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循序漸進
苦澀的藥味濃郁到令人窒息,房中瀰漫著一股化不開的死氣,蒼白,又無力。
白色的帷幔內,風心蓉睜著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外間圍著滿滿虛情假意的人,一句一句地寬慰飄到她耳邊,換不來丁點回應。
大夫人跌跌撞撞地撲到床前,一見她便痛哭失聲。
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風心蓉的眼睛終於紅了,卻遲遲沒有淚,像是早已經在那王府將所有的淚都流光,風伯嵐拉著大夫人微微搖了搖頭,大夫人捂著嘴趴在床邊,眼淚無聲地落到床幔上。
這副情景,不免讓人唏噓。
卻偏偏有人鐵石心腸。
風文武抓著床棱抓到雙手血紅,紅著眼睛四處尋找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宮玉,然而沒有,宮玉在院門口得知風心蓉沒死之後,便不知去了哪裡,所有人哪怕是做做樣子都進來走了個過場,只有他,風心蓉最親近之人,竟是連虛情假意惺惺作態都省了!
環視一周,風文武眼眸一閃,透過門扉定定望著外面兩道驚鴻而過的身影,一道纖巧一道偉岸,只一閃便消失在了重重假山之後。
一絲血紅的怒意飛速匯聚,他驟然向外衝去。
卻被人一把抓住手臂。
風青垂著眼帘,倚著門框邪肆而風流:「什麼時候才能改掉衝動的脾氣。」
風文武一把揮開,紅著眼低吼:「你知道什麼!」
「那你告訴我,你要去幹什麼……」風青笑吟吟一挑眉,風雲雙等女眷還圍在床前寬慰著,男子因為避嫌大多都已經離開,這個房間門側的位置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輕輕一瞥那兩片衣角,復又看著他,那帶著點不屑帶著點包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放縱的孩子:「壞人好事猶如殺人父母……」
「你胡說!」
「我胡說?」她歪著頭,笑得那麼無辜:「那就當我胡說好了。」
那一臉的「既然你要去看,那就去看」的表情,似笑非笑像是在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讓風文武猛然倒退一步。
那座假山群是心蓉出嫁之前爺爺專門花巨資為她堆砌的,可惜這讓全府人歆羨的榮耀她卻並未去玩賞過幾次。
而那兩片衣角出現在那裡,此時看來竟是那麼的諷刺,諷刺得他眼角都快要滴出血來。偏偏這個時候,風青還不放過他:「你想去問什麼?」
風文武不說話,風青也不在意,輕飄飄的嗓音像是魔咒:「為何你好好的妹妹披紅戴花的嫁過去,回來時卻是這樣的結果?為何她芳華正茂本該笑容滿溢,卻是一副行將就木將要步入黃泉的殘軀?為何眼看著變成了這樣,那個罪魁禍首卻不曾上心悔悟分毫?為何你心心念念的女人……」
風文武霍然轉頭。
風青聳聳肩,瞳孔深處有金芒一閃而過,犀利得讓人無所遁形:「或者,為何風心蓉人還沒死,風府已經安排了頂替的人選?」
風文武再退一步。
風青上前一步,輕輕探頭在他耳際,一字一頓,語調悠遠而漫長:「你該問的,是他麼?」
風文武第三次後退。
直到和她拉開了安全範圍,是的,安全,風文武說不清此刻的感覺,他衝動,卻不傻,只覺這少年離著他越近,他就越危險,仿佛被她這麼淺笑盈盈的引導著,將走入一種讓他想都不敢想的境地。
前方是什麼,萬劫不復還是重獲新生?
他不知道。他卻有預感,那是讓他與之前二十餘年的成長和教育相悖離的一步。他緊緊盯著眼前的風青。
風青卻淡淡笑了開,眉梢一揚,在他警惕又緊張的視線中轉過身去,悠然走出了房間。
整個過程一語不發。
候在門口的非杏跟上來:「公子,就這樣麼?」
「有的事,需要循序漸進。」今日這一趟倒是沒白來,她回頭掃過風心蓉的院子,遠遠地依稀可見房間內,風文武怔怔地站著,風雲雙站在床邊說著什麼,風雨則冷笑隱隱。
風青淡淡笑了,笑容在日光之下顯得悠遠而神秘:「我不急,沉不住氣的另有其人。」
「公子是說……風雨?」
「孺子可教。」風雲雙是風府的內定之人,玉王妃的位子可有不少人盯著呢,她就不信風雨會不動心。
那個女人可不是風雲雙那種魯莽愚蠢的千金小姐,若是風雨出手,指不定鹿死誰手。
偏偏可笑的是,誰人不知宮玉是個什麼東西,卻依舊有人前仆後繼眼紅那王妃之位。
想到此,她一瞥假山之後,漾起一絲冷笑。非杏也在看著那邊,擔憂道:「公子,無紫會不會有危險啊?宮玉那個畜生……」
風青一挑眉,非杏捂嘴笑了起來。光顧著擔心了,都忘了無紫那條母暴龍,宮玉若是敢怎麼樣,不被閹了都是他命大,哪裡會受什麼委屈?
腦中幻想著某個尊貴的王爺慘不忍睹面目全非的畫面,還不待開心,就聽前方主子慢悠悠問道:「實在擔心的話,要不……下次換你去?」
非杏的笑僵了,抬頭挺胸飛速答道:「無紫是公子一手帶出來的人,奴婢相信不論什麼樣的任務,她都能勝任!」
風青斜眼瞧她,果然是她帶出來的人,一樣的無恥不仗義啊!主僕兩人說說笑笑的遠去。
風文武望著她的背影,那一身鮮艷的紅衣在日光下輕輕跳動,粲然的驚心晃花了他的眼。前方是耀眼的紅,後方是悽厲的白,母親壓抑的哭聲一聲聲鑽入耳際,父親低低勸著不由帶上了哽咽,胞妹躺在床上沒有任何的回應。
還有那些風雲雙等人嘰嘰喳喳的寬慰,一人一句像是在較勁似的,風文武背對著這些,似是從沒有這一刻聽的清晰,連帶著那每一句語氣中包含著的深深意味。
那是什麼——漠不關心麼?幸災樂禍麼?看好戲麼?
這些爾虞我詐心思各異的聲音通通匯聚成一股聒噪的嗡嗡聲,無限放大反倒聽不全了具體,唯有那少年的一句含笑質問,那麼清晰地響徹耳際,如一把重錘敲在了心上!
「你該問的,是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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