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陌生人群里扮演著兄妹角色的行為,使陸羽和常黎之間的關係更近了一步,他們可以隨時隨地牽手,可以名正言順關心對方,若不是曹平威知道內情,他都以為是這對兄妹不正經。
哪有人牽手擁抱過還不表白的?未免太過於曖昧。說是朋友,太過親近。說是戀人,又沒心意相通。「兄妹」確確實實是最合適的身份。
其實不用挑明,他們彼此都懂,懂對方的心情,懂其中的情意,只是看誰能先把喜歡講出口。
常黎作為一個生前保守的女生,自卑的性格讓她不敢告白。她在中學時期暗戀過一個人,直到高中畢業都沒有敢去表白,對方甚至完全沒聽說過她。
那五年是她最幸福又最孤獨的一段日子,她深知孤獨的滋味,明白愛情的痛苦,所以她才能對那本書里的那段話理解得這樣深,深到一張嘴就能完整地背下來。
陸羽沒有表白,是因為時機一直不對。在廟裡的那晚他想要向她訴說自己的心情,無奈被天慧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憋著不說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他在考慮以後。表白後,如果常黎與他心意相投,那麼和他在一起的究竟是常黎本人還是溫迎夏?他想要娶常黎為妻,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之後得去溫家提親,到時他迎娶的,將來與自己度過一生的,到底算不算是常黎這個人呢?
他低頭望著躺在馬車上閉目養神的常黎,聽著她哼的曲子,他與她相握的那隻手收緊了些。他在感受她,想要看看清楚,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阿黎。
常黎正在懷念中學時期的日子,她在回憶與朋友間的打鬧。這時陽光突然消失了,她睜開眼想要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睜開眼正好與陸羽倒著望她的眼睛四目相對。
她沉醉在他的眼神里,空閒的那隻右手遮住了自己害羞的眼睛,她半開玩笑地打趣他道:「哥哥真好!還懂得幫我擋太陽。」
只是這麼一句話便消除了陸羽心中的疑慮,他眼前的姑娘是常黎,不管她在誰的身體裡,她永遠都是她。不管她換幾個身體,他最後會與誰成親,他迎娶的都是常黎。
曹平威朝後看了一眼,注意到了那倆人的親密,他答應了要幫忙保密,只能通過暗示來提醒他們注意保持距離。
陸羽聽到他的善意提醒後坐直了身體。他抿了下嘴,對曹平威點了下頭。
(2)
七天後,他們終於到達了雪山。
天果鋪建在雪山的山腳下,店鋪里分為三個區域:登記區、取貨區、理貨區。
店面不算大,一次只能容得下十幾個人,晚來的人要排隊,每天的隊伍都會蜿蜒數里路,買果的人能從天果鋪門口一直排到鎮上,那陣仗壯觀得很。
買果並不是買了就走這樣簡單,你得看有沒有貨。運氣好的當天就能拿貨離開,運氣不好的,還得等雪族的人上山摘果。上下山來回最快也得一天半的時間,且不一定有貨。
所以,很多人喜歡提前預約,儘量不在此多做停留。像是那些一天辦不完事的,都會在雪鎮上找地方借宿。久而久之,雪鎮上的客棧與酒樓就越開越多,除了來買果的,有些人還喜歡來這裡旅遊。
大街小巷上到處是遊玩的旅客,熱鬧程度不比西湘村的集市差。如今天還有些熱,雪鎮卻涼爽得很,是避暑的好去處。
離雪山越近,溫度就越低。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常黎身裹破爛棉衣,頭上戴了頂棉帽,乍一看,還真像是窮人家的丫鬟。別看現在八月份,這一身打扮在此地卻是一點都不新鮮,有的是比她穿著奇特的。
眾人皆知,溫家小女兒還在昏迷,這會兒看到一個像她的,頂多是覺得兩個閨女長得有點像,根本不會細想。
再加上白秋水對外稱常黎是她的女兒,就更沒人懷疑她的身份。眾人只覺得這個當娘的偏心,自己和兒子穿著裘皮,就給女兒穿破棉衣,凍得她小臉發紫,蜷在車上抖成了篩糠。
外人不知道的是,她棉衣里實際上裹著一層羊毛毯,懷裡還抱著一隻狐狸用來暖手。她看似凍得發抖,其實是在得瑟,得瑟自己演技好,沒人認得出她是溫家千金。
馬車停在了天果鋪門口,店裡的夥計一瞧見送裘皮的馬車到了,趕忙便跑出來迎接他們。夥計和曹家的人一前一後搬了十來趟,把貨卸在了理貨區。
趁他們忙著點貨,陸羽拉著常黎悄悄溜到了後院去,他爹提前與雪族族長通過信了,雪族會配合他們找白雪。
白雪在雪山上修煉,想找到它,需要爬上雪山。靠普通人是沒辦法安然把它帶下山的,需要尋求雪族的幫助。
剛踏進後院沒多久,常黎他們便被一個身穿藍色長裙的女子攔住了去路。
女子怒斥他們:「竟敢闖入天果鋪後院!是不是想偷東西!」
陸羽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了她,她接過粗略看了一遍,看完之後態度大變,熱情地把他們請到了北邊的屋子去。
不愧是雪族的人,在這天寒地凍的環境下,天果鋪里人人竟穿著夏天的薄衣,還有兩個光膀子幹活的大漢,這場景屬實是一道奇觀。
(3)
雪族的族長名叫白蓮,是明作女神的首席弟子。五百年前,她遵照師父的指示來到雪山摘雪蓮,見到神樹後,她被神樹頑強的生命力所吸引,在這裡一待便是兩個月。
白蓮在雪山上救下了幾隻瀕死的動物,回程時,她把它們帶回了德聖鎮。動物們在明作女神的庇佑下進行著每日的修行,最終化成了人類的模樣。後來,它們又一同與白蓮回到了雪山,守著神樹繼續進行著修煉。
白蓮與常大人是故交,她們從前碰了面,都喜歡先把對方從頭到腳調侃個遍,接著再雙雙把酒對明月,不喝個爛醉不盡興。
「你這小丫頭,怎麼證明自己是常黎轉世?」白蓮手裡搖著羅扇,坐在圈椅上嗑瓜子。她高傲地打量著那姑娘,怎麼看都不覺得她是自己的老友。
常黎雙手揣在袖子裡,搖了搖頭回她道:「靠我自己是無法證明的,不過我可以聯繫百大師,讓他來向你說明事情經過。」
「白大人,無需證明,只要把白雪帶來,一切就會明了。」陸羽道。
白蓮手裡的羅扇越搖越快,她看上去對此很是苦惱,扔掉手裡的瓜子皮後,她嘆了口氣,把扇子扔在了桌上,起身到門外叫來了兩個人。
「大山、小黑,你倆去把白雪帶來,它要是不肯來,就用麻袋把它抓回來。」說罷,她撩開門帘,又仔細看了常黎一眼。
「你說說你,到底哪點兒像老常?」她略帶嫌棄地調侃常黎,「會武功嗎?看你那小身板,怕是連路都走不了幾步。就你這副樣子還想回斷緣村搶族長的位子?我看你還沒等上台就被人一劍戳死了!」
常黎被她的話說得有些發懵,這白大人怎麼和陸羽形容的不一樣啊?這人嘴也太毒了吧?
她沒有因此生氣,畢竟對方講的都是事實。連她自己都沒有底氣,她什麼也不懂,就想回去接替族長的位子,可不是會被人報復嗎。
常黎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對她說:「我總得嘗試一下,不能辜負百大師喚我回來所做的犧牲,還有那些為了世界和平正在做事的勇士們。我只有盡力做了,才對得起大家對我的期望。」
聽了她的話,白蓮對她有了絲改觀,點了點頭道:「對了!有這種覺悟才行!」
(4)
為了把白雪帶回天果鋪,大山和小黑差點遭遇雪崩。他倆在半山腰上忙活了一下午,兩個時辰以後才帶著白雪回去交差。
白雪可不是普通的雪鴞,它在一百多年前就學會了說人話,可以與人類無障礙溝通。
這一趟雪族的人來找它,說什麼它主人來接它了,一向防範心強的它沒有相信這倆人的話,轉而和他們打了場雪仗。一隻鳥敵得過兩個本體是野獸的人類嗎?白雪已經盡力在反抗了,可最後還是被套進了布麻袋裡。
它在袋子裡罵了一路的髒話,後面罵累了,也懶得再張嘴。
白雪的一切暴躁與憤怒,在重見天日的那一瞬通通消失不見。那顆讓它思念了十年的心臟正在附近跳動,向它傳送著強烈的信號。
它的行為出乎所有人意料。它先是激動地撲進了常黎懷裡,對她傾訴著自己的想念。片刻後,它突然像是被什麼惹怒了,從她懷裡掙扎著飛到了空中,緊接著對著她一頓臭罵,翻臉的速度堪稱神速。
常黎大概聽懂了它在罵什麼,她朝它伸出雙手,對它喊道:「白雪!不要生氣!我可以解釋的!」
「你這個三心二意的女人!快帶著你的狐狸精滾回老家吧!」留下這句話後,白雪朝著雪山的方向飛走了。
「都多少歲了還鬧孩子脾氣!等老常真走了,我看你上哪找她!」白蓮指著白雪的背影沖它大聲罵道。
這個發展令常黎有些哭笑不得,白雪認她了,結果又因為吃醋跑了,難不成再讓大山和小黑去逮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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