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
此人正是西漢最著名的將領之一——衛青,衛仲卿!
漢武帝茂陵中最大的一座重臣陪葬墓,便是衛青的陵墓。
後世這座陵墓的遺址前面立有一塊石碑,石碑上便書有「漢大將軍大司馬長平侯衛公青墓」十四個大字。
不過據吳良所知,這塊石碑其實是清朝時立下的,立碑者乃是《資治通鑑》的作者畢沅。
而在這之前,衛青的陵墓,以及整個漢武帝茂陵都遭受到了極為嚴重的破壞,早已十不存一。
如此一直到新天朝成立之後,茂陵正式被定為第一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僅剩下的遺址與少量文物才被修復並保存了下來。
所以。
這塊破損的玉板難道是西漢名將衛青的遺物?
可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吳良凝視著那塊玉板,腦中迅速搜羅著相似造型的玉器。
據他所知,天朝的絕大多數玉器都屬於裝飾品,哪怕酒具亦是如此,上面或多或少都要刻上一些裝飾性的花紋使其看起來更加美觀更加名貴,就算沒有裝飾性花紋,亦要琢磨成為某一種造型,比如玉鐲之類,極少有這種平滑方正的玉板造型,更是極少有人在玉器上刻下自己的名號,這在古代非但會影響玉器的美觀,還會直接影響到玉器的價值。
在這個認知基礎上,再結合衛青的身份……
「難不成是笏板?」
吳良很快便聯想到了一樣東西。
所謂「笏板」,乃是天朝古代臣下上殿面君時攜帶的工具。
這種東西早在先秦時期便已經出現,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以前,那時候還沒有便與書寫的紙張,因此文武大臣在朝見君王的時候,便要隨身攜帶一塊板子,不但可以將君王的旨意記錄下來,亦可以將要對君王上奏的話記在笏板上,以防止遺忘。
也就是說,「笏板」的功用等同於後世的筆記本。
正所謂「笏,忽也,備忽忘也」,說的也就是這個意思。
而最開始出現的「笏板」,其實都是竹木材質的,那時的「笏板」是真的為記錄事物而存在,乃是一種非常實用的工具。
但隨著社會發展,越來越多,越來越便捷的記錄工具出現。
「笏板」便逐漸失去了原本的功用,只是這種宮廷禮儀依舊流傳了下來,逐漸變成了一種代表地位與官職的禮節性物品。
於是「笏板」的材質也在發生著變化。
玉器、象牙之類名貴的材料都成了製作「笏板」的材料,而歷朝歷代也對「笏板」的使用進行了相應的規定,比如幾品以上官職才能使用什麼材質的「笏板」,不同品階的官職使用的「笏板」應該是怎樣的規格,等等等等。
如此一直到了清朝,「笏板」才不再出現在朝堂之上。
原因是滿族人喜歡騎馬,最開始的時候文武官員都是騎馬上朝,連轎子都很少坐,如此雙手既要拿鞭子又要牽韁繩,實在空不出手來拿「笏板」,於是就棄之不用了。
而以衛青當時到達的官職官階。
放在後世最起碼也是部長級的官員,甚至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亦不為過,使用名貴的玉質笏板自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所以這難道就是衛青使用過的笏板?」
吳良繼續使用「金剛傘」在那一堆「九竅玉」中劃拉,希望能夠找到這塊玉板缺失的部分,如此拼湊起來便能夠做出最為準確的判斷。
因為據他所知,漢朝的《禮記》中曾記載過當時的「笏板」規格:「笏長2尺6寸,中寬3寸。」
漢朝的尺寸要比後世短上一些。
不過這並不影響吳良做出判斷,他找到的這塊玉板寬正是3寸左右,只是因為已經發生了斷裂,導致沒有辦法衡量具體的長度。
可惜。
吳良幾乎翻遍了每一塊「九竅玉」,確保自己不曾有任何疏漏,卻依舊沒有發現缺失部分的玉板。
吳良自是有些失望。
倘若能夠找到缺失的部分,吳良一定會好生收起,回去之後再想辦法將其粘合起來珍藏,在他眼中,這玩意兒哪怕發生了破損,價值也絕對超過了那些沒有文字的精美玉器。
失望之餘,吳良又開始推演這塊玉板與那些「九竅玉」的來源。
傳說可能是卸嶺力士傳人的呂布?!
他此前便推斷這些玉石製品應該是來自中原的陵墓之中,而如今在這堆玉石之中又發現了疑似衛青使用過的「笏板」,那麼……
吳良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衛青墓所在的漢武帝茂陵。
幾年前董卓權傾朝野,各州郡共同推舉袁紹為盟主組成聯軍出兵討伐,董卓受形勢所迫只得西遷長安,而在離開洛陽之前,董卓還特意派呂布盜掘了東漢皇陵群以及漢武帝茂陵,將墓中黃金珍寶洗劫一空。
漢武帝茂陵既然毀於呂布之手,那麼建於茂陵之內的衛青墓自然亦是難逃一劫……
想到這裡。
吳良頓時覺得心中的許多疑惑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若非是進行了大規模的盜墓活動,並且針對的還都是那些王公貴族的陵寢,怎麼可能搜羅出來如此驚人數量的「九竅玉」?
而距離如今最近的載入史冊的大型盜墓活動,似乎便只有這一次。
當然。
墓中盜出來的那些真正之前的黃金珠寶,自然全都要歸董卓所有,彼時呂布還是董卓的義子與下屬,想來並不敢私吞,至少不敢明目張胆的私吞。
而剩下的一些不太吉利的邊角料,諸如這些從死人身上扣出來的「九竅玉」,再比如那塊已經破損斷裂的玉板,董卓是肯定不會要的,倒是有可能賞賜給呂布與下面的人。
那麼這些東西又要如何處理呢?
如今這世道,天朝的百姓連飯都吃不起,如何能夠消費得起這種不能吃不能喝的奢侈品,何況他們的社會地位亦是沒有資格享用玉器。
而天朝的士族對玉器又十分了解,更加不會對從死人身上扣下來的「九竅玉」感興趣。
所以這玩意兒就只能運送到西域,去忽悠一下對玉器只有一知半解的外地商人還差不多,倒也算是物盡其用了,說不定這樣轉上一圈,經過一定的改造之後又會換成另外一種形態回到中原,搖身一變就成了搶手的稀罕東西,就像後世許多國產的東西去國外轉上一圈,反倒就可以變成進口貨物高價銷售是一個道理。
吳良倒不在意這些,他在意的是那塊疑似衛青用過的「笏板」的玉板。
按照這樣的推測,這塊玉板極有可能便是在呂布率眾盜墓的時候發生了破損,於是便成了不入眼的邊角料,扔在這一堆「九竅玉」中運到了這裡。
如此一來,找不到缺失的部分亦是合情合理。
沒準兒缺失的部分已經碎成了很小的碎片,基本沒有了價值,自然也就沒人再感興趣,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
這不巧了麼這不是?
作為東漢末年盜墓界的後起之秀,吳良對呂布這位辦過大事的「前輩」可不僅僅是早有耳聞,其實還有不少比較複雜的念頭。
他一直想與呂布接觸一下,最好能夠進行一番友好和善的交流。
如此他便能夠從呂布口中聽到一些感興趣的見聞。
比如呂布對盜墓有著什麼樣的看法與見解,又掌握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盜墓技巧;
再比如呂布當初在盜取東漢皇陵與茂陵的時候,是否見識過一些不為後世人所知的奇珍異寶與驚天秘密;
再比如呂布是否還盜過其他的陵墓,有沒有發現什麼比較重要的歷史文獻,這些歷史文獻又是否被保存了下來;
等等,等等……
這些東西都是吳良最感興趣的東西,他屢次冒險盜墓就是在不斷的尋找與見證這些不為人知的事物。
另外。
吳良可以很肯定的說,呂布絕對不僅僅只是在董卓的命令下盜取了東漢皇陵與茂陵。
他亦是那種生命不息,盜墓不止的人。
遙想去年吳良前往冀州盜取廣川王劉去墓的時候,不就巧遇了奉呂布之命前來盜墓的部將郝萌麼?
而現在他的手下楊萬里,不也正是呂布麾下四處探訪古墓消息的尋墓人麼?
可惜此前楊萬里只是一個無名小卒,跟隨呂布的時間也並不長,沒有辦法接觸到呂布最核心的秘密,甚至連與呂布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否則吳良亦是可以通過楊萬里增進一些對呂布的了解。
不過這些事情卻能夠證明,在董卓歸西之後,呂布除了胸懷爭霸天下的野心,盜墓之事也並未放下,依舊還在不斷的尋訪古墓。
只是吳良也不確定,呂布盜墓究竟是像曹老闆一樣只為了籌集軍餉,還是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目的……
除此之外。
吳良對呂布又有些敬畏,並不願在呂布生龍活虎的時候與他直接接觸。
一來是因為呂布的勇武威名在外,年紀輕輕便被世人稱為「飛將」,更有「人中呂布,馬中赤兔」之說,吳良自覺正面迎戰自己斷然不是他的對手,就算加上典韋恐怕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因此不想冒險;
二來則是因為呂布的品性,此人絕對也算不上什麼好人,並且有點反覆無常,不可以常理處之。
畢竟他連續殺了兩個義父不說,後來與劉皇叔合作的時候,亦是為了一絲利益便隔三差五的背後捅刀子,甚至抓過好幾次劉皇叔的妻妾兒女,以至於最後當呂布被曹老闆擒獲時,那時呂布本有降意,曹老闆也有收心,劉皇叔卻在一旁使勁攢捯,最終使得呂布這一代名將落得一個人頭落地的可悲下場。
綜上兩點。
便使得性子本就十分謹慎、甚至多疑不亞於曹老闆的吳良不願輕易與其直接接觸,武力超群又不講武德的人,真心不好相與,還是莫要自誤了。
吳良現在唯一的指望便是曹老闆。
如果按照正常的歷史走向發展的話,呂布終歸只要被曹老闆擒獲的,到了那時吳良再勸曹老闆暫時留下他的性命,再與其接觸亦是不遲。
怕只怕隨著吳良的到來,歷史已經悄然發生了許多改變,他也不能確定到底還有沒有這一天。
正當吳良如此分析的時候。
「公子,你快看!」
典韋忽然指著那頭駱駝喝道。
吳良站起身來看去。
只見那頭駱駝僅剩的軀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來,而隨著軀幹的不斷乾癟,裡面正有一些殷紅色的粘稠液體自它那脖頸上的巨大傷口汩汩而出。
「這是……」
吳良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是什麼情況。
如果這是血液的話,早在頭顱被斬下的那一刻就應該流出來了,而不是等到現在……吳良估計自己查看「九竅玉」的過程至少有十幾分鐘,這時候血液才流淌出來,延遲未免也太高了些。
與此同時。
吳良又注意到,駱駝那滾落在地的頭顱中,也同樣有殷紅色的粘稠液體正在流出。
而更神奇的是,這種粘稠液體流淌到極為乾燥的鹽鹼沙地上,卻並未立刻滲入其中,竟像是純淨的水銀一般在地上滑動,甚至連一絲塵土都不曾沾染……
「先莫要輕舉妄動,靜觀其變!」
吳良輕聲喝道。
他覺得這種粘稠液體很不簡單,可能還會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與變化,現在恐怕還不是打斷它的時候。
果然!
在吳良等人的注視下,僅僅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自駱駝軀幹與頭顱中分別流出的粘稠液體便在不斷的滑動中匯聚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
駱駝的軀幹與頭顱亦是已經不再流出液體。
時至此刻,這些粘稠液體已經匯聚成了大約一平方米的不規則形狀的一灘,接著這灘液體也並未滑向吳良等人,而是不緊不慢的向不遠處的小湖移動。
「吳有才,我怎麼感覺它是活的……」
白菁菁忍不住說道,「另外,我隱約聽到湖中正在傳出無法言狀的聲音……確切地說,我甚至根本就不確定到底有沒有聲音傳來,只是直覺上覺得裡面有動靜,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誘發我的耳朵發出不易察覺的輕微震動。」
「不管怎麼樣,先想辦法將其攔下,不能教它回到湖中,否則我們恐怕便也沒辦法搞清楚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了。」
吳良蹙眉說道。
「我來試試!」
典韋聞言已是一馬當先沖了上去,一柄手戟「噌」的一聲插在了那灘液體正前面的地面上。
結果那灘液體碰到手戟,竟自動出現了分流,而後毫無阻礙的繼續向小湖流動。
「這……公子。」
典韋無奈的看向吳良。
這玩意兒似水一般根本沒有穩固的形態,再大的力氣亦無用武之地,要如何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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