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七爺出了浴室,黑暗中的就看到床上微微鼓起的人,靜悄悄的。
輕聲走過去,就見黎語整個人埋在被子裡。七爺眼中溢出一絲好笑,真是小孩子心性。
讓這孩子自己反省,反省就是躲起來?
一絲溫馨流淌入心,原本克制*的暴戾漸漸被衝散。
正要離開給黎語蓋上門,卻聽到一小道聲音傳來,「七爺……」
黎語掀開被子,還能感覺到胃部空洞和火辣,就是喝了在床頭櫃給他準備的養胃湯,還是無法阻止那股生理上的排斥。
今天發生的所有場景在腦中不停回放,窒息的噁心感從未下去過,如果是眼前這個人他根本回不來。他看過自己所有最狼狽糟糕的一面,連最無助的時候好像只要看到七爺那張臉,他就可以冷靜下來,那麼他是不是可以像一個真正的孩子那樣,有點奢求。
不用多,一點點就夠。
「能不能等一會……再走。」黎語的聲音泄露一絲顫抖,也許是害怕七爺拒絕,補充了一句,「就、就今晚。」
他不敢睜眼看門口,憑著耳力聽著不遠處的聲音,在發現門還是被關上了,揚起一抹苦笑。
果然,他是什麼身份,七爺身邊的逗趣兒,一個玩意罷了,這麼把自己當回事,將來怎麼死都不知道。
「還不睡?」
黎語猛然抬頭,黑暗中,只能感覺到模模糊糊的黑影,那個男人站在床邊,看不清神色。
「七爺……」
「嗯。」
「您……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好的讓他受寵若驚,無所適從,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黎語似乎聽到一絲嘆息,沉默了許久,腦子裡所有亂七八糟的事都一掃而空,黎語趕緊閉上眼,識趣道:「七爺,晚安。」
「你的年紀與我另一個兒子相仿。」
就在黎語不抱希望的時候,突然聽到對方坐在椅子上,吐出了幾個字。
黎語知道,就是太子口中念念不忘弄死的嚴成語。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黎語大著膽子問道,對於崇拜的強者他也一樣有好奇心。
「他,哼。」七爺冷哼了一聲,「胖得像顆球,又懶又愛耍賴,能躺著絕不坐著,什麼事不順他的意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大鬧。」
七爺想到小時候,那包子掛在自己身上,死活要自己陪他睡覺的樣子,就想再把那小子拎起來打一頓屁股。
似乎覺得那臭小子讓自己一樣不省心,但也不知是不是黎語錯覺,七爺在罵著,卻分明能感覺到七爺的難能可貴的溫和,正因為這個男人長久以來的冷硬,這樣的溫情才格外稀有。
七爺淡淡的發酵著那份思念。
所以,七爺是在自己身上找二少的影子,當作替身?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七爺對自己比較寬容了,都是託了二少的福。有這份認識,難受像被一顆顆細小的沙子參進眼睛裡,不尖銳的疼。
「瞎想什麼,你們一點都不像,你太獨立也太克制。」獨立的讓人心驚,都瘦成什麼鬼樣子。
黎語恍然,這是在讓自己放心。
明明他什麼都沒說,七爺卻輕而易舉的知道他在想什麼,七爺總能準確的抓住他的某些想法,這種明明不是很熟但卻若有似無的親近感,讓黎語感到很陌生,卻也覺得異樣暖心。
不過七爺是不屑說安慰人的話,既然這麼說就是真正把自己當單獨的個體,而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沒有人願意當別人的替身。
……
看著小孩兒漸漸沒了聲音,七爺看了眼放在遠處茶几上的安神香,沒什麼副作用,只是讓小孩兒不被今天的事情嚇得睡不著。
未成年前的陰影無疑是最深刻的,七爺並不希望黎語因為這次的事情而產生不可磨滅的傷害。
剛邁出去一步,卻發現自己的衣角不知什麼時候被拽的緊緊的,即便睡著了黎語的眉頭也沒鬆開,似乎很沒安全感。
將黎語的手扯開,塞進被子裡,又將空調調高了幾度。
彎身,在黎語的額頭印下一個鄭重的吻。你的人生,還有很長要走。
我不會讓這份衝動,毀了你。
一切,我一人便足夠。
……
嚴八走在二樓走道時,卻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望著窗外,沉默的抽著煙。
煙霧繚繞中,那個身影顯得有些寂寞。
幼年時,這個男人在他心目中無可匹敵,如今長大,他依然不認為七爺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遞上今天拍賣會拍下的遊艇相關證明,等待七爺轉身。
無需轉頭,七爺將煙摁滅在嚴八伸出的手掌上。
「好了?」
「是的,所有手續齊全。」
「送過去吧。」
嚴八靜靜的鞠躬,悄然離開。
嚴成語從小喜歡船,每年七爺都會買下無數有關船的東西送到以前二少的房間,好像那樣二少就一直在一樣。
*
無論再困,黎語每天都是準時醒來。
剛睜眼他還有點分不清這裡是哪裡,好一會才想起昨天發生的事,絕對是意外,昨天死皮賴臉纏著七爺害怕睡覺的人不是他!
黎語的臉火辣辣的。
也幸好七爺度量大,但他不能因為七爺不計較,就打蛇上棍。
過了好一會,心理建設了一番,才下樓。
債多,不怕還了。
他出了大門,清晨的薄霧籠罩在這個山莊,靜怡美好。也就顯得那塊地方格外突兀,原本綠蔭的地方依舊狼藉,似乎自從被連根拔起後就沒人敢去提,也沒人敢動這地方。
跑了幾圈,他就進了廚房,雖然廚師不在,但廚房裡該準備的一樣都不少。
七爺下樓的時候,就看到已經在布菜的小孩兒。
「七爺,早上好!」看到下樓的男人,黎語的眼睛一亮。
黎語朝氣蓬勃的樣子,看來是恢復元氣了。
七爺點了點頭。
坐下後,一旁笑看著黎語忙前忙後的順叔,給七爺斟了一壺茶。
七爺沒注意小孩兒看自己的眼神,拿起一旁的報紙看了起來。
一晚上過去,報紙上最大的頭條就是抓捕一個誘童集團,受害者從4歲到18歲之間不等,手段殘忍,此事被鋪天蓋地的報道,就好像背後有一雙手,希望讓這件事擴大,要讓這些人死無葬身之地一般。
「好了。」擺完最後一道粥,黎語乖巧的站在七爺身旁,亮晶晶的望著七爺。
七爺從報紙上抬頭,看向桌面,挑了挑眉,「水餃?」
不是念叨了快一個月了嗎。
「那個是晚、晚上。」黎語有點不好意思,他吃貨的屬性是不是已經深入人心了。
順叔看了眼桌面上精緻的餐點,出乎意料的非常簡單清口,四個精緻的小菜配上一鍋枸杞山藥粥,還有幾種中式糕點,看的出來做的人非常用心。也就是黎語這份心意難能可貴,不討好不諂媚,而是真的考慮到七爺的胃並不好,不往名貴的東西上去而是專門準備的適合養胃的食物。
順叔正要動作,就被七爺阻止,七爺親自舀了一碗。
在黎語期待的眼神下,七爺將一口熱粥吞了下去,粥煮的很入味,那鮮美的滋味在味蕾上擴散開來,能讓任何人食指大動,即便是對食物並不上心的七爺也有些驚訝這麼符合口味。
通過口腔一路傳達到胃裡,好像有什麼被什麼填滿了。
黎語是根據嚴成周喜好來做的,絞盡腦汁的營養搭配又要味道好。
這一年來,他也算摸准,七爺的口味和嚴成周差不多,不愧是父子。
「不錯。」七爺的動作慢條斯理,語氣也完全聽不出好吃。
但黎語已經很滿足了。
短短兩個字,讓黎語覺得一早上忙活都是值得的,做飯的時候最期待的就是吃下去的人能賞臉,他展開燦爛的笑容,才坐到對面開始吃。
嚴家規矩重,吃飯時間是定時的,更有食不言寢不語這樣的規矩,碗筷不能碰撞出聲……就好像古代世家門閥,黎語剛開始並不習慣,但入鄉隨俗,漸漸習慣了也覺得這是良好的習慣。
大華夏的傳統,傳承下來說起來還有些淡淡的自豪感呢。
直到用的差不多了,七爺接過順叔遞來的茶漱口。
起身時,問向埋頭吃飯的孩子,「喜歡什麼水果。」
黎語停滯了動作,左顧右盼發現七爺是在對自己說,挺直了背,想了想,老實回答:「西瓜、梨、草莓……」
洋洋灑灑報了好幾種水果,其實只要是水果他都挺喜歡的,也就是為了不發胖在克制。
七爺睨了眼順叔,順叔打了個激靈,連連應是。
黎語從不探究七爺的話,只是繼續安靜的低頭用早飯。
看著還完全不知情的黎語,順叔心中卻哭笑不得,以前那一片桃樹林到也罷了,這可是嚴家老宅啊,種各式各樣的水果,給外人知道還不得笑話死。
即便,沒人敢笑話七爺,到時候也會有一堆溢美之詞來讚揚嚴家的別出心裁。
可種一片梅蘭竹菊難道不好嗎,不文雅嗎?非要這麼實在?作為嚴家的家臣,他們也是壓力很大的。
黎少看著這麼有氣質,怎麼想的都是吃的,桃園都要成果園了。
偏偏他還不能說什麼,看著已經準備出門的七爺,順叔低下了頭:七爺,孩子真的不能太寵的。
他現在是真的相信,七爺把黎語當孩子在養了。
忽然,順叔接到一通電話。
聽完後,他臉上的溫和瞬間卸下,來到七爺面前,戰戰兢兢的說了幾句。
客廳里原本溫馨的氣氛突然被斬斷,蕩然無存。
七爺輕聲道:「你說,嚴成周,結婚了?」
順叔臉色鐵青。
黎語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完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6s 3.706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