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動 第199章 何處為家

    說實話，剛走出那個屋子的時候，我是覺得自己有些慘兮兮的。

    好歹也是在縣城混了這麼久，手底下那麼多號人跟著我吃飯，多少混了個人模狗樣，讓人看到我會恭敬的叫一聲蘇哥

    可是現在，一切都沒了，我要灰溜溜的從這裡離開，帶著我為數不多的家當，就像剛從傳銷窩點裡逃出來時的那樣，身上只有一包行李，帶了點換洗的衣服。再就是一張身份證，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可是想了想，總覺得有些不甘心，不管自己心裡有多難受和憋屈，總要繼續撐著那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才是，至少在這座縣城的落幕，不能真的是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離開。

    因此，當我從屋裡走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恢復了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高位者的表情吧，喜怒不形於色，別人永遠不能在他臉上揣摩出他心裡的想法，你所看到的永遠是他想展露給你的那一面。

    看到四周的打手們紛紛給我讓開了路，有些臉上還帶著絲絲畏懼，我不禁感慨，有句話說的真對，這面具，一旦帶上了就摘不下來了。除非連皮帶肉的削下來，哪怕我現在還沒到那種境界，也對此感受頗深。

    我默默的往前走著，冷鋒跟在我身後，走著走著，林軍走了過來。我倆相視一笑，誰也沒說什麼，他安靜的走到了冷鋒身後，跟著我們一起走出去。

    走出了夜總會大門，我不禁有些感慨，回頭望去，在看到這棟建築已然是不一樣的心境。

    這世上的沉沉浮浮，恩恩怨怨，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很想笑，我忽然理解了黃道明的那句話。

    吃這口飯的，身邊又有幾個人是可以相信的呢？

    搖了搖頭，我卻沒有看到自己的車，抬眼四顧，我看到一個柳淡月的手下正守著車，惡狠狠的看著我們。

    最後連一輛車也不願意給我麼？我不禁苦笑，這個人為了對付我也是煞費苦心，不但要徹底把我驅逐出縣城，還要讓我顏面掃地，這樣才對她沒有威脅了吧。

    我站在夜總會的門口，拿出煙，分給了林軍和冷鋒一人一根，然後站在那抽了起來。

    看上去我是站在那緬懷過去或者思考問題什麼的，實際上我卻是在考慮等會怎麼離開，總不能太丟面子。

    我正想著呢，忽然，傳來了一聲喇叭聲，抬頭一看，一輛紅色跑車停在了我面前，楊雨欣坐在車裡。沖我招了招手。

    「上車吧。」今天楊雨欣穿了件白色的t恤，和她平時的氣質大相徑庭，我對她笑了笑，轉身喊上林軍和冷鋒，上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現在這時候。也就你能來接我了。」坐進車，我掐滅煙，感慨的對她說道。

    「老娘我現在和你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出了事我也好不了，不然誰願意跟你千里迢迢的跑路。」楊雨欣白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說。不過她臉上卻沒什麼生氣的表情，一臉淡然。

    我知道她只是那麼一說，也沒多說什麼，最後看了眼夜總會，對楊雨欣說道：「先去趙倩家吧，我和她交代一下。」

    楊雨欣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默默的發動了汽車，縣城的路並不好，隔三差五就會顛一下，奇怪的是，我到現在才發現這點。

    「心情不好吧？」楊雨欣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說道：「別太難過，我們」

    「雨欣，你知道麼。」我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忽然發現，卸下壓力之後。會發現很多平時沒有發現的細節，很有趣。」

    「說什麼鬼話。」楊雨欣白了我一眼，「說得像你自願放下一切歸隱山林一樣。」

    我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知道麼，雨欣，當我處在山腳下的時候，會覺得山上的風景一定是美麗絕倫的，在我登山的時候，也無時無刻不想著我如果登頂了要如何如何，可當我真的爬到了最上面。」我抬起手，畫了個圓，繼續說道：「當我真的爬到了最上面，我發現，下面的路什麼都沒有，就像一個拋物線，到達了最高點之後，剩下的全是下坡路。」

    楊雨欣哼了一聲，張了張嘴。不過還是沒繼續張嘴嘲諷我，我也樂得清靜，扭過頭去看外面的街景。

    到了趙倩家，我讓他們在外面等我，一個人慢悠悠的下了車，又慢悠悠的走到了門口，敲了敲門。

    趙倩很快就開了門，看到是我，顯得有些驚訝，我看到她的眼圈還是紅紅的，顯然剛哭過。

    不知怎麼，在看到趙倩的時候。我忽然覺得繃不住了，一直掛在臉上的面具再也支撐不住我心裡的情感，似乎要裂開一樣。

    低下頭，強忍住心裡複雜又洶湧的情緒，我笑著對趙倩說：「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告別？」趙倩歪了歪腦袋，問道：「我還以為之前的那次就算告別了呢。」

    「這次恐怕要告別的更徹底一些。」搖了搖頭，我繼續說道：「事情很複雜，但大概的就是，我失敗了，後果是要離開這個城市。」

    趙倩忽然沉默了，她知道這對於我意味著什麼，頓了頓。她忽然抬起頭說道：「那不更好麼？為什麼要離開呢，乾脆找個普通的工作，放下之前的一切，我也可以和爸爸有個交代」

    「我之所以能平安的離開，就是因為我承諾了不再回來。」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對趙倩解釋。

    「但是。我會回來的。」看著趙倩眼眶又變得紅紅的，我頓了頓，堅定的對她說道。

    趙倩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我，我也安靜的看著她，兩個人都沉默了，這一刻，時間仿佛都靜止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從這種徹底分別的傷感中出來，看著趙倩，我抿著嘴，勉強說出一句：「我會回來的。等我。」

    然後我就不知道該在說什麼，衝著趙倩點了點頭，轉身低著頭離開了。

    我仿佛能感覺的到趙倩一直在我背後看著我，一直在看，可我沒有回頭，一口氣走回了車裡。就馬上閉上了眼睛。

    「說完了？這麼快。」楊雨欣有些驚訝地看著我。

    「我快不快你可是知道。」大概是想緩解下心情，我努力笑著調戲了楊雨欣一句。

    楊雨欣聳了聳肩，沒搭理我，問道：「所以，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去市里吧。」想了想，我回答道。

    於是我們四個就衝著火車站開了過去，一路上，冷鋒提醒了我好幾次，有人在盯梢，我知道他們是在確認我離開，所以讓他不要在意，走我們的就好。

    買完票，我最後一次站在火車站，轉身最後一次看著這座城市，心裡一時間感慨萬千。

    我會回來的，帶著比之前還要大無數倍的榮耀和強大。我這樣對自己說著，說了好幾遍，然後轉身去排隊檢票。準備進站，頭也不回。

    我們四個擠在喧鬧的人群里，被人流擠來擠去，好不容易才上了火車。

    「多久沒有經歷過這種感覺了？」楊雨欣的俏臉現在滿是汗珠，她笑著看著我，還有閒心開玩笑。

    我搖了搖頭。正準備說點什麼，忽然，手機響了。

    是簡訊，我拿起手機，卻皺起了眉，因為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是段曉坤。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打開了短息，我想看看這個傢伙最後打算和我說什麼。

    簡訊的內容是這樣的：蘇青，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恨我，不過沒關係，恨就恨吧，我們不是盟友，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我相信你是知道的。

    另外，在最後，告訴你一個消息，那就是千萬不要去市里，孟錦有人安排在了那，大概你們一出火車就會直接被幹掉吧。不用謝我，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