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鎮的雪越下越大。
整個長門鎮已經儼然被裹上了一層白衣。
夜風寒朔。
蘇泰手提著一個盛滿鎮西王嬸店裡美酒的葫蘆,踉踉蹌蹌的推開了自家的房門。
他的臉色有些潮紅顯然喝了不少的酒。
這些日子他過得很是舒心。經過太守府里的那場變故,蘇長安救下了長門百姓,他這做父親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不再如之前那般在眾人眼中抬不起頭來。
甚至在去到酒館之時,以往那些對他指指的酒客,如今也熱切招呼起他來,甚至還有人搶著請他飲酒。
這多少有些牆頭草的嫌疑。
不過蘇泰卻並不介意,他很享受這樣的事情。
對於一個沒有多大本事的老男人來,沒有什麼比受人追捧更有面子的事情了。
這時他將手中的葫蘆放在鼻尖嗅了一嗅,那甘甜的酒味讓他醉眼朦朧的臉上頓時浮出一抹笑意。而後,他便將之放到了桌上,身子搖搖晃晃的走到自己的床前,脫去外衣便要躺在床上睡去。
蘇長安已經去了北嵐城二十餘日。
蘇泰想著那一日古羨君所的話,再想著來請蘇長安時,那位新任太守滿臉的恭謙,他就不由得樂開了花。估摸著那臭子再次回來的時候,恐怕就得帶著自己的未來兒媳婦了吧?
一想到那些酒客們知道自己的兒子與古家侯爺成婚時,那臉上驚訝的神情,蘇泰便一陣開懷,上下嘴唇更是合不攏了一般,發出一陣陣笑聲。
「咚!」
「咚!」
「咚!」
而就在他沉浸在這樣的美夢中無法自拔之時,屋外卻忽然想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啊!?」蘇泰不滿的嘟噥道,翻了身子將枕頭蓋在了自己的頭上,想要繼續睡下去。
「咚!」
「咚!」
「咚!」
可門外之人卻沒有作罷的打算,敲門聲繼續傳來,比起上次愈發急促,同時也愈發的響亮。
蘇泰終於還坐起了身子,他氣急敗壞的推開房門,走到院前的大門處。
心裡想著這是哪個不開眼的傢伙,敢來打擾你蘇爺爺睡覺。
「這麼晚了!誰啊!」他極為不耐煩的打開了院門,然後在心底醞釀了許久的怒罵之言就要破口而出。
但待到他看清院外之人的模樣,到了嘴邊的喝罵便被他生生的給咽了回去。
「古...古...侯爺......侯爺。」他有些木訥的對著眼前這二人稱呼道。
這來者赫然便是古家的古方天與古羨君,身後還有一位老者,趕著一輛馬車。
二人的神情都有些疲憊,衣衫之上甚至還沾著些許血跡。
但蘇泰並沒有來的及去想那麼多,只是對於二人的忽然出現而感到詫異,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你們怎麼來了?」蘇泰下意思的問道,畢竟以這二人的身份忽然造訪他這無名卒,在他看來著實惶恐。
「蘇將軍,有什麼事進去再。」古方天沉著眸子道,隨後也不理會一臉茫然的蘇泰,轉身與古羨君一道去到那被老者牽著的馬車中二人合力從裡面抬出一位渾身染血,看不清模樣的「屍體」。
隨後,古方天又與那老者交代了幾句,他老者了頭,轉身便駕著馬車朝著長門外奔去。
「這...」蘇泰愣愣的看著那具血淋淋的屍體,有些頭皮發麻。
他大半輩子都在沙場之上度過,雖然不上能征善戰,但殺過的人也不再少數,可是這般慘烈的屍體,他確實見所未見。
血手翻飛之下,幾乎看不出這屍體原來的模樣。
就是他親爹在場恐怕也認不出這是他的兒子吧?
蘇泰在心中這樣嘀咕道。
「事出緊急,蘇將軍多見諒,還請進屋一敘。」古方天這般道,也不顧一臉木然的蘇泰,與古羨君一道抬著那屍體便走入了蘇家的院門。
蘇泰一愣,自然生不出半違抗身為侯爺的古方天的心思。
他趕忙跟著二人走入房內,反手將那院門關上。
二人進屋之後,便將那屍體心翼翼的放在了蘇長安那張有些破敗的木床上。
這讓蘇泰的眉頭一皺,想著自家孩子的床被這屍體給占了,那待到那倒霉孩子回來應當住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什麼不對,自家的孩子不是去了古家嗎?那為何此刻古羨君與古方天來到了長門,卻唯獨不見自己那倒霉孩子?
而就在這時,古羨君來到了他的跟前,神情有些憔悴的問道:「伯父,可能打熱水來,我想給他擦擦身子。」
對於自己未來兒媳婦的要求蘇泰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他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還是暫且壓下,趕忙去到裡屋用盆子打來一盆熱水,然後又找來一張相對乾淨的毛巾,恭恭敬敬的送到古羨君的手中。
「謝謝。」古羨君低著聲音道了謝,身子便坐到了那屍體所在的床旁,開始用那毛巾心翼翼的擦拭著那具屍體的身子。
這讓蘇泰的眉頭又是一皺。
這屍體雖然看不清容貌,但臉上的輪廓卻依稀可見是一個男人,應當年紀與自己那兒子相當。這古侯爺如此親力親為,免不了讓蘇泰一陣胡思亂想,暗罵自己孩子不爭氣,眼看著就要被戴上一綠油油的帽子。
而古方天也在這時走了過來,示意蘇泰與他來到一旁,似乎想要與他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卻又猶豫不決,一時間二人之間有些沉默。
畢竟蘇泰的兒子是為了救他們父女二人才落到如此田地,古方天想來心頭有愧,又害怕蘇泰一時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因此才不知但從何起。
可蘇泰倒沒有想得那麼多,他見古方天半晌不曾話,暗以為他只是想把自己拉到一邊,避開古羨君與那具屍體。
在他看來,古羨君是他老蘇家的兒媳婦,此刻對著那儼然已是屍體的男子傷心欲絕,是一件極不光彩的事情,所以古方天才將他拉到一邊,為的就是不讓他見到這番情景。
這讓這位老兵痞多少有些生氣,卻又敢怒不敢言。
他用眼角的餘光一直注視著床那側的景象,生怕古羨君做出什麼逾越之舉,給自己那倒霉兒子的帽子上再染上一抹綠色。
而這時,古羨君已經心翼翼的將那屍體臉上的血漬擦了個乾淨。
蘇泰看著那張臉,暗暗覺得有些熟悉。
那眼睛、那眉毛、那稜角...
他娘的!這不就是老子的崽子嗎?!
蘇泰這般想著,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心道,原來這侯爺是在替自己兒子擦拭身體,虧我還擔心她給我兒子戴綠帽子...
可下一刻,他的瞳孔陡然放大,也顧不得在意身旁的古方天。
他的一個激靈,方才還有些朦朧的酒意在這時盡數散去,他三步並作兩步,連滾帶爬的來到床前,驚呼道:「兔崽子!你怎麼就死了!你死了你老子我下半輩子靠誰養活啊!」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7s 3.660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