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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信原吩咐內侍拿銅鏡來。
光亮可鑑的銅鏡,浮出梅望舒秀美雅致的面容。
看在帝王眼裡,卻處處都是要請御醫調養的跡象。
「臉色蒼白,眼底發青,哪裡像在家休養的模樣?昨夜朕探病離去時才亥時初,之後整夜又沒有好好歇息?什麼事值得你如此不顧惜身體?」
洛信原說到這裡,若有所悟,側身看了眼,「莫非是朕昨晚登門……驚嚇到你了?」
他安撫地放緩聲音,「昨晚一時怒氣攻心,做事失了分寸。回想起來,有些不妥當。雪卿,莫要惱了朕。」
做人臣的,哪裡能惱了天家。
梅望舒避開視線,端起矮几上的茶盞,若無其事轉過話題。「不是。陛下不必多心。昨夜只是沒怎麼睡好。」
「沒睡好。」
洛信原重複了一遍,眸光里多了探究之意,「想什麼事,整夜沒睡好?」
「……」
梅望舒捧著茶盞,默默地想,昨夜因為劉善長的事,起了兔死狐悲之心,半夜睡不著,起身找出了聖上少年時賜下的『免死金牌』,不知當年情真意切刻下的『免死九次』,如今還管用否……
低頭啜了口茶,嘴裡卻只是輕描淡寫說了句,「沒什麼。家中瑣事罷了。不敢驚動御前。」
畢竟是相伴十年的人,彼此知根知底,洛信原一眼看出她的敷衍,「家中能有什麼瑣事,令你整夜無眠?莫非是……
他淡淡嘲了句,「朕之前說『夜裡節制,』『縱慾傷身』,雪卿根本沒往心裡去?」
梅望舒一口茶嗆在喉嚨里,捂著嘴,低咳了幾聲。
「不敢……不敢縱慾。只是白日睡太多了,夜裡少眠罷了,和內子不相干的。」
洛信原身子往後靠,修長的手指搭在軟榻木扶手上,指尖敲了幾下,輕笑了聲。
「你說話總是大事化小,避重就輕,朕懶得分辨幾分真幾分假,索性把你留宮裡兩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看著。」
說到這裡,過去樁樁件件的事浮上心頭,他的聲音沉了下去。
「你向來是不愛惜自己身體的。身上寒症發作,也能裝作無事般入宮覲見;只要不是腿當場斷了,也能拖著傷腿,一路出宮回家。朕剛才見你在大殿裡打晃,怕你下一刻當場撲倒,鬧出大笑話來。」
梅望舒聽著話頭不對,就要起身,「有勞陛下掛懷,臣對自己身子心裡有數,並不會——」
洛信原直接抬手把她按坐下了。
「這兩日你就待在暖閣里。若有事出去,傳召步輦。總之把你的傷腿好好養一養。」
「若是說這幾日有什麼章程的話……」他語氣尋常地道,「等你的腿將養得差不多了,陪朕去一趟慈寧宮。」
梅望舒一驚,始終低垂的視線倏然抬起,難以置信,「……陛下?」
洛信原掃了她的神色一眼。「怎麼?很意外?」
確實,意外之極。
自從兩年前,元和帝在親政次日入慈寧宮探望太后,卻猝不及防被筆洗砸中額頭,血流不止,被自己攙扶著出來後……
整整兩年時間,就連逢年過節,太后生辰的大日子,元和帝也再沒有踏足過慈寧宮一步。
梅望舒驚異追問:「好端端的,陛下為何要入慈寧宮?」
剛才是她躲避著天子的目光,如今卻反過來了。洛信原把頭扭開,視線對著窗外,淡淡道,『自己想。』
「……」
安靜的暖閣內,洛信原又拿出那副暖玉棋子,兩人在窗邊對弈了一局。
君王的棋力雖然有所進步,但只是由『開局讓子』的水準,上升到『尚可對戰』罷了。
梅望舒分出三分心思對弈,其餘的心思無事可做,無聊地敲著棋子,隔窗去看窗外的搖曳竹影,又打量暖閣各處放置的書畫古玩。
噠,噠,噠。
閒敲棋子落燈花,洛信原瞥了眼對面,腦海中浮出這句詩來。
無論多麼隨意的坐姿,由對面那人做起來,意態總是極嫻雅的。
他的目光,不知不覺往下落,落在掂著黑玉棋子的,那隻纖長瑩白的手。
窗欞透進來的光線映照下,肌膚比白瓷還要細膩。
洛信原略微晃了晃神。
他忽然想起了昨夜,門窗緊閉的正屋裡,素色錦被緩慢拉開,露出來的大片雪白肌膚……也是如此的細緻軟膩,暖玉溫香。
年輕天子的嗓子突然有些干啞,又喚了茶。
啜了口新泡的熱茶,他轉開視線,指了指梅望舒的手背,扯開了話題。
「雪卿的手怎麼這麼秀氣,若不是指腹有寫字寫出來的薄繭,倒像是深閨女子的手。」
梅望舒坦然把手掌伸開,「父母生的這樣,即便不滿意,又不能剁了。」
洛信原笑起來,把自己的手也伸過去,在木桌上比對了片刻。
一隻白皙纖長,一看便是文人的手;一隻手骨感有力,虎口處留下練習弓馬的硬繭,手掌大了整整一圈,足以把桌面上的另一隻手完全包起。
洛信原比對著兩隻手,愉悅地彎了彎唇。
「呈進來。」他沖外面一招手,之前領梅望舒過來的那名清秀小內侍立刻進來,雙手捧著個四方錦包,高舉奉於御前。
洛信原接過錦包,從裡面取出一隻成色極上等的金鑲玉鐲,在陽光下把玩了片刻,推了過去。
「今日無事,叫人開了內庫,想尋些適合把玩的小東西賜下,免得你在暖閣里獨坐無聊。這鐲子大小倒是合適,戴起來試試。」
梅望舒盯著那玉鐲,眉心卻微微蹙起。
「多謝陛下賞賜。」她並未接過玉鐲,「只是,鐲子乃是女子飾物,臣用並不合適。說來也巧,臣前些日子剛贈送內子一隻,形狀樣式倒是頗為相似。若是陛下恩准,臣拿回去轉贈給內子,正好湊成一對——」
洛信原的笑容淡了些,「隨手拿出來賞玩的小物件,你若不喜的話,便算了。」把玉鐲放在旁邊,再也不提了。
梅望舒沒接話,繼續對弈。
臨窗安靜對弈的同時,暖閣內伺候的宮人得了吩咐,悄無聲息地進進出出,給隔間裡面那處羅漢榻換上全新的被褥床鋪,預備著梅學士歇下。
梅望舒一心兩用,手上與聖上對弈,眼睛盯著進進出出的宮人看了一會兒,意識到,御前伺候的宮女數目,其實不少。
疊被鋪床的司帳大宮女,個個低眉安靜,仿佛影子般無聲來去,穿得又是同樣制式的青色宮女服飾,乍一看以為是同一個人。
仔細分辯,其實有四個之多,而且個個相貌娟秀不俗。
梅望舒若有所思。
『噠,』清脆的落子聲響,拉回她的注意。
「為何一直看這幾個司帳宮女。」洛信語氣隨意,指尖的白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棋盤,「莫非哪裡有不妥之處。」
梅望舒心裡微微一動,貌似不經意地回了句,
「後六宮至今空置,臣才能以外臣之身,留宿宮內。」
她落下一子,含笑問道,「剛才臣略看了看,滿宮的粉黛蛾眉,梅蘭菊竹,各有清麗之處,難道竟無一個能入陛下之眼?」
洛信原盯著棋盤,連眼皮都沒抬起,「怎麼,你也要學朝中那些老臣,天天沖朕喊著皇嗣貴重,有後為大?」
梅望舒聽出話里的牴觸,立刻終止話題,不吭聲了。
兩人繼續手談了幾路,倒是洛信原主動打破安靜:
「今年以來,朕幾次被朝中那些官員追著上書,要立後,要生皇嗣。明明是後宮內帷之事,卻誰都能過來對朕指手畫腳,還一副為國為民的大義模樣。每當這個時候,呵,朕感覺自己不像是天子,像是鄉下配種的豬。」
梅望舒微微一笑,暗想,原來天子被人干涉後宮內帷之事,也會覺得不舒服。
之前叮囑臣下『夜裡節制』,『縱慾傷身』,倒是理所當然。
當然了,想想而已,決不能說出口的。
她姿態閒適,慢悠悠地掂棋落子:
『陛下今年二十,年富力強,皇嗣倒是不著急,但後位一直空著也不是個辦法。』
噠,洛信原落下一枚白子,「原來你今日是替你老師做說客來了?」
梅望舒茫然了一瞬,「此話怎講,臣不明白。」
「葉老尚書兩日前上了奏本,領著一眾禮部官員聯署,催朕立後。你不知道?倒是奇事。你老師竟未事先告知你這個翰林學士?」
洛信原掃了眼她臉上的表情,又繼續落子,「啊,想起來了。你前幾日上書,要求驅逐朕的兩個侄兒出京,你老師氣病了。難怪他不肯搭理你。」
梅望舒:「……」
偏偏洛信原還不依不饒地追問,「你上奏之前,沒有與你老師先通氣?」
「有。」梅望舒嘴裡有點發澀,「寫信解釋過了,但沒有當面詳談,或許是老師想不通……我閉門謝客了幾日,不知道老師病了……」
「行了,別一幅要哭出來的樣子。朕昨日剛吩咐了邢以寧過府,給你家老師探病。你猜邢以寧回來說什麼?「
「說什麼?」
」葉老尚書並無大礙,只不過跟你一樣,氣哼哼地躲在家裡告病,閉門謝客罷了。」
「……」
「別只顧盯著桌角發呆,陪朕把這盤下完。說好了今日沒有章程的,怎麼說著說著,又聊到朝堂事去了。」
洛信原半真半假道,「雪卿該罰。」
梅望舒眼睜睜看著一大盅熱騰騰的姜參湯端過來,放在面前。
棋局還沒停。
她這邊艱難地喝完整盞湯藥,正好完成布局殺招,中盤落子吃掉一條大龍,殺得聖上潰不成軍。
洛信原投子認輸,清點完了目數,吩咐把今日當值的四名司帳女官叫進來。
對著一字排開、垂首斂目的四位佳人,挨個打量幾眼,點點頭:
「確實是梅蘭菊竹,各有清麗之處。梅學士今夜留宿東暖閣,看中哪個,晚上便叫進來侍寢吧。」
梅望舒剛端起槐花蜜在喝,驚得杯盞沒拿住,往外濺出幾滴。
她急急阻止,「使不得,陛下,這些都是御前當值的女官,怎能、怎能賜給臣?」
「怎麼不能。」洛信原的語氣波瀾不驚,「宮女並非妃嬪,先帝曾經多次賜宮女給寵臣,傳為佳話,朕為何不可。——還是說,雪卿當著朕的面,稱讚這幾位宮女生得清麗,原來不是自己看上了宮人美貌,而是另有深意?」
梅望舒倏然明白過來。
原來剛才自己的言語稍微試探過界,帝王雖然表面不顯,心頭已經隱含慍怒。
若無其事,談笑風生,直到下完棋,才開始發作。
她推開棋盤,立刻起身謝罪。
「臣失言惶恐,陛下恕罪。」
安靜的暖閣內,耳邊不時傳來清脆的棋子聲。
噠,噠。
「得了吧。你伴駕多少年了,幾時見你失言過。」
帝王撥弄著棋子,聲音還是一如平常那般沉穩。
「若不是自己想要留用這幾位宮女,為何在朕面前特意夸什麼『梅蘭菊竹,各有清麗』?仔細想,不要敷衍糊弄,好好回話。回的滿意了,朕便不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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