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瑾之沒接電話,蘇婉兒又打了一遍,依舊沒人接聽。她想葉瑾之大約又去檢查了,於是暫時擱下。因周伯有事去忙,她的禮儀培訓並沒有安排下來,所以偷得浮生半日閒。屋外日光正好,於是搬了電腦與書籍到屋外露台上。露台上種了不少菊花,開得熱烈。
看了一會兒書,周伯就過來,面露難色。蘇婉兒知道他是在處理昨晚那妖蛾子的事,看那神色必定是沒處理好。當然,她也故作不知,只是十分禮貌地問:「周伯,是不是要開始禮儀培訓了?」
周伯搖搖頭,說:「敏華昨晚十分晚才過來,今早又早起,還是先休息一天再開始吧。敏華這樣聰明,那些禮儀定然難不住你的。」
蘇婉兒放下手中的書籍,調皮一笑,說:「周伯又誇我了。」
周伯笑了笑,說:「這是實事求是,葉家與江家很多年沒有人用這規格娶妻了。」
「周伯你又打趣我。別再誇了,我們要再這麼一個夸,一個謙虛,這話題就要無盡延綿了。」蘇婉兒呵呵笑。心裡不由得問:葉瑾之啊葉瑾之,你到底是打的什麼算盤?僅僅是讓你的朋友敵人都知道我是你最寵愛的女人,以此來保護嚴清雅麼?我蘇婉兒雖然愚鈍,雖然一時氣得亂了心神,但這仔細想來,沒有我的那六年歲月,你與嚴清雅出雙入對,不也是保護了她麼?何況,你不是會小瞧每一個敵人的人。
是的,前些日子,蘇婉兒心煩意亂,十分生氣,不願意將一切仔細剖析,只想任性一把,紓解心中鬱結。可後來漸漸平復下來,她就仔細分析這前後,發現一切太不可理。不符合葉瑾之的性格與處事作風。再說自己在這場合作中的作用並不如自己想的那麼大。至少針對葉家之外。沒有那麼大。雖然,上一次,那群人確實綁架自己來調走葉瑾之,那其實也說明不了什麼。
「那是。那是。」周伯回答,然後這才轉了話題,說起昨晚的影子事件,如何查也查不到,連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周伯都仔細查過了?」蘇婉兒不由得放下書。放低了聲音問。
「一個都沒放過。」周伯回答。
蘇婉兒也不問周伯使用何種手段,能在負責江府郡園的一切事物,這手段絕對不比葉老狐狸差多少的。所以,她面露疑色,問:「江府門生這次回來的都是靠實的麼?」
「絕對靠實,這些孩子是看著長大的。並且挑選的是裡面的佼佼者,十分懂分寸。」周伯說。
蘇婉兒「哦」了一聲,然後問:「也就是說,現在在江府郡園的江府門生,若沒有周伯的示意是不能隨便做任何舉動的?」
「這是自然。江府郡園是一個講規矩的地方。這裡就是入夜都不能隨便走動。即便走動。都要得到請示。」周伯回答,語氣里有掩不住的驕傲與自豪。
「那安保系統的安裝,以及安保系統的人員呢?」蘇婉兒煞有介意地詢問。其實內心中已有七八分的懷疑。
「安保系統的安裝也是由江府門生的人做的。至於人員,也都是江府門生。」周伯再次回答。
「原來江府郡園裡沒有外人。」蘇婉兒得到這個肯定的答案。
「是的,沒有外人。」周伯回答。
蘇婉兒伸手摘了一朵菊花,放在手中把玩,緩緩地說:「那昨夜的安保系統也查過,確信沒有問題了?」
「是的。」周伯十分肯定。
蘇婉兒轉過臉,輕輕一笑,問:「那周伯對於這件事的看法是什麼呢?是否認為我在撒謊?」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開玩笑的,卻是暗含責備。周伯像是如臨大敵,立刻說:「我並沒有這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蘇婉兒坐直了身子,整個人也嚴肅起來。
「也許真的有那種東西?」周伯低聲說。神色十分嚴肅。
蘇婉兒盯著周伯看,足足有一分多鐘,她在心中數數到一百二十六,周伯終於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說:「否則,這如何解釋?」
「周伯。你為江家與葉家兢兢業業這麼多年。江府門生遍天下,你也是受人尊敬的人。這怪力亂神,不應該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吧?」蘇婉兒反問,越發覺得這江府郡園沒意思,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話雖如此,但不得不承認這世間有很多無解的現象。」周伯神色平靜。
蘇婉兒眸光一凌,只是掃他一眼,說:「你的角度無解,不代表別的角度無解。再說,即便是有這種現象。也是江府郡園辦事不力。」
這罪名一扣,省得你們來考老子的能耐。蘇婉兒心裡不耐煩,將茶杯重重一放。周伯低頭,說:「江家有說法,若是子孫不肖,會驚動先祖英靈。」
蘇婉兒一聽,「嗖」地站起身,厲聲喝道:「周伯,你這是指責我不肖,不配進入葉家?」
「我不敢。」周伯平靜地回答。
蘇婉兒冷笑一聲,說:「莫說沒有鬼魅一說,就算是有。我行得正,坐得直,鬼魅也得繞道。何況,即便有鬼魅存在,而今在這世間統治的是人。人看似脆弱,但必定有強勢的地方。所以,即便是鬼魅,我又有什麼理由懼怕?周伯居然在這裡說什麼祖先徵兆的,段位也太低了。建議你跟葉爺爺通一通電話。」
周伯整個人就站在那裡,微微低頭,一言不發。蘇婉兒暗想:你不說,那就我說了。至於說了之後,這江府郡園,她是否還住下去,就是她說了算。
「周伯。我這麼大個人了。也不是嬌生慣養的。能到這裡來,想必,您對我的身份與經歷都是很清楚的。那麼,我遇見的事,您也清楚。所以,這麼多年,我一個人小心翼翼、謀算著生活。至於昨晚那是妖蛾子,還是鬼魅,那一茶杯扔過去,實實在在的。我比誰都清楚。」蘇婉兒語氣緩和了一些,臉上全是冷然的笑。其實,她不喜歡現在的自己。她喜歡在大學裡的生活。沉默寡言的女子,分析問題睿智冷靜。偶爾會有和善的微笑,對人十分有禮貌。所有的人都覺得她是天真而單純的淑女。
是的。如果可以,誰不希望自己是天真純淨,不曾遭過任何的挫折與傷害;如果可以,誰會喜歡自己歷經滄桑。
她何曾想這樣不討人喜歡地活著。這樣算計地活著?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運,各自的路要走。無論是性格決定命運,還是命運受困於性格。都無法逃開。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去做自己,在各個環境裡,坦然地做自己罷了。
是的,坦然地做自己。現在的自己,也並不是不好。蘇婉兒將那一杯梅香蕊寒飲盡,看一眼站在一旁周伯,低聲說:「周伯,你有別的話說對我說麼?」
「既然陳小姐堅持自己的判斷。我再去徹查。」周伯回答。並不認輸。蘇婉兒也不咄咄逼人,只說:「周伯,看您年齡也不小了。歲月不饒人,仔細想想吧。」
周伯這回倒是略一想,問:「午飯的菜譜,一會兒是否需要送過來確定?」
好一招聲東擊西!蘇婉兒唇角露出笑,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說:「一會兒送過來吧,有些菜,我得親自看看。」
周伯應聲。說:「那我一會兒讓人送來。」
「行。」蘇婉兒吐出一個字,瞧著那空了的白瓷杯,對即將離去的周伯說:「等等。」
周伯轉身,問還有什麼吩咐。蘇婉兒詭異一笑。說:「周伯,我知道你忠心耿耿,為傳承江家的禮儀與風骨鞠躬盡瘁。這幾年,培養的江府門生,既是做善事,又是為葉家。一直都盡心盡力。對於我這個外來者。尤其不是長在陳家,還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人,肯定是要諸多考量的。」
「陳小姐,你想多了。我只是一個下人。承蒙江家與葉家看得起,才擔任職位的。所做的事,也不過是盡職份。你是四少的未婚妻,這考量人的事再怎麼也輪不到我一個下人。」周伯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得煞有介事。
蘇婉兒也懶得在這件事上勞心勞力,反正將來跟葉瑾之到底是要分道揚鑣的。所以,很多東西就不必那麼費心費力的。
「你我心知肚明的事。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若先前,按照葉家安排,我是嫁給雲嘉,也就不會這麼多事。畢竟葉雲嘉根本沒有資格執掌葉家,跟葉家八竿子打不著,就憑葉雲嘉的心性,也懶得跟葉家的榮耀扯上多大的關係。可惜,陰差陽錯的,就這樣了。另外,如果分析沒錯的話,如果老五的未婚妻不是系出名門,海軍那邊的高官,算作將門虎女。那這大婚之前也未必不會在江府郡園接受禮儀培訓了。」蘇婉兒氣定神閒地說。反正根據眾人的表現與做法,加上推測,這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果然,周伯面上一怔,隨即又恢復沉靜,很官方地說:「葉家與陳家交好。陳小姐多心了。」
蘇婉兒伸個懶腰,打開電腦,氣定神閒地說:「你放心,這江府郡園的秘密我無意窺伺。這江府郡園存在的合理性,我也無意去論述。我更不會著書上表給老爺子說這合理不合理的。這些是你們該擔憂的,你們自己有分寸。行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少安排了。另外,這園子裡到底是不是有妖蛾子,周伯還是徹查一下。畢竟一周後的婚禮,來的人不少。江府郡園怕這麼多年都沒有接受過如此考驗。」
周伯沒說話,站在開得恣肆的一叢菊花叢之中。日光和暖,喜氣洋洋。蘇婉兒氣定神閒,即便是手機響起,是葉瑾之來電,她也摁掉,只等待周伯的說法。
周伯卻不愧是老油條,定力非凡,在片刻的沉默之後,他說:「陳小姐真是多心了。」
蘇婉兒呵呵一笑,撲閃大眼睛,說:「周伯以此來判斷我,我也無話可說。我不會多花一分的小心與別的心思在這裡。畢竟,您與葉家對於我來說,始終不是性命攸關的。何況,江府郡園裡的事,我是不會多操一份兒心的。當然,若是有人侵犯到我,我也不會客氣。好了,周伯是這江府郡園的主事,又要為我和瑾之的婚禮操持,必定很忙。我也不耽誤周伯了。」
周伯只欠了欠身,說:「多謝陳小姐體恤。」蘇婉兒只「嗯」一聲,看他轉身離去。其實,昨晚一宿翻來覆去思量無結果,但今早葉瑾之的一席話卻讓她豁然開朗,聯繫前後所得,她便懶得去接受所謂的考驗,一語道破,免得這些人再出什麼妖蛾子的惹人心煩。
蘇婉兒待周伯走後,這才拿起手機打給葉瑾之,都沒聽見接通的提示音,那邊葉瑾之就說話了,說:「翅膀硬了,都曉得掛電話了。」
蘇婉兒嘿嘿一笑,說:「不是跟長輩談話,不好接電話麼?不然,會被視作沒有禮儀的。你也是知道的,到這裡接受禮儀培訓,實際上是接受你們家族入門考驗的吧。」
「哼。」葉瑾之像是十分不滿。
「行了。今天好一些了麼?」蘇婉兒問,語氣不由得柔和。
「死不了。」葉瑾之語氣不太和善。
「葉瑾之,別蹬鼻子上臉的。看看你這語氣。」蘇婉兒毫不客氣。
「我剛才要是說遺言的話,你那麼掛電話,一輩子就聽不到了。懂不?」葉瑾之振振有詞。蘇婉兒立馬反駁:「你在寧園。」
不過,她這一句反駁沒有什麼力道,因為她忽然想到萬一他沒有在寧園,再說寧園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吧。
「寧園就百分百安全?我就一定在寧園?豬。」葉瑾之語氣里全是「恨鐵不成鋼」。
蘇婉兒沒說話,正站在石井欄邊看菊花開得熱烈恣肆。那樣安靜的花,偏偏可以怒放出這般的風姿。
「以後我打電話,無論什麼時候,什麼情況都要接。然後,若我沒有性命攸關,那你說一句在忙,就可以掛掉電話的。」葉瑾之繼續說。蘇婉兒忽然覺得他像是喋喋不休的小媳婦,這樣可愛,若是以前,誰會想到這男人有這樣的一面,於是,她很無良地「撲哧」笑了。
這自然引來葉瑾之的不滿,她低語安撫,說:「好了,我記住了。」
葉瑾之卻沒說話。蘇婉兒暗想這傢伙是在生氣麼?於是又試探著喊了一聲「瑾之」。他「嗯」一聲,還是沒說話。
「你身體好些了麼?」她又繼續這話題,因為她想詢問一下他的身體,看看能不能移到這江府郡園來養傷。畢竟有他在,可以省事不少,自己的心也可以安定一些。
可是,他依舊沒有答話。蘇婉兒心一沉,莫不是今天檢查有什麼異狀?不由得喊了一聲:「葉瑾之?有沒有聽我說?」
這聲音有點大,剛喊完。就聽到背後響起他的聲音,說:「一直在聽。」
蘇婉兒一怔,立即轉頭就瞧見西裝革履的葉瑾之站在落地窗旁邊,蒼青的盆栽襯出得他格外好看,倒像是畫中、詩中該有的。
「你怎麼來了?」蘇婉兒看著他,低聲問。
他微微一笑,說:「你這一驚一乍的,我能不來看著麼?」
(謝謝大家一直陪著我走,我是個不善言辭,不善於說感激之語的人。總之,十分感謝。)(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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