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的別克,急速行駛在夜色里。前方的景色只有無邊的黑暗和那車燈照出來的短途的光亮。高速兩旁已經沒有了休息區,距離這段旅程的終點還剩下200公里。在安靜的夜裡,在東北大地,它就這樣安靜的跑著。
「前方隧道,全長3.5千米,限速80千米每小時,當前車速120千米每小時,您已超速,請減速慢行。」這個囉嗦的導航又開始跟我喋喋不休。我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時間,凌晨2點21分。已經開了10個小時了,我真得抓點緊了。
這條隧道確實挺長,好在裡面空空蕩蕩,燈光下的隧道空間感覺要比無邊的黑暗更加寂寞,就像是這一路上寂寞的我。無數的地燈劃清了車道的範圍,就在這用光匯聚的範圍內,我和我的車快速的通過著。
快到出口了!等待著我的依舊是無邊的黑暗。我習慣性的降低了速度,畢竟我還是愛惜自己生命的。
「咚!」
伴隨著撞擊和聲音的是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和摩擦聲。還有就是我已經快要停止跳動的心。
不知道多少米之後,我終於停了下來。
「我還活著!到底怎麼了?!我撞了什麼!?」這就是那一刻我唯一的想法。
打開雙閃,下車,前方一排黑色的塑料隔離墩。沒有絲毫的反光,沒有絲毫的徵兆,就靜靜的佇立在那裡。而我的車好像很不禮貌的打亂了前幾個隔離墩的隊形。
圍著車走了一圈,沒有什麼太大的傷痕,甚至說是完好無損!「別克啊!真的是很結實啊!等等!我的車標去哪兒了?!」走到車前我才發現原先圓圓的別克標誌已經變成了一個黑黑的圓洞!而那個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圓標在剛才的撞擊中可能已經陣亡了。我沿途向回跑找尋他的「遺體」,但我找到的也僅僅是無數碎片。
引擎聲傳來,在寂靜的公路上是那麼的清晰。
「有車來了!」
危險的感覺瞬間刺激了我的大腦。本能讓我迅速的閃避到了路旁,一輛翻斗車伴隨著燈光和喇叭聲急速從我和我的愛車旁駛過,從他的行駛路線我感受到了那位可憐的司機大哥的驚恐和對我深深的惡意……。
回到車上、啟動、倒車。
摩擦聲驟然響起。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我貌似把一個隔離墩撞到了我車底下!
加油、強行倒車!
在讓我心痛的摩擦聲中,他才從我車龐大的身形下出現,不知道是因為撞擊還是別的,重見天日的他已經不成樣子了。把車停到了緊急隔離帶,再一次檢查了車的所有可能受傷害的地方,還好,除了別克標壯烈殉國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毫髮無損。
臨走之前,我很歉意的將那個塑料隔離墩放回了原處,對他投下了最後一撇,上車、起步、加速,又一次急行,向著那遠處的黑暗。留下的只有橫七豎八在地上的隔離墩和我車輪帶起的看不見的煙塵。
留下的和遠去的,都是孤獨。但是孤獨與孤獨不同。有一種孤獨,是命中注定;有一種孤獨,是為了不再孤獨。
燈火迫近,漸漸懸這的心也慢慢放下。最後一個收費站了。
「您好,請交費215元。」收費站的電子設備開始催促我了。
「您好,請問一下白山怎麼走?」我戀戀不捨的把錢遞給了工作人員,並問出了一個問題。
「前面左拐。然後找不到再問別人吧。」看來值夜班不能睡覺的人心情都不是太好。
算了,還是跟著這個不靠譜的導航慢慢走吧。
之所以說不靠譜,是因為沒有他我也就不會駕駛證只剩下了3分。第一次告訴我限速80公里每小時,過了不到一天我就接到了我違章超速的罰單;第二次讓我在一個前方路口掉頭行駛,又過了半天我接到了違章掉頭的罰單;第三次告訴我前方路口請左轉,這次沒用等的太久,警察叔叔已經在遠處向著我敬禮示意了。
點著一根煙,聽著車裡的音樂,慢悠悠的走在依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公路上,說實話聽歌確實是我最喜歡的休閒娛樂活動,因為我總能從大部分歌詞裡聯想很多自己曾經經歷的事。經歷的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比如這句歌詞,他讓我想起了痛苦的往事。雖然曾經因為搶著吃了10塊錢的漢堡被同學追著跑滿學校的時候他沒有這麼噁心的對我,但是絕對比這個氣勢要強大得多啊!
看看時間已經接近三點,看看導航,還有149公里,默默地打開最後一瓶紅牛,相信他會賜給我讓我開到白山的力量!
寧靜的夜晚總是讓人也感覺要隨著它保持安靜,這種安靜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一種享受。我孤身一人來到這個距離我1135公里的地方;來到這個平均氣溫比北京低10度的地方;來到這個曾經有個期待我的人而如今沒有人等待我的地方;來到這個我曾經承諾過的地方,這個她走的地方。可能之前的很多事都因為種種原因而變得不堪回首,變得物是人非。但是這一次,我想去踐行我的這個承諾,去告訴她,曾經的話,我沒有忘記,這個承諾,我做到了。其實,也是告訴我自己。
周圍還是那麼安靜,車子還是那麼安靜,我也還是那麼安靜,能聽到的也僅僅是風在窗邊輕輕地掠過所帶來的聲音。現在我的心裡已經沒有了啟程時的那種忐忑不安,那種激動以及對此次行程的考慮。我現在有的,只有安靜,只有平靜,只有鎮靜。還是那個字,靜。
心靜。
靜靜地開著車,靜靜的抽著煙,靜靜的看著眼前的路。
就像王家衛導演的作品《一代宗師》裡說的那樣「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後身。」很多時候,人就是有太多的身後身,反而看不清自己的眼前路。看不清眼前路,又怎麼能把腳下的路走向遠方?沒有身後身不代表沒有過去,只是有些事情,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往前走的方向,一個自己給自己的動力,而不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武術如此,生活亦然。
這一路上有過疲憊、有過恍惚、有過恐慌、有過急躁,但是唯獨沒有過退卻和放棄。因為放棄了,我就會變成那個被永遠安排在那裡站立的隔離墩,變成命中注定的孤獨。我現在做的,只是為了不再讓自己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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