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前,某天。
許之夏坐劉承欽的電瓶車先回家。
將作業寫完,時間還算早。
許之夏沒忍住,拿出鉛筆畫畫。
她很久沒畫了。
因為知道不能再學畫畫,便不碰了。
但還是心癢忍不住。
許之夏畫著畫著,就忘了時間,她被小腹一陣墜疼感拉回思緒。
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
熟悉是,她清楚為什麼。
陌生是,她已經快半年沒來例假了。
家裡沒有衛生巾,許之夏捏著錢,打算下樓去買。
房門打開,外面亮著燈,蕭野正站在門口換鞋,看樣子剛回來。
兩人同時開口。
許之夏:「你回來啦?」
蕭野:「怎麼還沒睡?」
他看著她。
許之夏攥緊手心的錢,吞吐:「我下去買…買蚊香。」
蕭野看上去睏乏,垂著眼皮往房間走:「我房間還有,我去給你拿。」
「不用了!」許之夏阻止,「我自己去買。」
蕭野轉身,眼神凌厲了很多。
許之夏不跟他對視,看向別處。
蕭野擺出姿態:「你大晚上出去,到底要幹什麼?」
許之夏埋著頭嘀咕:「買點東西。」
蕭野追問:「買什麼?」
許之夏:「」
蕭野累了一天,今天沒什麼耐心,雙手叉腰:「我說過的話又忘了是不是?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許之夏小腹一陣墜疼,皺緊眉心,捂著肚子蹲下。
蕭野幾步上去,蹲下看她:「你怎麼了?」
許之夏緩過那股疼痛,微微抬頭:「我肚子痛,下去買那個」
蕭野好像明白了。
他向她確認:「買衛生巾?」
就這麼從他嘴裡直白的說出來了。
他還說得那麼大聲。
許之夏臉紅了一道。
她很不好意思。
畢竟在她的認知里,女同學露出一點衛生巾的邊角,都會被男同學圍在一起笑著蛐蛐好久。
可蕭野,跟那些討厭的小男生不一樣。
蕭野起身:「你在家等著,我去買。」
許之夏跟著站起來,抓住他的手臂:「我自己去。」
蕭野瞥一眼許之夏,一臉『我沒跟你商量』的態度。
與許之夏的少女羞澀不同,蕭野沒有太大的感覺。
這就是生理現象而已。
他照顧全身癱瘓的奶奶,什麼都做過,與之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這種生理性羞恥感,好幾年前就蕩然無存了。
他甚至能平靜地詢問超市女職員,應該買哪種。
就像在藥店,問買哪種藥一樣。
蕭野買了日用、夜用,還有護墊。
他敲門,門打開。
他把東西遞給她,看見她桌上沒收拾的素描畫。
許之夏沒好意思跟蕭野對視,垂著腦袋:「謝謝。」
蕭野收回視線,叮囑:「喝點熱水,早點睡。」
許之夏點頭。
第二天,許之夏沒能起來做早飯。
蕭野看她沒精神,問:「你是不是哪裡不對?」
許之夏不好意思地解釋:「這是…正常的。」
蕭野點頭:「那你多喝熱水。」
反正,昨晚那個超市女職員是這樣給他說的。
許之夏:「嗯。」
許之夏疼了四天,才好。
在蕭野眼中,肉眼可見地好了。
許之夏暑假時在便利店做得不錯,所以便利店老闆有時還叫許之夏去幫忙看一兩天店。
國慶節期間,許之夏就有四天都在便利店看店。
六號那天下午,店外突然有爭吵聲。
許之夏聽著聲音耳熟,立刻就跑出去。
蕭野不知跟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發生了什麼矛盾,都要打起來了,只是被攔著。
許之夏本來想過去的,但被廖志明拉住了。
廖志明上的汽修專校在本地,平時住校見不著人影,不過節假日必來找蕭野玩兒。
蕭野被人拽住胳膊,還一臉凶神惡煞往前沖:「你tm敢少給一分試試!」
最後,還是江姐出面,一錘定音。
蕭野明顯對江姐的處理不爽,擠開人群,離開汽修店,大家拉都拉不住。
蕭野從許之夏面前經過時,掃她一眼,眼底的氣勢還未收。
許之夏還是第一次見蕭野這般模樣,都嚇到了。
許之夏是後來聽廖志明說的。
昨晚,有個司機來修車,他說他急用車,同時表示願意加工錢,蕭野檢查車輛後,發現車子問題不大,幾個小時能搞定,於是熬夜給他修車,兩人也談好了價格。
誰知今天司機來取車,不知從哪裡聽說蕭野只算是汽修店學徒,就要少付一半的錢。
後來越扯越遠,說蕭野給他換的材料原本沒必要換,說蕭野宰客。
反正就是不願意給那些錢。
要知道,加夜班所得的修車提成是翻倍的。
蕭野吃虧,哪裡肯?
這才鬧起來。
許之夏皺巴臉,覺得那個司機太欺負人了,蕭野昨晚可是凌晨四點多才回家,就為了給他修車。
廖志明嘆息一聲:「我野哥那個脾氣,估計不會在這兒繼續幹了!」
許之夏小臉驚訝:「這麼嚴重嗎?江姐也沒怪他呀!」
廖志明又講了一些蕭野以前的事來佐證這個推測。
蕭野初中時,他奶奶癱瘓後,徹底沒人管他。
那時夏天,他總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打籃球。
不知誰傳的,說他沒人管,白色t恤都穿黑了。
這傳言簡直莫名其妙、貽笑大方,但那些人還真對他指指點點嘲笑他。
蕭野的爆發在某次打籃球時,那堆人不讓他參與,說他一來就聞到一股臭味,不知是他身上的,還是他染著癱瘓的人身上的味兒了。
蕭野把人揍了。
一挑五。
從此,就沒人敢惹他了。
從那時起,誰惹他,他懶得廢話,直接跟人干架。
許之夏見過蕭野收拾人,打架很有章法,那些人都怕他,她還以為他從小就這樣。
許之夏以前被同學霸凌,方晴事後找她談過,給她科普校園霸凌相關知識,也告訴她發生這樣的事千萬不能默默承受,要告訴家長。
原來,蕭野也被霸凌過。
但他,沒有家長可以說。
他只能自己保護自己,用笨拙的方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
這就是他生存的方法。
事到如今,許之夏重新領悟蕭野當年那句話。
——不敢?不敢就活該被欺負!
他不是在奚落嘲諷她。
廖志明總結道:「他這人愛面子,又忍不了一點兒。今天這事兒江姐沒向著他,他在大伙兒面前沒面子,又在客戶那兒吃了虧,怎麼可能還在這兒幹下去?」
許之夏很擔心蕭野:「志明哥,你能給我哥打個電話嗎?」
廖志明甩頭,態度果斷:「我不打!」
他不打,她自己打。
便利店有座機,許之夏拿起聽筒,撥號。
才摁了幾個數字,被廖志明奪過電話聽筒壓下去。
廖志明苦口婆心:「之夏,這個時候就別往槍口上撞了!你這小身板能挨幾槍?」
許之夏不太明白:「啊?」
廖志明手指從許之夏眼前划過:「他現在只要有活物在他面前晃,他都手癢想揍一頓,好嗎?」
許之夏瞪圓眼睛,嘴巴長大,啞聲好幾秒,弱聲感慨:「不會吧?」
廖志明:「你了解他還是我了解他?」
許之夏:「你。」
廖志明露出得意神色,在許之夏面前搖頭晃腦:「你想挨揍嗎?」
許之夏有一半底氣:「我覺得他應該不會揍我。」
廖志明:「那你試試?」
許之夏:「」
廖志明調侃:「揍了你就不能揍我了喲!」
許之夏扣扣手指,小聲嘀咕:「那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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