你們信任罷了。在那滄州城,你們或許還能逃,可是在這如鐵籠般的驛站,怕是插翅也難飛。」
「反正今日……」春娘看了眼身後眾位帶刀賊兵,對柳明說道,「你們是沒辦法活著走出這裡了……」
「既然這樣……」柳明鎮靜道,「不妨閣下透露透露,你們是何方神聖?我與你們有何仇,為何要置我們於死地?」
柳明心想,這恐怕置自己於死地的人,來頭絕對不小。竟然能夠買通整個驛站官軍。
「柳官人,我與你素不相識,並無仇恨。要怪……也是怪你惹了我們的上峰。一切……都是奉上峰之命……眾將士聽令……」春娘聲音陡然提高。
「得令!」堂內數百人齊聲喊道。
「上峰有令……」春娘的聲音陰冷無比,「緝拿這群賊寇,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是!」
聽到此言,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的二樓眾人個個面色慘白,有些,已經手腳癱軟,坐在了地上。
誰都沒想到,這場趕考之路,竟然成了死亡之旅。
此時,二樓走廊上,個個悲慟萬分。
蘇軾嘆道:「沒想到……我蘇東坡今日竟然葬身於此地……罷了……罷了……」
樓上一片哀怨絕望的氣氛。
「各位……」柳明突然轉過身來,背對著樓下的眾位官軍,朝著眾人說道,「依我看,不利的未必是我們,現在還沒有到生死關頭,大家需抱著希望活下去。」
柳遠志等人,見到柳明仍然鎮定自若,心中稍許有些安慰。只是,他們也是有些想不通,這柳明一介書生,到底有何妙計退敵。
樓上,柳明雙手負在身後,整個人長身玉立,筆直地站在眾人面前,堅定道:「諸位,現在的局勢,表面上是對方占了優勢,實際對方已入我們的圈套……」
眾人大為意外,看著柳明這一字一句地分析道。
樓下的賊兵們,更是滿臉疑惑,有不少朝春娘望去,詢問是何意思。
春娘仗劍而立,心中對柳明這番沉穩倒是更為讚賞,開口道:「柳相公……果然是有大將之風,我還從未見過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面對生死場面,還能如此從容鎮定。只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今日之局勢,成敗已經不需多辯。你若束手就擒,我承諾給你一個痛快的了解方式!」
「怕是未必吧。」柳明反而自顧自地在二樓走廊間坐下了。
「報……」一名兵丁匆忙跑進來,衝著春娘匯報道,「遠處林中,似有伏兵……」
「什麼?」春娘眉頭一皺,皺眉道,「你看清楚了嗎?」
「小的……不確定……但是聽見樹林中有人低聲交流……」兵丁匯報道。
柳明一聽,心中略定,大聲道:「春娘……你們的一舉一動,早就被徐州知州看在眼裡。現在……州府廂軍有五十名軍士埋伏在外,還有一千軍士正從州府趕來。外面那一百軍士聽我的號令,正按兵不動,待我號令。你們若要活命,恐怕現在是最好時機……」
此話一出,那春娘似乎也是神情一震,她轉身看著驛站外圍的黑色森林,眼神露出一絲擔心。
柳明暗自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其實這外面哪有一百軍士啊?只有高武帶著兩名鏢師,故作虛兵。昔有張翼德長坂橋用二十多個士兵偽裝成數萬大軍,這高武也是按照柳明的意思,依計行事,拼命搖動著灌木叢樹枝,裝作百人潛伏的樣子。
柳明斟酌再三,說出了一百軍士這個數字,他考慮現在院內的這些官軍大約將近百人。如果說多了,怕對方不信或者置於死地而後生,所以給出了一個均衡的數字。
現在,這樓上的一眾人,能否活著走出去,都看自己的這張嘴了。
一不做,二不休,柳明乾脆裝作穩坐釣魚台的模樣,讓人泡了壺茶,坐在二樓專心品了起來。
他不經意地問道:「各位,考慮得如何?」
柳明表面鎮靜,可是手腳都在微微顫抖。只要自己一句話被抓到破綻,那樓下的賊兵,很可能就會衝上來將自己碎屍萬段。
這諸葛亮的空城計,真不是一般人就敢演的啊。
柳明在二樓端著茶,看似鎮定,手上的茶杯卻微微顫抖著,發出輕微的叮叮聲。這麼細微的動作,也只有旁邊的柳永和蘇軾能夠看得出來。
蘇軾和柳永對視了一眼,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整個鏢隊的性命,或者說……大宋文壇的兩位豪傑的性命以及未來文壇的振興事業,現在都壓在了柳明這名青年的肩膀上。
而就在幾米開外的樓下,那位官軍的頭目春娘,此刻也閉目凝思了起來。
兩雙閉著的眼睛,牽動著數百雙睜著眼睛人的命運。
大廳內,無人敢喧譁,針落可聞。
抵禦的鏢師和準備進攻的軍士們,都手握佩劍佩刀,紅著眼睛對視著。
到底是廝殺,還是撤退?
很顯然,一身黑衣的春娘——這位官軍女頭目的決定,將會導致剩下的官軍和鏢師們是否還有機會回家看看自己的老母和幼小。
柳遠志在一旁看得心焦,同時也在擔憂著春娘做出的決定,心想這個女人,果然蛇蠍心腸,不僅騙取自己的同情心,還如此詭詐,將法空藥倒,使得自己龍威鏢局失去了很重要的戰鬥力量。
這個女人,怎麼聰明到這樣的地步?
柳遠志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從柳明小腿的微微顫抖,便能看出自己的兒子是真的緊張了。能把自己兒子逼得如此緊張的,估計這個叫春娘的也算是頭一個。如今,他只得默默祈禱觀音菩薩保佑,希望菩薩能夠讓那女人相信了自己兒子的話,好讓自己這一隊人逃過這一截。
此時,一樓有了動靜。
「周六!劉四!」春娘鳳眼微眯,朱唇微動,號令道:「你們帶二十人,去偵察一下那片樹林,如果真遇到了埋伏的軍士,不要輕舉妄動……如果沒有的話……」春娘低喝道,「就隨我砍了柳明那小子的頭!」
「是!」
一隊軍士領命而去。
柳明眉頭剎那間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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