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是冷的,血是熱的。
斑駁的古劍在風中低鳴著,在謝曉峰還劍歸鞘的剎那,蘇敗明顯注意到一抹憂傷在謝曉峰的眉宇處再次泛起,如同一灘在宣紙上散開的墨水,卻無法化開消散。
血在秋風中漸漸冷卻,蘇敗徒然有種置身於冰窖中的感覺,全身汗毛直豎而起,只是那一道眼神,在那深邃的眼瞳中蕩漾著空曠的寂寞和深入骨髓的疲憊,若非蘇敗親眼見到先前那一幕,他實在難以將眼前這人和先前絕代風華的劍客聯繫在一起。
「我累了。」
這是蘇敗第一次聽到謝曉峰的聲音,謝曉峰微低著頭,靜靜望著天際處搖曳的殘陽,用著一副極為無奈和疲憊的語氣喃喃道:「在十一歲那年,我便已經擊敗華少坤,他們稱我是天下第一劍客。這對於劍客而言這是無上的殊榮,無數劍客為了得到蜂擁而至……為了這名譽,為了神劍山莊,我不斷拔劍,我不想殺人但我卻不得不殺人……」
「我不能失敗,一旦失敗這江湖就容不下神劍山莊。」
謝曉峰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悽然的在秋風中消散著。
看著這名被譽為劍中帝王的謝曉峰,蘇敗心中卻有種莫名的觸動,他曾看見葉孤城的劍,那個超脫於塵世間間的孤傲劍客,他也曾看見過西門吹雪的劍,那個為劍而生抱劍而死的寂寞劍客,但這二者給他的觸動卻遠遠不如前者。
西門吹雪有一種東西誰也學不會。那就是寂寞。
而謝曉峰也有一種東西誰也學不會,那就是憂傷。
這憂傷就如同謝曉峰手中的劍刃。然而劍刃往往是具有兩面的,當謝曉峰用劍劃破敵人脖頸的剎那同樣也在他的心頭划過出一道劍痕,他的劍本不想染血卻不得不染血,他看似無情卻多情,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要時刻承受著這種殺戮帶來的煎熬。
聽著謝曉峰的話語,蘇敗不知為何卻想起了自己,在大荒,自己不也是如此。很多時候他出劍不也是身不由己,他為著活著而時刻拔劍,想到這,蘇敗略微有些沉默。
三尺青峰本是無情之物,若是落在無情之人手中亦然是最好的歸宿,但落在多情之人中卻是種煎熬,蘇敗看著謝曉峰。輕微一嘆,他握劍既無情卻又多情。
多情劍客無情劍,或許說的就是謝曉峰這種人。
沉默,連肅殺的秋風都死寂下來。
直至馬蹄聲漸起時,這種沉默方才蕩然無存。
蘇敗抬起頭望著這些踏空而來的劍客,他們的面孔雖不同。但眼中涌動的狂熱卻如出一轍,就如同先前那些劍客一般,蜂擁而至,口中直呼著:「三少爺的劍被譽為天下第一劍,冠絕武林。今日就讓我等領教下三少爺的風采。」
謝曉峰一如既往的沉默,沉默的連眼眸都懶得抬。只是他的劍已經刺出,一如既往的緩慢,其迸發出的劍光卻是驚寒了這片天地,無盡的劍氣化作這落英繽紛搖曳而下,蘇敗頓時見到殷虹的鮮血從這些人脖頸處如泉涌注,一滴滴的灑落在殘陽晚風中,淒艷而又刺目。
而持劍的謝曉峰看起來更加的疲憊與孤寂,他只是抬步走向這翠雲峰,這碧水湖,這神劍山莊,他的背影就像寒風中的秋葉,顯得那般遙不可及。
蘇敗緊隨其後,踏上神劍山莊。
這座看似恢宏,享受盛譽的山莊卻如同一座無形的枷鎖,緊緊的纏繞著眼前這道身影,使得無法解脫,而就是這些榮耀盛譽使得那些挑戰者源源不斷的出現。
一日又一日,周而復始。
蘇敗站在神劍山莊前,看著謝曉峰沉默的走向秋風中,旋即持著淌血的劍走回來,他的雙眸依舊璀璨如星,然而那顆飽受煎熬的心卻已遍體鱗傷。
直至有一日,謝曉峰站在蘇敗前方,黯然神傷道:「我要走了……」
這次謝曉峰第一次對他開口,蘇敗問道:「去哪?」
「去沒有謝曉峰的地方。」
話落,謝曉峰就轉身向著背離神劍山莊的方向走去,就在他身影即將被落英繽紛所掩蓋的剎那,他再次轉身,握住腰間的斑駁古劍。
蘇敗只聞一道清脆悠揚的劍吟聲在這漫天落英中響起,蘇敗就見到謝曉峰微微頷首,斑駁古劍便已出鞘,看似緩慢無比的刺出,剎那間,無盡的劍氣迸發而現,縱橫三萬里,其劍光更是驚寒整片天地。
與此同時,謝曉峰的背影就如同碧水湖上蕩漾起的漣漪般,漸漸消散在這秋風中,只剩下這縱橫三萬里的劍氣,驚寒九州的劍光。
目睹這一幕,蘇敗知道,在這一日,謝曉峰放下了三少爺的劍,他甘心從呼風喚雨的神劍山莊三少爺淪落為默默無名之輩。
而眼前這道劍光卻如同附骨之蛆般,深深的銘刻在蘇敗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系統那冰冷的聲音再次在他腦海中響起:「恭喜宿主掌握劍式,地破天驚天地俱焚,品質未知,掌握度為0。」
「這就是三少爺的劍嗎?」
蘇敗輕聲喃喃道,眼前的碧水湖和翠雲峰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直至最後化作虛無。
一陣冰冷的觸感徒然在蘇敗身上席捲而來,蘇敗驀然睜開雙眼,黑暗如淵的海域中靜的有些可怕,先前肆虐於其間的能量不知何時已經徹底消散。
鐵劍正透發著淒艷的血光,靜靜盤旋於蘇敗的正前方,其上瀰漫的氣息也已經消散,若非這血光,這柄鐵劍看起來就如一柄廢劍。
蘇敗眼角餘光只是掃過鐵劍,旋即就閉著雙眸,當他看上自己所掌握的武技上出現劍式地破天驚天地俱焚的時候,他的眉頭卻是徒然一皺,「怎麼回事?按照系統的規則,我一旦突破至半步先天的話就有機會掌握謝曉峰的劍技,而在我突破先天時,那我就有機會接觸到謝曉峰的劍意,而如今我只領悟劍技就已經退出來。」
「難道是因為我一次性突破至先天境的緣故,系統判定我現在只有資格掌握謝曉峰的劍技,而未有資格接觸其劍意?」
「這劍客系統好歹也是那個時代頂端技術的存在,怎麼到我手裡連最基本的智能化都沒有,再不濟也給點提示。」蘇敗雙眸緩緩睜開,揉著略微有些發脹的腦袋無奈道,「希望我突破先天二重的時候能夠再次進入那裡,否則就虧大了。」
隱約間,蘇敗有種強烈的直覺,自己一定會再次見到那道身影,謝曉峰。
「我現在連劍神一笑都未修煉至宗師境界,如今又掌握這劍技,若是想要將二者都修煉至宗師境界還需要更加刻苦的修煉才行。」稍微平復內心的情緒,蘇敗這時才打量起這柄鐵劍,若非這柄鐵劍發生驚變,今日他絕對沒有機會突破先天境,不過這突破畢竟是以皇道金丹為代價,蘇敗想到這就有些心疼。
「皇道金丹都能轟碎,甚至連其內的劍勢和劍意都擊潰,這柄鐵劍確實有些不凡,不過先前那血光中出現的虛影到底是什麼……這柄處處透著詭異,我若是將這柄鐵劍帶在身上會不會對我產生什麼影響?」蘇敗輕聲喃喃道。
經過先前那一幕,他知道眼前這柄鐵劍並非是能輕易掌控的,甚至隱藏著未知的危險,但要讓蘇敗放棄這柄鐵劍,他略微又些不甘,畢竟這柄鐵劍是他從通天劍樓中取出的。
就在蘇敗沉思的時候,前方的血光如潮水般向著劍身灌注而去,完全收斂起來,待到血光消散時,這柄鐵劍仿佛再次變成一柄廢劍,甚至向著下方的海域墜去。
見此,蘇敗右手急忙探出,可怕的撕扯力涌動,這柄鐵劍立即暴掠而來,落在他手中。
蘇敗打量著鐵劍,整柄劍身仍然被鐵鏽所覆蓋,唯一的變化就是劍尖處的鐵鏽有所脫落,,露出森冷的劍峰,儘管只是一截,蘇敗卻能感受到這一截劍鋒的鋒利。
「我記得先前以此劍殺人的時候,此劍就開始嗜血……」
「隨著它嗜血,其上的鐵鏽也或多或少也所脫落,而如今這柄鐵劍吞噬皇道金丹的能量後,也發生如此變幻……以此推理,這柄鐵劍嗜血到一定程度或者吞噬一定的能量,其上的鐵鏽會完全脫落。」
蘇敗目露沉思,就在此刻,一道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徒然響起,旋即這片海域立即掀起巨大的浪潮,暗流涌動。
見到這一幕,蘇敗卻是微微一笑,「秦天機這老混蛋還真是陰魂不散,皇道金丹都已經崩潰,他居然還能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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