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夜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對峙

    咱們救回了人，善心發起，專程送女孩兒回家，到了家門口，卻被人用槍指著？這哪兒跟哪兒吶，不請客吃飯感謝我們就算了，也犯不著拿槍出來啊。

    難道是，女孩兒所說的「四五十個」，並不是什麼普通團體？我們是被女孩兒所騙，現在自己栽進賊窩裡來了？想到這，我立即皺起眉頭，往後座看去。所幸，女孩兒臉上掛著的疑惑不解，打消掉了我這個最壞的猜想。

    女孩兒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發生，她愣了一會兒，便動起身子，靠向陳莉姍那一側的車窗，在刺耳的鈴聲中對外吼道：「陳大哥，車裡的是我呀，你這是幹嘛？」

    &知道你在裡面，放心，你不會有事的。」之前大吼那人回答道，「要是你有事，他們也好過不了！」

    說完他穩了穩手裡的步槍，神色緊張不已。

    &了，」程佳華對我撇下嘴巴，「他把我們當綁匪了。」

    &以，事情沒有解釋清楚前，咱還是抱好頭吧，免得子彈打過來，痛的是我們。」程佳華說著轉頭對車外的那人笑了笑，將雙手枕在了腦後的座椅上，「就抱一會兒，那女孩兒就解釋清楚的。」

    程佳華的猜想不假，那人肯定是見到轎車有損傷，車裡有血跡，再加上正副駕駛座上坐的都不是他熟悉的人，自然會在腦海里編出一個「殺人奪車」的猜想來。雖然我心裡很不服氣，無比想抓起槍，也瞄向他，但那人的目光就是逮著我不放。要是我現在做出什麼他認為危險的動作來，他情緒一涌，手指一扣，那整車的人都會遭殃。

    好吧，我心說，女孩兒會解釋清楚的，在接受他們的感謝之前，抱個頭也無妨。正好我的頭皮現在有些癢呢。

    &呀，」後座的女孩兒語無倫次，顯得有些焦急，「不是，陳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們快點把那東西放下，等會兒傷著人了！」女孩兒說著就準備打開車門下車。

    &麼？」持槍瞄向我那人晃動了下腦袋，但依舊不肯放下武器。倒是在他身後那人，聽完女孩兒的話，遲疑著放低了槍口。

    鈴聲突然停止，但我聽到了踢踢踏踏的下樓梯聲，以及遠處傳來的吼話聲。好像是，有很多人正在趕往這裡。

    &女孩兒剛推開車門，我就聽到車外的吳林禹開口了，「到底是誰他媽的在亂來？」

    吳林禹不知什麼時候跨下了摩托車，正站在擋風玻璃旁，抬槍瞄向對面，也就是那兩個人的方向。吳林禹面色淡定，繼續用自若的語氣道：「我專門送你的人回來，你他媽還要擺臉色？」

    話畢，那個被女孩兒稱作「陳大哥」的人一驚，好像之前沒有瞧見吳林禹的槍口，這才將槍口上抬，慌忙指向吳林禹。

    &還以為自己先人一步，逮到了壞人？」吳林禹蔑笑了一聲，「老子要是安心來找茬的，剛才你招手的時候，我就一槍打死你了。」

    &大哥」身後那個本來已經放下步槍的人，見到吳林禹的動作，只好又抬上槍，瞄準吳林禹。而「陳大哥」，在聽完吳林禹的一番話語後，像是被人戳中的痛處一樣，睜大眼睛，呆愣不前。

    一分鐘前站在鐵門邊、跑進門衛處敲鈴的那人，現在也推開防盜門，露出半個身子。他肯定是害怕會發生流血衝突，便膽怯的躲在金屬門後。

    女孩兒走出了車外，她無比焦急的望向持槍對峙的雙方，不知道該去哪一面好。

    &哥，你別生氣，他們不是那意思！」女孩兒站在吳林禹旁邊，抬頭對他說。

    &們別用槍指著人了，他們哪裡是什麼壞人，是開車送我回來的！」女孩兒又對那「陳大哥」吼道。

    但是那個「陳大哥」好像被吳林禹的話語激怒了，他根本不理會女孩兒的吼話，正瞪著個眼睛，和吳林禹對視著。看來，事情雖然解釋清楚了，但新的矛盾又產生了。

    &是那意思？」吳林禹頭也不轉的反問女孩兒，「那還能有什麼意思。」

    &你回來的？」陳大哥身後那人開口了，「那徐浩呢？車子為什麼讓這幾個人來開？」

    女孩兒看了他一眼，想回答什麼，又止住了。

    &麼辦？」程佳華低聲問我，「超級吳和他們扛起了，我們要不要下去幫忙？」

    超級吳是程佳華練槍時，給吳林禹取的綽號。

    &動，咱先別動，等那人消氣了再說。」我看著吹鬍子瞪眼兒的陳大哥說。他倆現在都用槍口指著對方，神經都是緊繃著的，要是那陳大哥發現車裡出了什麼動靜，肯定會以為我們要害他，那到時候就是子彈亂撞了。

    女孩兒站在吳林禹旁邊，那陳大哥肯定不敢亂開槍，只是在和吳林禹賭一口氣罷了。

    &不我們也下去勸勸吧？」陳莉姍在後座，手掌貼在車窗上說。

    這時，有幾個人從建築樓里跑了出來。這幾個人手裡也都帶著槍，他們推開鐵門，跑下坡面，來到那陳大哥身旁。這幾個人像是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沒等有人提示，他們就自覺的抬起手中的槍，指向吳林禹。

    &子，有話好說，槍先放下。」有個人開口說。

    吳林禹哧鼻一笑，用眼神掃視著他們說：「人還挺多的啊。」

    &們人多欺負人少，要放當然是你們先放。」吳林禹穩了穩手中的槍，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我要先放我就是傻逼。」

    &秋帆，你先過來。」陳大哥瞄瞪著吳林禹，語氣低沉，像是在命令那女孩兒。

    &不！」女孩兒有些生氣了，「你們把那些東西放下，我才過來！」

    &都給你們講明了，這些人是送我回來的，如果不是他們，我就回不來了，你們聽不懂嗎！」女孩兒喊著喊著，就喊出了一陣哭腔。

    撕心的哭喊起了作用，剛才抬槍的四個人，對視了一眼，就移開了槍口。

    &浩呢？」又有人問出了這個名字。我猜的話，這個徐浩，肯定就是那個我們未救下的倒霉小子。女孩兒說完，就背靠在轎車上，一手按著額頭，不再言語，更沒有回答這句問話。幸好女孩兒聰明，沒有聽那個陳大哥的話。這個陳大哥肯定是想讓女孩兒到他那一邊，再亂槍打死我們全部。

    這時，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傳來。我看到，鐵門處湧現出好多人影。粗略一數就有十幾個。他們跑下土坡，來到了門前的事發現場。

    &麼回事？」跑在最前的那個人，還沒停下腳步，就喘著粗氣問道。沒人回答他，但他剛問完話的下一秒，就知道了發生什麼了——兩個人拿著槍對峙著，還能發生什麼。

    跟在他身後的人，見他停下後，也都跟著停下，並自覺圍在他身後，不再向前一步。問話這人，身材較高，上身著休閒夾克，下身穿筆直西褲，皮鞋錚亮，髮型打理完好。如果他沒有戴著一副金屬框眼鏡，我會以為這是老年版的李工頭。

    但他與李工頭又有些不同，怎麼說呢，我的第一眼印象是，這人以前肯定是個當官的。因為他透出的那股氣質，就是一股官場政治范兒。形容得貼切一點就是，如果說李工頭曾給我帶來過市委書記的印象，那麼眼前這人，至少都應該是個省部級領導。

    從鐵門湧出的人越來越多，沒一會兒坡面上就站滿了人，他們看著有損傷的轎車，開始小聲議論起來。我終於相信了那女孩兒的話，這裡果然有「四五十個」。

    但是舉槍對峙的吳林禹和陳大哥，根本不為到來的人群所動。兩人不讓寸步，誰也不原意先放下槍。

    站在人群最前、像是領導幹部那人，明白髮生了什麼之後，就舉起了手中的對講機，轉身問拿槍的那幾個人：「你們說的就是這個？」

    &有人回答他說。

    &這是在整啥？」他看了一眼陳大哥，又看了一眼吳林禹，「這些人到底是過路的，還是來鬧事的？」

    &是，」陳大哥身後那人答道，「陳秋帆說這些人是送她回來的。」

    &她回來？」像領導的那人看了一眼副駕駛座的我，又看向背對著她的女孩兒。

    &局，你別信她的胡話。」怒目中的陳大哥開口了，「徐浩沒跟她一塊兒回來，車裡面還有血。陳秋帆肯定是被他們逼的，才講這些話來騙我們的。」

    唉，我在心裡罵了這個陳大哥一句。這人是真傻逼，還是神經繃得太過了，現在竟還編出了一個完整故事來？

    &他媽不是！」女孩兒轉過身，竟然爆了句粗口，「你要我說幾遍，說幾遍？說幾遍你那木魚腦袋才肯相信？你是昨天晚上豬腦花吃多了嗎？」

    吼完，人群中竟然傳出一陣笑聲。陳大哥瞪圓了眼睛，沒有想到女孩兒會當著眾人的面，用粗暴的話語來否定他的猜想。

    &浩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嗎？」像領導那人在笑聲中，用平靜的語氣問那女孩兒。

    &回不來了。」女孩兒垂下眼神，喘著氣說了一句。

    人群一下子沉默了。

    &不來了？」像領導那人扶了扶眼鏡，緩緩問道，「發生什麼了？」

    女孩兒沉下一口氣，雙眼閃著淚花，將事情的經過給圍觀的人群講了一遍。我心裡總算鬆了口氣，這個見義勇為的故事一說完，這群人就該改換他們對咱的態度了。

    &穿的這件衣服，也是他們脫下來給我的。」女孩兒抹了一把眼淚，完成了講述。熱情周到的陳莉姍，不忘在後座里給她遞上紙巾。

    聽完，像領導那人打量著我們，微微點頭。但那個陳大哥，還是沒有被這個故事所打動，依舊還舉著槍。舉這麼久，他也不嫌累。

    &事情清楚了，可以放下槍了。」領導以判決者的語氣，對兩人說。

    &先放還差不多。」陳大哥還是拗著那口氣。

    吳林禹笑了笑，對那領導說：「是你的人先拿槍，哪有我先放的理兒？」

    &領導笑了笑，眼神看了一眼別處，「意思是你倆都玩上了，還上癮了？」

    &樣，我給你倆一個都不丟面子的辦法。」領導嘆了口氣說，提議說，「我數到三，兩人都放，這樣總好了吧？」

    舉槍對峙的兩人，沒有作答。他倆還保持著兩分鐘前的樣子，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對方。要是兩個熟人對盯這麼久，肯定會笑出來的。

    &領導開始數秒了。

    &人群保持沉默，將注意力集在兩人身上。

    &數完，我轉頭看了看兩人。遺憾的是，他們還是保持著姿勢，舉槍不動。( 筆硯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