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長慶長大了,姐姐相信你......」紓雅撫上他的臉。
長慶抿著嘴唇,比起傷感,他臉上更多的是苦悶。明明武試之期將近,屆時他便可以一展拳腳,誰知災禍卻不留人情。
他雖已經十五歲,也比紓雅高出許多,但臉上稚氣未脫,儼然一副小孩子模樣,叫人看了也是揪心。
教授他刀劍功夫的武館館主也是不舍,某日找到紓雅說受人所託,委派了館內一位鏢師出身的師傅一路護送,她猜想是許玦許玦派了人,又著意添了些盤纏。
「路上一定不要違拗解差,不要離開官道,切記保命最重要......」
紓雅明眸微顫,目光在眾親人之間左右流轉。
三兩句話間,刑場上犯人已處決大半,押解官上前將韋家人趕到一旁,告知時辰到,該上路了。
「等等!」
人群當中傳來熟悉聲音,隨後一個嬌小人影從中擠出,是雪魄,魏垣也緊隨其後。方才幾人走得急,闖入人潮後被衝散,最終還是紓雅率先到達。
「終於找到了......」雪魄從衣兜里掏出一隻金鎖,雙手捧著呈到長慶面前,「你以前膽子那么小,現在還說要保護親人,可得好好活著啊......」
那是長慶兒時,母親剛把他從柳家接回,卻發現他驚懼無言,不吃不喝,母親怕他出事,這才去寺廟中求了一隻長命鎖。
而後長慶逐漸開口說話,可還是容易受驚。每次鑽桌底,紓雅與雪魄都會蹲著寬慰許久,等他願意出來,雪魄又會講上半個多時辰的故事逗他開心。
剛習武時,長慶動作有些笨拙,長命鎖被碰壞,雪魄說要替他修復,於是他將長命鎖交給她後沒再取回,直至後來,雪魄又送這隻鎖去鍍了一層金,變成如今手上這隻金鎖。
長慶驀然記起,可又想到那種東西只是幾歲孩童用以求平安的小玩意,自己已經十五六了不再需要,遂把頭一歪。
但雪魄還是很真誠地替他戴上,其間他並未亂動,可眉頭卻蹙了起來,充滿無奈。
母親看出那是自己原先求的那隻,輕斥道:「你這孩子,人家雪魄好心為你修了東西,還弄得如此精緻,你倒一臉不悅了。人家送來,你也就收著。」
雪魄伸手在他雙頰上輕拍兩下,寬慰道:「等過幾年你回來,雪魄姐姐還給你做茶果子。」
長慶只比她小了不到一歲,自是不願被當作小孩對待,囁嚅:「姐姐都說我長大了,不要茶果子......」
話語一出,雪魄先忍不住笑,眾人心中苦悶也因這霎時爽朗而放鬆。
此時刑場上囚犯皆已伏法,押解官擋在紓雅與雪魄身前,分開兩方人,幾個解差也上前開道。
人群中還有憤懣不平者,朝他們扔著東西。忽然有人喊道:「那是城西韋二姑娘吧,她常在街市中與咱說說笑笑,怎會是反賊。」
紓雅探著腦袋,環顧一圈卻不知是誰在說話。
緊接著又有人討論道:「叛軍都在刑場上,不知她們一家是犯了什麼事......」
關注她們的眼光越聚越多,扔菜葉的少了,多半變為好奇觀望,片刻,人群自發讓出一條道,讓解差押著韋家人離開。
紓雅、雪魄一路隨行,連同那默然不語的魏垣也跟在她們身後。
到城門時,已經無法再送,她們必須在這兒闊別。
「寧王殿下到!」
還未踏過城門,一聲洪亮呼喊從遠處街巷中傳出,直達眾人耳畔。押解官聽說寧王來,也只好再寬限些時辰。
回頭只見一人高坐於馬上,疾速奔來,方才便是他在呼喊。寧王車駕還離得遠,他就這樣一路開道,使得身後馬車暢通無阻。
紓雅和魏垣對望一眼,深覺疑惑,這並非許玦作風。
騎馬之人正是祁昌華,他策馬奔馳到韋家人近前時勒了韁繩,順勢從馬背上翻下身來,一氣呵成。
「見過韋大人,兩位夫人......酒泉王、王妃。」祁昌華抬手施了一禮,「寧王車駕隨後就到。」
魏垣見這人面善,一時記不起是在哪兒見過,腦海中翻了好幾遍,終於浮現一個名字——「祁昌華」。只是這人比他之前見到時更健壯,神情也更加堅定,據說拜了將,的確也有一股將軍英氣。
「魏垣!」稟告完,祁昌華直起身子,揮掌落在魏垣左肩之上,「王爺出行,身邊沒個人可怎麼好。」
魏垣略微偏頭,望向那隻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冷淡道:「本王不喜喧譁,故而遣散侍從。」
聞言,那隻手從他肩頭滑落,祁昌華露出一個鄙夷笑容。他只知長久以來,魏家受祁家監視、壓制,長公主都惶惶不可終日,魏垣嘴上說著不喜人多,實際該是被嚇怕了。
祁昌華道:「威儀不到,他人自會覺得軟弱可欺。你瞧寧王殿下......」
「多謝將軍關照......」魏垣長出一氣,暗自思忖:想來他就是許玦身邊那位新助手。祁家對魏家多年來的監視無可厚非,都是依皇帝之令行事,只是魏垣見他眼裡那揮之不去的傲氣,心中隱隱忐忑。
言語間,一輛彩繪鎏金的車輿被駢行雙馬拉到城門處。
許玦撩開車帷,目光掃視眾人片刻,起身走下馬車,後又回頭去牽車廂中的玉翹。
他那精神頭與前幾日對比已大相徑庭,同樣是發愁,往日他眉宇間總夾雜著膽怯與卑微,今日送別岳丈,雖也有愁容,可那是一種帶了凌厲與謀算的隱忍。
玉翹臉上卻是憔悴未脫,今日只簡單將長發挽上頭頂,配以一根素簪,不見其他配飾,就這樣趕著來見親人一面。
她一下地,還未等許玦向岳丈一家見禮,便迫不及待跑到父母跟前,韋瀚夫妻見到女兒來,再也憋不住淚水。
侍女珠璣也隨之從廂中走出,懷中還抱著那個嬰孩。
「爹娘,你們還未見過小外孫吧,珠璣......」玉翹擦去眼淚,強裝笑意,招呼珠璣將小皇孫抱來。「前兩日,陛下已為孩子賜名『煜』。」
韋瀚動容,顫聲道:「日月以煜晝夜,是個大氣的好名字。」
趙夫人見了孩子模樣,甚是喜愛:「殿下與王妃都生得俊俏,這孩子也是美......」
幾人又是一場不舍,玉翹本就憂慮家人處境,此刻更是不加克制地痛哭,哭到最後淚水已經很難流出,只剩斷斷續續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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