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馴養計劃 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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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正衡蹲守在暗處,眼睜睜看著幾處布置沒有成功,梅夫人看起來嬌嬌怯怯,身段卻活如靈蛇,驚險避開了幾處埋伏,安然抱著衣物,拉開兩扇竹門,走進梅學士養病的居所。

    他頓時心頭一跳,感覺要糟。

    沒想到片刻之後,微服潛入的聖上卻悄無聲息地拉開竹門,腳步虛浮地走了出來。

    齊正衡湊過去,小聲叫了句,「爺?」

    洛信原的臉上表情恍惚,完全沒有反應,似乎壓根沒聽到他說話。

    眼神卻灼灼發亮,有如烏夜晨星,光亮懾人。

    齊正衡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來臨泉的路上,沿路換馬不換人,三天趕了千餘里路,千里迢迢從京城疾馳奔來。

    天子雖然習武不輟,卻從未經歷過如此長途的快馬急行,內心又無比煎熬,整夜無寐。

    他言語間從來不說,但神色一天比一天憔悴,眼中黯淡無光。剛剛二十出頭的人,正是身強體壯的年歲,才三五天功夫,眼看著硬生生熬瘦了一圈,只靠著最後一絲希冀強撐著。

    從梅學士養病的居所出來後,不知那扇門後發生了什麼,整個人的精氣神,完全不一樣了。

    仿佛浴火重生,判若兩人。

    洛信原當前疾走,腳步輕快如風,越走越快。

    疾步走出溫泉庭院,沿著一片小竹林邊的石子小徑走了一段出去,他突然停下腳步,吩咐道,

    「在林子外停下,身子轉過去。」

    齊正衡愕然領命,轉過身去,背對著站在小竹林外頭。

    但職責在身,又不敢完全放任君王獨自走遠,只能側過身體,拿眼角去瞄。

    正是掌燈時分,一輪彎月剛掛上枝頭,清淺的月光映照下來,小竹林里竹影娑婆,細枝搖曳,眼見著聖上背著手,姿態沉穩地往竹林里獨自快走了十幾步,來到一小塊稀疏空地——

    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拿出平日裡練武也極少見到的身手來,凌空跳起,原地一個側空翻,騰騰騰翻到了三尺外,地上灰塵激起了一大片。

    齊正衡目瞪口呆,下巴差點掉了。

    他眼神發直,眼睜睜看著向來行事沉穩、在宮裡連走路步伐也收斂著的君王……

    騰騰騰連著幾個漂亮的側空翻,翻到了竹林深處,原地撐著膝蓋喘勻了氣,又原路騰騰騰地側空翻回來。

    齊正衡心裡大喊『哎呀我的老娘喂!陛下這是要瘋!』閃電般地回頭,背對著竹林方向筆直站好,裝作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洛信原從竹林里走出來時,依舊是背手緩步的沉穩君王姿態,身上的衣裳也拿手撣過了,把林子裡沾染的浮塵撣得乾乾淨淨。

    「走。」

    他淡聲吩咐,直奔另一個方向,事先探查出的書房而去。

    梅望舒多年來的習慣,寫要緊文書,總是在書房裡,無人打擾的安靜處。

    走進門去,便聞到一股極淺淡的白檀香。

    香味從山水雲紋大紅木桌上傳來。

    桌上放置了一個極精巧的三角鏤空紫金爐,按照文人習俗,供了一注線香。

    線香里融進了主人喜愛的香品,不只是木桌椅,連帶著案牘間的書本,都沾染著淡淡的白檀香味。

    洛信原毫不客氣地拉開紅木交椅,在桌前坐下了。

    開始四處翻抽屜。

    此間主人顯然並未想到在別院裡刻意隱藏,很快便從書本間,找出一封寫了一半的書信。

    洛信原打開信紙,借著窗外庭院黯淡的燈火望去。

    迎面是熟悉的飄逸行楷,筆畫纖弱無力,仿佛重病之人拿不穩筆,橫折間偶爾還顫抖一下。在書信首頁,寫了一行極顯眼的字,

    「臣,梅望舒,泣血絕筆。」

    洛信原深深吸氣,把信紙對摺,起身來回走了幾步,拇指牢牢地按在突突亂跳的太陽穴上。

    「去把蠟燭點起來。」

    他從牙縫裡擠出一聲笑來,「看到了一封有趣的信。朕要仔細拜讀。」

    齊正衡心裡嘀咕著。

    為什麼不先把信帶走,去無人處慢慢讀?

    不請而入,登堂入室。雖說入室的貴為天子,登入的是臣下的外院……但若耽擱得久了,碰上不知情的小廝僕婦,一通當面撕扯,天子的顏面只怕不過去。

    多重要的信,就這麼等不及?

    覷了眼聖上此刻的面色,他不敢遲疑,立刻移過來一盞油燈,放在書桌上點亮。

    黯淡的燈火下,從京城風塵僕僕、千里微服趕來的帝王,端坐在書桌後,打開此間主人寫了一半的書信,深吸口氣,繼續往下看去。

    當真是一封……寫得極出色的絕筆書。

    滿紙的情真意切,對身後事的囑託,對京中好友老師的不舍,希望陛下看在過往的情分上,看顧梅家云云。

    中間空了兩張紙未寫,想必是臨終託付天子看顧的事情,還有幾件沒想好。

    但落款已經寫好了。寫的是:

    「三月十五,望舒絕筆於臨泉別院。」

    洛信原放下信紙,抬起手,狠命揉了揉突突亂跳的太陽穴。

    今日是二月十九。

    天下竟有這樣的人,能夠面不改色地寫下一個月後的絕筆書。

    刻意的孱弱字跡,帶著預謀已久的情真意切,打算欺騙千里之外的天下之主。

    夠狠,夠絕。

    臨終前的絕筆,確實能讓人惦記一輩子。

    他沉默坐了一陣,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起身翻開桌上的黃曆書,翻到三月十五那日。

    果然,三月十五那天……

    【大凶,宜喪葬】

    洛信原從牙縫裡擠出一聲笑。

    「果然是他的性子,事事提前備好。」就連『絕筆』,『過世』的日子,也預先挑好了。

    念頭才想到這裡,心裡忽然一陣混亂,臉上浮現出不知道是愉悅還是咬牙的複雜神色,自言自語,

    「……不是他。是她。」

    齊正衡守在門邊,聽到隻言片語,木著臉,心裡無盡的驚濤駭浪,瘋狂嘀咕著:

    不好了不好了,剛才行為錯亂,現在又開始胡言亂語……

    聖上這回真的要瘋!

    『絕筆書』被天子握在手裡,越握越緊,揉成了一小團,正欲扯碎揉碎。

    動作突然一頓。

    洛信原低下頭去,以全新審視的目光,打量起手裡這封絕筆信。


    梅雪卿的字跡,他是見慣了的。

    無論是公函還是私信,向來寫的一手端麗飄逸的行楷,結構舒展,落筆有鋒,自有含蓄風骨。

    而這封絕筆信的字跡,不一樣。

    或許是為了表現絕症之人的體虛乏力的症狀,這封絕筆信的字跡,刻意寫得筆劃勾連,斷斷續續,和平日的字跡截然不同。

    不,或許就連平日慣寫的飄逸行楷,也是為了符合『梅家嫡長子』的身份,刻意使用的字體。

    多年來,自己早已習慣了的、關於梅雪卿此人的一切。

    身份,筆跡,聲音,忠心……對了,還有她明媒正娶的夫人。

    除了她那張臉是真的……

    其他全是假的。

    自己以為的十年相伴,情真意切。

    如今回想起來,原來從頭到尾,處處遮掩謊言。

    「好極了。」

    洛信原抬起食指,指尖順著信上的『絕命體』字跡,一遍遍地描繪著,低低地笑起來。

    「真是好極了。虧得我微服千里,奔波一趟。否則,豈不是至今蒙在鼓裡。」

    「好一個梅望舒,梅學士。十五歲離鄉,十六歲入京,隨侍御前,至今十年。」

    笑聲越來越大,明明因為喉嚨乾渴而嘶啞之極,聽起來,卻又帶著幾分愉悅的瘋狂意味。

    「十年……把所有人蒙在鼓裡,玩弄於股掌之間。」

    「好,好極了。」

    齊正衡蹲在門邊守著,越聽越心驚。

    病重了個梅學士,已經夠糟心的了;如今又要搭上個瘋癲的陛下。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

    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片刻之後,他不得不出聲提醒,「爺,有人來了。或許是過來巡視的護院。喲,來人身手好得很,步伐輕快如風。我們得快些走。」

    他詢問下面的章程,「下面是繼續裝作路人,以借宿名義敲開大門呢,還是——」

    洛信原動作不緊不慢,將那封皺成一小團的絕筆信摺疊成細長紙條,捏在指尖撕碎了,灑了一地,這才站起身,重新拉起風帽,吹熄了油燈。

    「走。」

    剛才的陰鷙神色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嗓音里除了乾涸沙啞,聲調語氣都變得鎮定異常。

    他沉著地吩咐下去,「不要驚動這裡的護院。所有人仔細藏好了。」

    「臨泉再留一日。」

    「今夜休整,明早起身,你們去臨泉縣裡,在街坊間留意打探,把梅家的底細探查清楚。家裡幾口人,親朋交際情況,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掘地三尺,細細報上來。」

    「朕……」他咬著牙笑,「留在別院,再看她一日。讓朕想想,如何處置她。」

    ——

    「主家!不好了。」

    梅望舒在溫泉池子裡泡了整個時辰的澡,神清氣爽地出來,剛出來就被攔住了。

    向野塵匆匆過來,稟告剛才的大發現。

    「莊子怕是被一群蟊賊盯上了!」

    他憤憤道,「這座別院太荒僻,裡面東西又精巧,統共就那麼十幾個管家僕婦守著,哪裡看守的過來!剛才我臨時起意,從西邊花園裡抄近路去前院,你猜怎麼著,正好撞見一群從書房跳窗出去的蟊賊!」

    「嗯?」梅望舒倒是有些吃驚,「山里遇賊倒也罷了,怎麼會鑽進書房裡?我的書房裡除了些前朝孤本,沒有其他值錢的東西。」

    向野塵不以為然,「鄉野蟊賊,誰會知道你們這些做官的在哪兒擺值錢東西?肯定找大的屋子,挨個搜過來唄。那幫蟊賊身手不錯,我還沒趕過去,他們就飛快逃了,說不定是哪處流竄過來的匪盜慣犯。主家,你趕緊過去看看,丟什麼東西沒有。」

    梅望舒想起那封寫了一半的絕筆信,心裡一緊,便招呼著嫣然同去。

    嫣然攙扶著『重病虛弱的梅大公子』,三人進了書房,按照記憶清點了許久,嫣然茫然道,

    「——丟了一本老黃曆?才值幾文錢?山里蟊賊這麼不挑的嗎?」

    梅望舒站在書桌邊,望著滿地碎片,放下心來的同時又有點頭疼,

    「怎麼把我剛寫了一半的信給撕了?如此荒唐做派,定然不是官府相關的人了,甚至不像是大人做的。……莫非又是那群山猴子翻進來?」

    回程路上,嫣然扶著『虛弱』的梅大公子慢慢往主院方向回走。

    走著走著,路過一片清幽的小竹林,梅望舒忽然停了腳步,往身後望了一眼。

    「怎麼了?」嫣然詫異問。

    「總覺得有人在看我。」梅望舒喃喃道。

    嫣然吃了一驚,左顧右盼,「沒人呀。是不是竹林的影子驚動了大人?」

    梅望舒往竹林里凝望了片刻。

    竹影娑婆,枝葉在風中搖擺,並無什麼異常。

    她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去。

    「最近不知怎的,總有些多心……」

    ————

    竹林深處,大叢細密竹枝背後,簡單鋪了層細布毯。

    洛信原靠著竹枝,坐在布毯上,安靜地咀嚼著乾糧。

    手上被碎瓷扎傷的傷口還沒有結疤,就不管不顧地縱馬疾馳數日,粗糲韁繩磨得手掌傷處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齊正衡單膝跪地,托著一隻手,小心地替他清洗包紮傷口。包紮完一隻手,又換另一隻。

    微服的君王雖然臉色疲倦,傷處慘烈,眼神卻熾熱灼亮,整個人的狀態沉靜而耐心,仿佛叢林中蟄伏的猛獸,在黑暗裡安靜地等候獵物的到來。

    他放下乾糧,拿起隨行禁衛們剛剛探聽來的消息字紙。

    「從別院下人處探聽得知——這次和梅大公子一同回來的,除了梅夫人,還有梅家在京城養病的大姑娘。」

    齊正衡收拾著傷藥綁帶,詫異道,「梅學士口風可真緊哪。他妹子在京城養病?居然從未聽他說過。」

    洛信原意義不明地笑了聲。「梅大姑娘,哼。」

    他若有所思,「說起來,御前隨侍的人選,都要預先排查家底,篩選一輪身世。這差事向來是你和林思時兩人領的。——怎的連梅家的人丁情況都不知道?」

    齊正衡連忙叫屈,「梅學士是伴駕多少年的人了?小的還沒入職禁衛軍時,他就在宮裡了。誰想到去排查梅學士的家底?」

    「燈下黑。」洛信原喃喃地道,「果然好大的膽子。」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一名隨行禁衛悄然進了竹林,和齊正衡小聲嘀咕了幾句。

    齊正衡回來時面露喜色,「爺,大喜事。梅學士的病情應該是好轉了!大門外剛放進了一名訪客,梅學士的院門也開敞了,看起來要會客!」

    洛信原咬著乾糧,淡淡問了句,「入夜了才到訪,訪客是什麼人?」

    齊正衡喜滋滋道,「好像是梅家大姑娘的未婚夫婿,虞五公子。」

    「……」

    咔啦,洛信原手裡的乾糧餅子,被硬生生掰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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