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撇了撇嘴角,持木梳理順一綹鬢髮,淡淡道:「陛下不好好歇在紫薇殿,半夜踏足鳳儀宮,是來看臣妾笑話的麼」
她端詳銅鏡中的自己,朱顏消磨,華發平添。
容貌的衰敗她早兩年便已察覺,卻沒一日如今夜般失落,深感智慧不再,或許自己真是老了。
皇帝接過木梳,邊替她順發邊閒絮道:「皇后要徹查,可有眉目?」
皇后愁眉不展道:「哪兒有這麼容易,私通這種醜事,就算查起來也要避開人,又怕查不精細給不出個結果,忙活一兩個時辰,該找的證人全都失蹤」
「所以皇后是在想如何快速息事寧人?譬如殺一儆百。」
話語略帶質問,皇后索性直言:「我的確想處置那個狐媚子,從前見七郎年紀小,總在他面前不安分,當時若遲來兩步,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我這個做母親的豈非老臉丟盡。」
回想張側妃哭訴的樣子她便開始隱隱頭疼,對紓雅的厭惡又多了兩分。
若非自己好言相勸,慢說細哄,待她透了風聲給父親張尚書,只怕皇帝第二日上朝也得被噎上幾句。
聞言,皇帝諧謔道:「長公主也是做母親的人,朕怎麼瞧著她相當鎮靜。當年先皇親自指婚,可是將雲寧指給了朕的皇兄啊陷不陷害另說,別太苛責孩子。」
「長公主只會低聲」皇后冷哼,她私下雖能與皇帝爭個往來,卻不敢在長公主一事上觸他逆鱗,隨即轉言:
「罷了,依臣妾看,整個宮裡只有梁王算是您的兒子,七郎不過是來湊數的,毀便毀了。」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調笑:「這是什麼話,咱們七郎果敢,被人嚼兩句舌根而已,怎就毀了......這點小風浪都承受不住才真是枉費朕的這句誇讚。」
鏡中映照著帝後二人,從年少相愛至今,相濡以沫近三十載,不知是感情變得尋常還是真心消耗殆盡,各自不在意反而營造出恩愛假象。
翌日,天色微明,紓雅自無厘頭的夢中逐漸甦醒,燒熱感蔓延周身,四肢像綁了沙袋般難以動彈,仿佛夢中仍在消耗體力。
她想開口呼喚侍女,卻發覺嗓子喑啞腫痛,這才意識到自己生了病,定是夜裡泡涼井水又穿著單薄之故。
昨夜伍必心傳信告知留有證人,紓雅本想今日就親自審問,可如今難受得緊,有心無力。
「來人......」
念及此,紓雅霎時支起身子,向門口呼喚。片刻即聽見開門聲,來者並非值守在外的宮人,而是魏垣。
他打量紓雅面容浮腫泛紅,再探額溫,隨即遣人延醫請藥,「你且忍忍,倚芳堂一切打點妥當之後我們便出宮......」
紓雅止不住咳嗽兩聲,攥緊他的衣袖:「等等,夫君,伍必心留下的那人可有消息?」
魏垣壓制急切,落坐榻邊,「放心,暫時押在公主府內,你先養好身子再說。」
御醫踏進倚芳堂時,天色才大亮,紓雅看清魏垣眼下竟有一片烏青。
他扶著紓雅喝完一大碗苦藥,又浸濕紗巾替她敷額降溫,過程顯得心不在焉。
待她狀況安定,他方從心底冒出一句:「阿瑜很喜歡你,曾經喜歡,現在也不改,倒是跟著我,總讓你吃虧。」
那不知所措的模樣令紓雅病中展顏,乍笑道:「我說怎么喝苦藥招來滿屋酸氣呢,原來是夫君釀醋,藏起來偷喝了!」
魏垣抿了抿唇,耳根透紅,心思一猜即中。
「但他更過分,中毒的是你,他怎麼能......」餘下之言,他光想也罷,著實說不出口。
紓雅仰躺於榻上,靜待他說出個所以然,可話語中斷,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來回兩次徹底停止,只點頭示意,留下「你懂」的眼神。
她發誓這是魏垣最破防的一次。
「夫君......」紓雅暗咳幾聲,胳膊伸出被褥,覆上他的手,「之前在肅州時,你去探夏姬底細,回家後便悶悶不樂,還與我置氣,可還記得?」
魏垣腦海中閃過關於那日令人羞恥的記憶,心境跌宕,可細想之下的確覺得這兩件事極其相似,遂紅著臉頷首回應。
「染著麝香的唇脂......」紓雅再度支起上身,含笑向他靠近。
魏垣赧然道:「夠了。」
「就當扯平!」紓雅向來敢說,三言兩語將他心弦撩撥得亂顫。
他呼吸變得急促,一夜未眠已讓他神思倦怠,無法定神,此刻心房鼓動之聲響徹耳畔,而她身上的白蘭香被體溫烘得彌散開來,纏繞著他。
魏垣醞釀著什麼想要開口,最終卻咽進肚子,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說得有理。
沉默良久,他朝著紓雅脖頸處那塊紅痕移去,唇瓣輕觸,「如此可好?」
側目望向她時,魏垣肩頭已搭上兩隻手臂,不等他錯愕,整個人就隨之倒下。
......
回到公主府後,紓雅這病足足養了三日才稍見退勢,審問證人之事也暫時擱置,魏垣三天三夜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只為彌補先前解的那一次。
整日忙來忙去,不知忙些什麼,伍必心見了都怕,好不容易等他停下喝盞茶,上趕著問道:「她受點風寒罷了,如今都已見好,魏兄為何如此緊張?」
魏垣羞於啟齒,為掩飾訝異,將茶杯放在唇邊停頓許久,斂好神色方才拿下,「她泡水那夜,我搶被子。」
「魏兄你忘了紓雅身帶寒症?那井水冰涼,泡久了怕是骨頭都得吃痛,這才恢復得慢些,還有......」伍必心語氣略鄭重,說到此處竟還遲疑半分,「你的確得克制些,否則她身子吃不消。」
聞言,魏垣嗆得直咳嗽,切齒道:「妄議本王,你該當何罪!」
話音既落,他起身奪過伍必心手中摺扇,朝他身上招呼,連敲數下。
而後,他跑他追,終有一人起飛。
「扇子是鐵骨,打人痛的!不敢了不敢了!」伍必心驚聲不斷,自紓雅房前起,穿過碧落閣、水榭到達前院。
他略施輕功攀上檐頂,方得喘息,「必心知錯!不過王爺就該拿出點威嚴來,嘿嘿......」
魏垣慍怒更深。
伍必心跑得大汗淋漓,瓦蓋上恰有清風,他便席「地」而坐,順帶俯瞰兩眼坊間景致,才落眼,卻見一架馬車沿路駛來,穩穩停在府門邊。
「魏兄,有客造訪。」他未作猶疑,從檐頂落下,一襲青袍隨風翻飛,恍如謫仙。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57s 3.140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