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傑華打給石岩時,石岩還在看劇本,右手執筆,他顰眉思考,刪去「琉冰眉目清冷如覆雪的山,全身透露清冷氣息」,批註:世子多年後重見心愛之人,雖氣憤,表現過於明顯。改為:「琉冰眉目清冷如覆雪的山,嘴唇勾笑,只看一眼移開眼光,微微頷首:公主有禮了。乾淨利落繞過她。霧裡看花不見月,舊人依舊了無情。」備註:疏遠有禮才是生氣的最高境界。
「怎麼樣?你還會覺得她是走後門的嗎?」劉傑華問道,他實在不喜歡石岩對葉涵的態度。
「就算有實力也改變不了她走後門的事實。」讓石岩說出誇人的話難上加難。
「是我硬要她參加青鳥話劇的,你若生氣就沖我來。」聲質清冽,帶著些許沙啞,他在抽菸。石岩瞭然,劉傑華一有煩心事就愛抽菸。
「傑華,給我一個理由,你似乎對葉涵上心過頭了。」豈止過頭,簡直罔顧底線。
他看到劉傑華對葉涵的態度,過於卑微。這倒沒什麼,最重要的是劉傑華是青鳥話劇社長,讓別人看到,威嚴何在?退一萬步,傑華是他好哥們兒,石岩見不得他這種姿態示人。
「我欠她。」電話里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真是的,不會抽菸,還抽!
「很多。咳咳…很多。」
很多是多少?石岩終究沒問。就算欠了,又怎麼樣?腦中勾勒場景,猜的沒錯的話,劉傑華甩過葉涵,傷情太深,對女孩歉意太多。按照小說套路,大致是這樣。
「這樣的千里馬也得有伯樂欣賞、改良才行,顯然我就是伯樂。」所有誇別人的話都是為了夸自己做鋪墊。劉傑華知道石岩認同葉涵了。
「你說還有一男生要進來?讓你破格錄取的令人好奇。」劉傑華挑眉,總覺得事情非比尋常。
「沒什麼演戲的才華,帥罷了。你也知道帥就夠了。」和石岩共事很久,劉傑華相信石岩的用人眼光。即使他現在說話怪聲怪氣。無可否認,現在看話劇,有幾人不是衝著臉來的。石岩雖喜演戲有才華的人,但他同樣不墨守成規,偶爾刻意用一些長相出眾演技不佳的人做配角。
掛上電話。已是萬籟俱靜時。窗外月光真好,皎潔如洗。
有些回憶,不適合深夜想起。可是偏偏美好的只能在深夜想起。
什麼時候對葉涵沒那麼討厭的,劉傑華記得非常清楚。
劉傑華從沒想過暑假還能遇到葉涵。那個戴著草帽捧著瓷碗抓住一大把稻穀餵雞的小姑娘,嘴裡發出「啄啄啄」的聲音。一大群雞圍了上來,她咯咯直笑,惡趣味的把一把稻穀撒在公雞身上。公雞抖抖翅膀,稻穀灑落下來。雞群又聚集在公雞身邊啄起來。
「你好!」劉媽媽友好的打著招呼。
葉涵看過來,手腳利索的摘下草帽,胡亂的用袖子摸了一把臉。粘在臉上的頭髮蜷縮起來,微微的打著捲兒。
「你也好!」葉涵獨特的鄉下口音傳過來。此刻聽著沒有一絲扎耳。
葉涵驚訝的看了一眼劉傑華,他不著痕跡的鬆開媽媽牽著的手,白色襯衣扣子扣得一絲不苟,清俊的臉看向前方,絲毫沒有打招呼的意思。
「小姑娘很勤勞,幫家裡餵雞嗎?上幾年級了?」劉媽媽眉眼間帶著淡淡笑容。
「五年級。」
「和我們家小華一樣。」
撲哧,葉涵笑出聲又趕緊捂住嘴巴。不是她故意想笑,高高在上的學霸君居然有個親民的名字叫:小華?
「小華,打個招呼。」
劉傑華不情不願的說了聲你好,眼風淡淡一掃:「媽媽,大舅還在等我們吃午飯呢。」言下之意不置可否。
劉媽媽說:「小姑娘,我們是村頭老程家的,你有空過來找小華玩。」
劉傑華回頭看了一眼葉涵,葉涵吐了吐舌頭,口型無聲說道:書呆子!劉傑華沒說什麼,認真的拎著酒跟在母親後面。
「你看人家姑娘多懂事,你啊,心態也要好,考差點沒事。」劉傑華輕哼一聲,表示不贊成,終究沒在說什麼。
葉涵當然沒有找劉傑華玩。找他等於自找無趣。
她喜歡暑假,可以回到鄉下外婆家。鬧鬧的知了,長著怪尾巴的蟲都是她的朋友。每每這個時候她都興奮的睡不著。
「葉漾,雞叫了,該起床了!老師說要聞雞起舞。你知道聞雞起舞什麼意思嗎?你想知道嗎?我對你說,以前有個古人,你想知道這個人是誰嗎?你怎麼不做聲,老師說了,回來要和家人說這個故事,你不聽我說故事,你就是不負責任的姐姐,我對你說哦…」
葉漾皺著眉頭翻了一個身,初二的自己起早貪黑,好不容易熬到暑假,怎麼可能起來做飯呢?
「閉嘴!」
外公外婆下地去了,葉涵戴上寬大的草帽,打開雞舍開始餵雞。嘰嘰喳喳的雞群多可愛,真是不懂葉漾老是睡覺,錯過生活中多少美好。
她沒想過會遇到劉傑華,在全班人看來,她只是鄉下來的發音都不標準的野丫頭,劉傑華可是什麼都懂白白嫩嫩的小書生。坐在一起本就格格不入了,說話交流更是不可能了。
就這樣,葉涵找了一個學期的話,劉傑華都是「恩恩」的回應,偶爾覺得煩的時候乾脆裝作聽不到。葉涵也不在意,依然自說自話。
熬好了粥,葉涵草草的就著鹹菜喝了一碗,剩下的留在鍋里等外婆外公下地回來吃。她思索了一下還是戴上草帽,尋了個木棍哼著小調出門去了。
劉傑華認不得村裡的孩子,母親要和舅媽聊天拾掇菜,他藉口出去逛逛。聰明的孩子驕傲慣了,成績下降幾分都會成為整個暑假不開心的理由。他明明估到語文能考95分,結果只拿到92分,百思不得其解,領到成績單時,別人都在恭喜他得第一名,他默默的拿著成績單跑到老師辦公室對卷子答案。
一座座青磚房連綿不絕,蜿蜒的小河橫貫東西,河水清澈,遍布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劉傑華看到光著腳拿著竹竿的葉涵,碩大的草帽擋住了她的大半個臉,挽著寬大的袖子,衣服扎在褲子裡,不新卻洗的發白。劉傑華想如果她能將玩樂的心思花在學習上,她該是班上前三了。
劉傑華坐在草地上一動不動的盯著葉涵看,他不懂葉涵在找什麼。他的興趣被挑起來。
「哇塞,真大。」葉涵拉起竿子,一隻紅色鉗子的不明生物上了鉤。劉傑華記得書上教過好像是螃蟹,本著好學的心他鬼使神差的走近了點看。河裡的石頭光滑、潔白。葉涵連褲腳都懶得挽,她享受褲子被淺淺的河水打濕,黏在身上涼涼的感覺。大刺刺的坐在石頭上,也不管膈不膈應的慌,拽過小桶將龍蝦放了進去。
劉傑華踩在大石頭上彎著腰欠著身子看桶。
「是螃蟹嗎?你抓它做什麼?」
「天哪,你從哪塊石頭裡冒出來的,嚇死我了。」葉涵誇張的拍了拍胸脯。
「是螃蟹嗎?」他顰著眉心,固執的問道。
「書呆子,龍蝦都沒見過?」葉涵扭過身,巧妙地避開大鉗子將龍蝦抓了起來送到劉傑華面前。「你看,肥不肥?等我釣的多了就可以回家做菜吃。」
葉涵將龍蝦扔進桶里,龍蝦翻了身,慌亂的亂撞著,桶里動靜起伏。葉涵又撅著屁股取另一隻竹竿。
「它們咬人嗎?」他覺得很新奇,蹲在桶邊一直觀察龍蝦。
「咬人啊,可疼了,上回我的手都被夾的流血了。不過我沒哭。」
劉傑華靜靜的看著她,不語。河邊的泥土疏鬆潮濕,乾淨的鞋子容易弄髒,思索再三,他還是選擇脫了自己的襪子,將襪子和鞋帶塞進鞋裡,整齊的碼在岸上。又將葉涵甩的橫七豎八的拖鞋碼在自己的鞋子旁邊,從小他就有些強迫症,他不允許事物雜亂無章的,可偏偏來了個不修邊幅的同桌。這也是他不想和葉涵說話的原因之一。
冰涼的河水漫過腳背,劉傑華覺得很舒爽,至少自己游泳池裡從來沒看過形狀不一的鵝卵石,考試的不悅在慢慢消散,他學著葉涵小心翼翼拿起一竹竿,空無一物。
「書呆子,線被扯得動了,才有龍蝦。」
劉傑華沒回應,嘴巴抿成一條線,細細的觀察一排排竹竿,風不知從哪個地方吹來,帶著一股溫熱的氣息,肆意穿梭這片寧靜之地。
「呀!動了。」當他看到杆上掛著的小龍蝦,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比做對一道數學題更讓他喜悅。他輕輕的叫葉涵,怕嚇跑了眼前這個可愛的小東西。
葉涵將螃蟹放到桶里,來了個新夥伴桶里的螃蟹窸窣的動了一會兒,又漸漸恢復安靜。
「看到沒?那個背上濕濕的是你抓的。」
劉傑華盯著看,越看越覺得自己抓的那隻最帥最可愛。
「諾,給你。」葉涵解下草帽,遞給劉傑華,吹著口哨挪開眼光。「我本來就黑…你個小白臉被曬黑了。」
正值晌午,太陽火辣辣的烤著,劉傑華舔了會幹裂的嘴角,終於還是接了葉涵的草帽。草帽的陰影打下來罩住了瘦弱的肩膀,他不滿草帽的重量和帶點汗味的草味,卻又厭惡太陽曬得火辣辣的疼。
他學著葉涵將清涼的河水打在自己臉上,坐在凹凸不平的石塊上擺弄狗尾巴草。他從沒覺得有和眼前這位小黑妹說話的必要,他不需要交流,不需要朋友,固執的以為學習好就行。遠處的山谷,蔥蔥鬱郁。近處的河流娟娟不斷,襯得田野生動起來。
「你考的怎麼樣?」他蹩腳的找著話題,彆扭的看著一邊。
「我考的比上次好,語文多考了7分,數學多考了10分。」她晃動著腳丫子,帶起陣陣漣漪。
「上次考了多少?」
葉涵認真的扳著手指算著:「76減7等於69,我語文考了69分,88減10等於78。我上次數學考了78分,我沒算錯吧?」五年級的人還扳手指算數,只葉涵一人。劉傑華恩了一聲沒說話。果然他還是不能懂葉涵的開心從何而來。
「我外婆可開心了,給我燒了紅燒肉,我吃了兩大碗,肚皮都撐爛了。」她喋喋不休的炫耀著紅燒肉的可口,劉傑華終於忍不住的問道:「你都沒上90分,90分以下的進步有什麼值得高興的,當然,我不是打擊你,我只是條件反射的反駁你。」
葉涵也不生氣歪著頭問道:「成績有那麼重要嗎?我自己開心就好。」
劉傑華站起身,快速的套上自己的鞋。頭也不回的說道:「我要回去吃飯了。」葉涵也有點生氣,沒有答他。劉傑華走出幾步又走了回來,乾淨利落的將桶里的龍蝦全倒在了水裡。
「你放生積點德,下次或許考的更好,你就又可以吃美味的紅燒肉了。」
葉涵氣的跳了起來撿了個石子就朝劉傑華砸去。
「書呆子,去死吧!賠我的龍蝦!」
「我現在就死回家吃飯了。」劉傑華說完學著葉涵吐了吐舌頭。吐完之後又覺得好笑,什麼時候自己也這樣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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