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面無表情慌亂而去,只給徐璈留下了一個不那麼鎮定的背影。
第一次跟徐璈掰手腕子就被人撞見了,該說不說尷尬還是有的。
徐明輝要笑不笑地看著她走遠,腦中閃過桑枝夏之前給自己解圍的畫面,把擋風簾放下後玩味道:「大嫂身手很利落,大哥教的?」
徐璈沒承認也沒否認,拍拍衣擺上的泥說:「有眉目了?」
徐明輝朝著他扔了一個紙團。
「火麻子,劉大柱。」
他抱著胳膊說:「我找人打聽了,這倆平日裡跟王大錘走得最近,劉大柱還是他的小舅子,就是他們不錯。」
這幾個都不是能藏得住事兒的人,二兩黃湯下肚有能說的不能說的都在往外抖落,他們想毀了徐家暖棚報復的想法跟不少混子都嘀咕過,稍一打聽就能知道具體。
徐明輝揉了揉手淡淡地說:「事發當日這兩人都跟王大錘在一處,後來這邊出事兒了,那兩人倒也安分沒往外蹦。」
「可王大錘的媳婦兒回了一趟娘家,最近鬧得最厲害的就劉大柱帶的頭,賴著村長家不肯撒嘴的那些多是他叫來的下九流之輩,都是一夥兒的。」
這事兒其實已經變味兒了。
一開始王嫂子或許是真的覺得自己冤屈,想回娘家搬救兵,給被打得半死不活後半輩子了無指望的王大錘討個公道。
可話茬往劉大柱那種無賴的手裡一遞,現在這群人每日鬧事圖的早就不是公道了,他們是想藉故訛錢。
徐明輝其實不贊成這個時候搞事。
他微妙地說:「徐家已經摘出去了,再大的浪也砸不到咱家的門檻上,倒也沒大哥說的那麼急。」
那些人不是想鬧麼?
那就讓他們鬧唄。
反正受困受擾的不是徐家,別的哪家在他的眼裡都沒什麼區別。
徐璈不意外他的說法,把寫了這兩人出現最多的地方和細節的紙條撕碎扔到燃著火苗的炕道里,淡聲道:「忘恩負義是有度的,我比不上你。」
「比不上我?」
徐明輝面露滑稽嘖了一聲,幽幽道:「大哥那不足二兩的良心,扯出來只怕也跟我的似的上不了稱,跟我說什麼高風亮節?」
「是大嫂心裡過意不去吧?」
若不是桑枝夏心裡不踏實,徐璈怎麼可能想得到別人的困擾?
徐璈是在乎別人死活的人麼?
他十句話三句裡帶了桑枝夏,徐璈的眼裡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冷色。
「徐明輝,注意你的身份。」
徐明輝嗤了一聲,不閃不避地看著他,莞爾一笑:「大嫂性子強硬心思柔軟,只怕是聽不得這樣污耳的事兒,要動手的時候還是叫我吧,我手髒心也髒,不怕沾手。」
也許是到了這一步徹底沒了掩飾自我的必要,徐明輝這次回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徹底沒了之前披著假面跟徐璈裝來演去的念頭,坦誠得讓徐璈都有些猝不及防。
不過仔細想想
徐璈自嘲一笑,看著炕道中被躍起的火苗燃成灰燼的紙條,眸色複雜。
徐明輝又何曾說錯半個字呢?
次日下午,許文秀奇怪地說:「夏夏,璈兒到底是去什麼地方了?怎麼還沒回來?」
桑枝夏把老爺子親自寫好的春聯拿出來擺好,無奈道:「只說是要出去一趟,具體是去做什麼倒也沒跟我細說。」
她都不知道的,其餘人就更不知道了。
許文秀下意識地嘀咕:「跟我說一大早就要出去,可去辦什麼事兒能耽誤這麼長時間?」
一大早?
桑枝夏心頭一動唇角微抿,在許文秀狐疑的呢喃中陷入了沉默。
徐璈昨晚的確是說了自己一早要出門,可她昨晚沒睡實,這人分明是夜半就出去的。
他到底是去做什麼了?
許文秀這廂的念叨還沒停,徐二嬸就跟著嘆了氣。
「明輝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這麼多春聯等著貼呢,這倆孩子到底怎麼趕在一塊兒出門了?」
徐明陽正守著冒熱氣的漿糊不眨眼,聽到這話激動地舉起小手:「我來貼!」
「我不怕高!」
明日就是除夕了,春聯是必不可少的。
老爺子和徐三叔的筆鋒都極佳,裁剪好紅紙寫吉祥話的春聯就跟喝水吃飯那麼簡單,可老爺子年紀大了不可能爬高踩低的,徐三叔還是個重度恐高患者,連梯子都不敢上去,貼春聯這事兒只能是等著徐璈或是徐明輝回來做。
徐明陽倒是想往自己的身上攬活兒,話剛出口就被桑枝夏敲了腦門。
「還沒梯子高呢,讓你上去還得了?」
「不等了,二嬸你幫我扶著梯子,我」
「夏夏!」
「夏夏你們在家嗎?」
正準備爬梯子的桑枝夏聞聲回頭,看到吳嬸的笑臉有些意外。
「嬸兒,您怎麼來了?」
吳嬸抱著懷裡用布蓋著的籃子笑眯眯地說:「我還能是來幹什麼的?明日就要過節了,當然是來給你們送炸貨的啊!」
「來來來,剛出鍋的還熱乎著呢,趕緊拿進去分著吃!」
許文秀雙手接過她手裡的籃子有些不好意思:「大節下的,我們還沒來得及去拜訪呢,怎麼好意思」
「哎呦,這有啥可見外的?」
吳嬸大咧咧地說:「昨兒個徐璈往我家送了那麼兩罈子好酒,給家裡那爺倆樂得醉到現在還沒爬起來呢,這些炸貨哪兒有那麼老些酒值錢?」
「你們不嫌棄這東西拿不出手就行了!」
許文秀哭笑不得地請她進屋去坐,吳嬸擺擺手說:「我就是來送東西的,坐就不坐了,家裡還一堆事兒等著我呢。」
徐三嬸拎著水壺說:「再急也不急這一時半刻,先進屋坐下喝口水再說。」
徐二嬸也上來勸,桑枝夏直接扶住了吳嬸:「嬸兒,來都來了,賞臉坐會兒也不礙事兒。」
「嫣然,去把我昨日做的栗子糕拿些過來,明陽快去拿瓜子。」
吳嬸推拒不過在炭盆邊坐下,桑枝夏把徐嫣然拿來的栗子糕擺在桌上,雙手給吳嬸遞了水碗,狀似不經意地說:「嬸兒,您今日得閒過來了,家裡還有人去鬧嗎?」
「要是還是鬧的話,不如我」
「嗐呀,多大點事兒值得你惦記成這樣?」
吳嬸在村里也是見過風浪的,啐了一聲冷笑道:「那群混賬東西倒也沒歇了訛人誣陷的心思,可那也要有繼續折騰人的精力。」
「你們還不知道吧?昨日個劉大柱不知是咋整的,跟著幾個見不得人的下作東西出去喝酒取樂,結果在半道上被仇家堵住狠狠削了一頓,今日關上門在家裡哭喪都來不及,哪兒有閒工夫來找我家的茬子?」
桑枝夏眸色微動,吳嬸還在解恨地說:「不光是劉大柱,跟著他一起鬼混最多有個叫火麻子的也吃了大虧,就是該!」
她說完神秘兮兮地看了眾人一眼,壓低了聲音說:「我還聽人說了,這倆禍害傷的地方跟王大錘的一模一樣!都是被人把胳膊擰成麻花,劉大柱還被人捶斷了一條腿!只怕是命都難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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