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後,丁少的某個走狗,還會從夢中嚇醒,大汗淋漓。
他從沒有想到,世界上會有陸寧這樣『有技術』的人,能把二十三瓶啤酒,都砸在丁少腦袋上,卻沒有砸死人。
只是讓昔日風光無限的丁少,變成了一個植物人。
「好了,收工。」
陸寧把最後一瓶啤酒砸在丁白康腦袋上後,才站起來舉起胳膊伸了個懶腰,就像車床工人終於熬到了下班那樣。
掃了眼滿屋子都泥胎般的人們,陸寧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馮玉中臉上:「你是酒店老闆?」
馮玉中身子一哆嗦,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是、是,我就是酒店老闆,馮玉中。」
「馮老闆好,我叫王老五。喝多了,給你添麻煩了,真是對不起。我得走了,嗯,你酒店的飯菜不錯,下次有機會我還會再來的。各位,再見。」
陸寧很友好的沖大家擺了擺手,雙手抄在口袋裡,吹著口哨走了出去。
他把人幾乎打死了,卻提都沒有提一下就這樣走了。
沒有誰敢阻攔他,馮玉中這個酒店老闆也不敢,最多在報警後,把這邊情況如實講述就是了,反正現場那麼多證人,該怎麼找到王老五,那就是警方的事了。
陸寧的口哨聲遠去,仿佛也帶走了屋子裡死一般的沉寂,眾人都長長的鬆了口氣。
接著,馮玉中大聲呼喚保安的聲音才響起。
宋天問眨巴了下眼,靠在了牆上,背心都被冷汗給濕透了。
可能是因為出現錯覺了吧,宋天問竟然覺得那個王老五每砸下的一瓶酒,都是砸在他腦袋上。
這種感覺,就像一條毒蛇那樣,死死的纏著他。
「呼!」
宋天問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時,宋楚詞忽然跑向了門口。
「楚詞,你要去做什麼?」
宋天問追上幾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楚詞轉身,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的眼睛,目光很陌生。
宋天問嘴唇動了幾下,沒說話,慢慢鬆開了手。
現場所有人,都是這次慘案現場的目擊證人,宋楚詞也是,不過在她快步走出包廂時,最該攔住她的馮玉中,也沒敢動。
能當五星級酒店老闆的人,智商當然不會太低,這時候肯定會看出那個王老五的出現,跟宋楚詞有著一定的關係。
不過馮老闆卻不想追問,他自付還惹不起那樣的人。
宋楚詞快步走出了酒店,也沒去停車場內開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她不想讓人知道她要去哪兒,也不想被路邊監控抓拍下來,所以當她來到老城區時,已經先後倒了四輛出租車,最後這一公里還是步行過來的。
她走的很快,走下小石橋時卻停了下,接著左轉來到了河邊。
河堤下有條花磚鋪就的小路,很多附近的居民,會在晚飯後來這兒散步。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又是深秋季節,已經沒有散步的人了,不過卻有人在河邊吸菸。
宋楚詞踏著石板台階走下河堤,來到了這個人背後。
那個人就坐在花磚小路上,看著映著燈光的河面,沒有回頭。
宋楚詞慢慢地坐在了他身邊,學著他的樣子,兩條腿垂在河面上,望著河對面的新城區,說:「你知道我會來找你,所以你才在這兒等我,對吧?」
陸寧這才側臉看向了她。
他已經用河水洗乾淨了臉上的口紅,河水泛起的燈光照在臉上,很有幾分小白臉的潛質,笑了笑說:「為了說服那兩個女服務生在我臉上親五十下,我可花了整整五百塊錢。」
宋楚詞馬上打開小包,拿出裡面所有的現金,都遞給了陸寧。
陸寧點出五張百元鈔票,把剩下的又還給了她:「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只拿我該拿的。」
宋楚詞看著他,眼神忽閃忽閃的:「為什麼要幫我?」
「我沒幫你。」
陸寧收斂了笑容,淡淡的說:「你父親讓你給一條走狗做小,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這都是你的家事,我無權過問的。」
宋楚詞馬上追問:「那你為什麼要打死丁白康?」
陸寧更正道:「我沒打死他,這一點我可以用我的人品來擔保。」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
「他做的一件事,我看不慣。」
「什麼事?」
「反正不是因為你甘心給他做小。」
陸寧把菸頭彈在河面上,說:「所以呢,你不用感激我,更不必要知道是我廢了丁白康後,就向警方舉報我。我只是做了我自己要做的一件事,跟別人無關。」
「可你剛才收我錢了。」
「這是口紅錢。」
「我不管,反正你收我錢了,就跟我有關。」
「就算跟你有關,那又怎麼樣?」
「你不願意看到我被羞辱,對不對?」
宋楚詞的眼睛很亮,眨也不眨的盯著陸寧。
陸寧聳聳肩,雙手一攤:「好吧,你說對了,我不想你……」
宋楚詞打斷了他的話:「你喜歡我。」
「啥?」
陸寧愣了,抬手掏了下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的樣子,跟土鱉沒啥區別。
「你喜歡我,或者說你暗戀我,所以才在看到我受辱時,替我出頭。」
宋楚詞說話的語氣,很肯定。
這次,陸寧可聽清楚了,屁股就像被蠍子蟄了一下那樣,趕緊向旁邊挪開了一下,怪叫道:「草,你說我喜歡你!?」
宋楚詞沒說話,只是跟著向那邊挪了一下。
陸寧嘴角抽了幾下,問:「宋大小姐,咱能不能別這樣自戀?這樣會嚇死人的。」
宋楚詞有些不高興了:「我配不上你?」
「我說實話,你可別生氣啊。」
陸寧想了想,才說:「你認識我家毛驢吧?」
「當然認識那條賤狗。」
宋楚詞說出這句話後,本來就不怎么正常的臉色,刷地蒼白,連黑夜都遮不住。
她已經明白了陸寧提到毛驢的意思了:如果非得讓他從宋楚詞跟毛驢中,選擇一個來作為終身伴侶的話,那麼他會選擇毛驢。
在陸寧心中,她原來連一條狗子都跟不上!
陸寧好像也覺得他的實話有些傷人了,小聲說:「宋副總,雖說有些地方你不盡人意,但總的來說你還算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年輕漂亮又有些小嫵媚,不過我真從沒有想過要喜歡你。」
又想了想,陸寧才說:「我知道,我這樣說,你心裡肯定很難受。不過不要緊,反正從現在開始,咱們兩個就沒有一點關係了,你就當我從沒有出現過。至於我收拾丁少這件事,無論你說還是不說,其實都無所謂。畢竟現在可是辦案須要證據的人。」
陸寧最後這些話,卻是在警告宋楚詞了:就算你對警方說,是我廢了丁白康,也沒證據的。
對於陸寧來說,大庭廣眾之下廢掉丁白康,卻讓警方找不到線索,那是很輕鬆的事。
「這個問題你不要擔心,我是不會把你供出來的。」
宋楚詞終於說話了。
「那我就放心了。」
陸寧很開心的樣子,不過心裡卻不怎麼相信她說的話。
宋楚詞說完這句話後,又不說話了,就這樣盯著河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了老半晌,陸寧忍不住的說:「宋副總,夜很深了,我得回家休息了。」
「明天,你繼續去公司上班。」
宋楚詞看著他說。
陸寧一楞:「啥?」
「我說,你明天繼續去公司上班,職務還是總裁助理。」
宋楚詞淡淡的說:「你要是不去的話,我會按照用工合約來履行。別忘了,你還沒有拿到解約合同。」
陸寧歪著下巴,看著她的眼睛沉默片刻,才說:「宋副總,你是不是發現我卓爾不群,這才想利用我為你做什麼吧?」
「隨便你怎麼說都成,去,還是不去?」
「去--去吧,但不許再隨便扣我的錢。」
「可以。」
宋楚詞很乾脆的點了點頭,接著說:「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啥條件?」
陸寧問。
「我想……」
宋楚詞輕輕咬了下嘴唇,垂下眼帘低聲說:「我想從背後抱抱你,找點安全感--這個條件,應該不怎麼過分吧?」
「還,還行吧,畢竟我總是會給漂亮女孩子安全感。」
陸先生罕見的大度了一次,決定不收取任何費用,無償讓宋楚詞從背後抱抱他。
「謝謝。」
宋楚詞真誠的道謝後,站起了身。
「最多抱三分鐘啊,天實在是太晚了,明天還得早起上班。」
陸先生覺得,他真是個以工作為重的好員工,美女總裁的溫柔擁抱,都無法瓦解他的工作態度。
「就一下。」
宋楚詞輕聲說著,慢慢地彎腰,一雙冰涼的小手放在了他肩膀上:「你能不能閉上眼?我有些難為情。」
對宋楚詞的這個小要求,陸寧覺得沒理由拒絕。
不過,他剛閉上眼,就覺得一股大力從後肩傳來,推著他向河面上摔下。
草,這小丫頭暗算我!
陸寧瞬間明白了宋楚詞為什麼要抱抱他了,可惜有些晚了,就像一塊大石頭那樣,噗通一聲落在了冰涼的河水中。
河水不算太深,可也能淹過陸寧的頭,等他猛地從水面上冒出腦袋時,正好聽到宋楚詞哭著罵他:「陸寧,你這個王八蛋!」
特麼的,誰家王八下的蛋,會在水裡感覺不舒服?
陸寧抬手擦了把臉時,宋楚詞已經轉身跑向了河堤.
因為跑的有些急,摔了一跤,她馬上爬了起來,就像被瘋狗追著咬那樣,很快就消失在了陸寧視線中。
「以後老子要是再做好事。就真變成王八蛋!」
陸先生狼狽的爬上岸後,發了個毒誓,悻悻的走上了公路。
看了眼宋楚詞跑遠的方向,陸寧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有股子腥氣味。
毛驢明明是條狗子,卻也很喜歡吃魚,在嗅到大哥身上的味道後,立即圍著他轉圈子。
「滾蛋,哥們今晚心情不好。」
抬腳把毛驢踢到一旁,陸寧抬頭後卻愣住了。
院子裡,站著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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