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的地形並不算複雜,只是不太規整。
感覺這裡原本應該就是一個比較宏大的地下洞穴,只是人工修整了一下地面,裝上大門就直接啟用了一般。
至於剛才的「臨沖呂公車」,顯然不是通過那扇青銅大門運進來。
而是先將材料分散著運進來,然後才在這座地宮之中進行組裝,因為那扇青銅大門根本就不夠「臨沖呂公車」通行。
如此繼續向前探索,很快吳良等人便又看到了新的大型器械。
這也是一輛裝有六個輪子的戰車,輪子共同支撐著一個大木床,木船上面則是一個高達十幾米的使用柱子製作而成的大梯子。
梯子上面還有一截可以活動的小梯,小梯末端則裝有兩個金屬材質的鉤子。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雲梯」了。
事實上,「雲梯」這種東西倒並未失傳過,歷朝歷代打仗都少不了這樣的攻城器械。
只不過據吳良所知,如今曹老闆他們打仗用的還不是這樣的「雲梯」,而是一種單純使用竹子製作而成的簡易長梯。
每逢攻城的時候,像他這樣的小兵便要抬著簡易梯子、頂著箭雨石頭之類的防守手段拼命衝到城牆下,然後將這樣的簡易長梯搭在城牆上,然後還要守在下面扶好長梯,等著後面的兵士踩著他們的肩膀與長梯往上爬。
這絕對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就算吳良自己沒有親身經歷過,穿越之後也已經通過「有才兄」的回憶深有體會。
所以吳良同樣非常明白戰爭的殘酷。
一將功成萬骨枯。
不論是作為將軍,還是身為一名小兵,他都絕對不會上戰場。
若是曹老闆拿刀架到他脖子上逼他上,那麼後悔的一定會是曹老闆……
話說回來。
眼前的這駕「雲梯」,與歷史記載中的唐朝軍隊使用的雲梯倒是有許多類似之處,兩者之間或許有一些聯繫。
不過要吳良來說。
「雲梯」與「臨沖呂公車」的功用其實是有些重合了。
毫無疑問,「臨沖呂公車」應該算是「雲梯」的升級版,那玩意兒既可以將人送上城牆,而且一次可以送上幾十甚至上百人,而坐在上面的兵士若是持有遠程攻擊武器,它便又成了一部帶有武器系統的移動戰車。
缺點則是,製造「臨沖呂公車」所需的人力物力都要遠超於「雲梯」,而且受地形限制比較大,能否投入戰場尚需視情況而定。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吳良這個門外漢來到這裡,就像是進了一座古代軍事器械博物館,心中的嘆為觀止自然不必多說,只是更加具體的工藝與構造,他確實只能算是略知一二,若是想要完美複製、甚至是在這個基礎上改進,還是得等待孫業先將圖紙畫出來再說。
如此繞著「雲梯」走馬觀花的觀摩了一圈。
「咱們走吧。」
吳良看了隨行三人一眼,打算繼續前進。
這時一直負責警戒的典韋卻微微蹙眉,頗為警惕的說道:「公子,韋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監視著咱們,可是站在此處查看了半天,也沒察覺出有什麼異常之處,不知道是否是韋的錯覺所致。」
「哦?」
一聽這話,吳良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寒意。
于吉與白菁菁也是下意識的向吳良與典韋靠攏了一些,明顯心中也是有些發毛。
「你這種感覺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吳良四下打量了一番,也沒發現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只得開口追問道。
典韋與于吉不同。
他屬於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漢,若非真感覺到了什麼,他絕對不會輕易說出這種危言聳聽的話,影響到大傢伙的士氣。
「就是與楊萬里和諸葛亮分開後的這一陣子,不知道到底怎麼了,韋很快便莫名的心神不寧,總覺得暗處有一雙眼睛正在窺視著咱們,準備伺機而動。」
典韋正色說道。
「嗯……」
吳良點了點頭,發出一聲沉吟。
他對典韋早已不是第一天認識,他雖怪力超群武藝驚人,但並沒有其他的特殊本事,尤其是這種能夠提前感知危險的心理感應能力,否則此前下了那麼多墓,遭遇了那麼多危險,不可能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
也是因此,吳良才感到無法解釋。
一個天不怕地不怕並且沒有什麼特殊能力的人,忽然開始沒由來的心神不寧,難道是這就是後世都無法做出合理解釋的直覺?
或者也可以更加正式的將其稱之為「第六感」。
但這種莫名產生的「第六感」到底是應該相信呢?
還是不應該相信呢?
吳良也不太說得清楚,有時候人就是應該相信直覺,但有的時候又不應該相信,最終還是要由自己來決定。
「沒有找到直接證據的話,或許只是你的錯覺。」
吳良心中依舊沒底,像是對典韋說,也像是對自己說道,「不過墓中什麼情況都有可能存在,你多留個心眼,一旦發現了什麼異常之處立刻報告於我,我自有判斷。」
「諾。」
典韋應了一聲,將另外一把工兵鏟也取了下來,進入雙持狂戰士狀態,顯然吳良的話並沒有完全令他安心下來,這種感覺依舊存在,甚至可能還更加強烈了……
……
再往前走。
吳良等人又遇到了幾具攜帶了鑿子與工具的屍首。
這幾具屍首同樣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而且致死原因也終於有了些許不同。
其中兩具屍首是被自上而下爆了頭,另外三具屍首則相當完整,看不出骸骨上有什麼明顯的損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仿佛是無疾而終一般。
但吳良清楚。
「無疾而終」是不可能的,這三具屍首一定是暴斃於此,只是死於某種通過僅剩的骸骨看不出來的死亡方式。
也就是說。
這裡面除了「爆頭怪」之外,可能還存在其他未知的要命因素。
未知無疑才是最難防範的……
「各位,從現在開始,除了防範頭頂,其他方面的東西也要多加注意了。」
吳良不得不提前向同行三人做出預警。
「明白。」
眾人點頭應道。
可以看出,大夥臉上的表情都逐漸凝重了起來,還略微有些緊張。
如此又小心翼翼的向前摸了一段。
一張同樣擺放在一台四腿木床上的巨大弓弩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確切地說,應該是三張一丈來寬的巨大弓弩。
只不過這三張大弓合併在了一起,重疊著擺放在那輛四腿木床上,弩臂上則有三道矢槽,矢槽內分別放置著三根比常規的長矛還要長出一些,與成人手臂粗細相當的巨大箭矢。
這巨大箭矢的箭頭是金屬所鑄,就連箭翎也是鐵片,看起來威力極大。
而在這張巨大弓弩的後方,則還設置了一個類似於絞盤的圓軸,圓軸上纏繞著結實的麻繩……
「三弓床弩?」
吳良眼前又是一亮。
他能想到的與這玩意兒類似的東西,就是宋朝才出現的「三弓床弩」。
這種弩已經可以稱為「弩炮」了,這種算是一種早期的複合弩,力道大到驚人,若是用來攻城,就算沒有射中敵方輜重,也能夠直接將弓弩射入城牆之內,攻城兵士還可以藉助這些插入城牆的箭矢攀緣而上。
而若將此物擺放在城牆上用來防守,除了後世那種材料與厚度都十分驚人的裝甲車,這年頭幾乎沒有東西能夠抵禦。
也是因此,要拉動這種弩炮所需的力量亦是十分驚人。
所以才需要裝置弓弩後方的那個「絞盤」。
那算是一種省力滑輪,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少發射「三弓床弩」所需的人力。
又是歷史上宋朝才出現的戰爭器械,竟又在這座春秋戰國時期的地宮中出現了……
吳良甚至有些懷疑。
這座地宮在宋朝的時候終於被什麼人盜了,所以「臨沖呂公車」與「三弓床弩」才會現世,而這座地宮可能也就在那時候毀掉了。
反正後世考古界肯定沒有發現並發掘這座公輸冢,否則這一定會是後世近代考古界最大的新聞。
「海昏侯墓」發現的黃金、不斷冒出最新考古發現的「三星堆」、以及發現千年不腐女屍的「馬王堆」,在這些存有大量成品的大型戰爭器械的「公輸冢」面前,真就有那麼點「班門弄斧」的感覺。
除此之外。
據吳良所知,後世發現的《魯班書》版本,最早也是宋朝的產物……
巧合多了,恐怕就未必是巧合了。
正如此思索的時候。
「小心!」
不知為何,白菁菁忽然驚叫了一聲,而後竟奮不顧身的向吳良撲了過來。
「噗通!」
伴隨著一聲響動。
吳良沒有防備,直接就被白菁菁撲倒在了地上,胳膊肘子還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痛覺隨之傳來。
「?!」
見此狀況,于吉也是腮幫子一抖,順勢伏倒在地。
而典韋則一個錯步跳到了吳良身前,兩柄工兵鏟攥的緊緊的,一對虎目飛快轉動查看周圍的情況。
然而等待了片刻。
卻是無事發生……
「嘶……」
吳良來不及感受伏在懷中的溫軟,一邊發出痛吟,一邊一臉詫異的問道:「菁菁,到底怎麼回事?你發現了什麼,為何忽然將我撲倒?」
白菁菁此前伏在吳良身上,緊緊抱著他的同時,一雙眼睛也是緊緊的閉著,睫毛不停的微微顫動。
如今聽到吳良的聲音,她這才終於睜開眼睛。
然後極為關切的在吳良身上檢查了一遍,又在自己身上檢查了一遍,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開口說道:「我……我見那大弩正對著你,隱隱要向你射來,你若被這大弩射中定是活不成了,情急之下,我才不得不將你撲倒。」
「?」
吳良一臉懵逼。
典韋與于吉也是類似的表情。
「三弓床弩」的箭矢確實是正對著吳良沒錯兒,但「隱隱要向你射來」要從何說起,「情急之下」又要從何說起?
沉默了片刻,吳良扭動了一下身子,有些無奈的道:「菁菁,你要不先起來,我去查看一番?」
「哦……」
白菁菁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態有些不雅,連忙紅著臉站起身來。
吳良也隨之揉著胳膊起身來到「三弓床弩」旁邊仔細查看。
現如今「三弓床弩」上面的弓弦已經全部失去了彈性,斷裂開來耷拉在地上,就連後面那個「絞盤」上的麻繩也已經腐朽不堪,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除此之外。
這上面也完全看不出存在任何自動機關的痕跡。
莫說是這裡根本沒有人操作「三弓床弩」,就算是有人操作,這種狀態的「三弓床弩」也斷然不可能射出箭矢。
所以。
白菁菁為什麼忽然覺得「三弓床弩」要向他射來呢?
「菁菁,你是基於什麼情況,覺得我會被這大弩射死?」
吳良有些不解的問道。
「好你個吳有才,你還有沒有良心!」
白菁菁也跟在他身邊一起查看了「三弓床弩」的情況,結果聽到這話,立刻便瞪起一雙杏眼怒斥道,「我捨命救你,你卻來質疑我,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我救你還救錯了麼?」
「你剛才捨命相救的舉動令我十分感動,這件事我保證一定會銘記一輩子,飯後睡前都要時刻提醒自己,曾經有一個女人為了救我拼上性命,世上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吳良只得耐著性子,換了一種更加準確、也符合女性腦迴路的問法,「所以,我絕對不是在質疑你,我就是想問問清楚,你剛才到底覺察到了什麼,判斷我當時會被這大弩射死,從而奮不顧身的捨命相救於我。」
他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太正常。
先是平時冷靜勇武的典韋總是覺得暗處有什麼東西正在監視他們,接著聽力異於常人的白菁菁忽然又認為他馬上就要被「三弓床弩」射死,而且到了必須撲來相救的緊急程度。
這兩件事都沒有可靠的依據,甚至完全站不住腳。
也就是說,他們的判斷都源自於主觀,也就是各自的直覺……尤其是白菁菁這件事,已經可以證明她剛才的直覺是錯誤的。
這麼看起來,他們兩個似乎都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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