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母沒有回答,手仿佛撫摸愛人一樣,輕輕撫摸過金色的殘瓣,突兀開口道:「你們知道麼……只要是生物,就會患得患失,老虎捕獵前會擔心它抓到的獵物能不能填飽肚子,熊在冬眠前會考慮它儲藏的食物夠不夠……更不要說人。」
她輕抬素手,花瓣金光落下,她看著那一點飄搖金光,語氣波瀾不興:「我也是人,也如此。所以……我不希望你們帶著一點點不情願的心態去做這件事,任何一點點隔閡,都會造成瑕疵,而我要做的事,不希望有一點點瑕疵。」
她轉過目光,深深看著兩人:「我只要完美。」
這是在告訴他們底線和要求,不過誰都沒有輕鬆,能讓一位高階修士如此忍讓,如此迂迴,對方要的東西,絕對非同小可!
南華蝶母輕輕揮了揮手,下方蟲群頓時如同看到了首領一樣潮水般退開,儘管無數蟲群,但是這朵花周圍,除了那一點幽香,根本沒有任何異味。
六根樹根從地下升起,組成三張椅子一面長桌,南華蝶母輕移蓮步落於椅上,團扇搖動中香風襲襲,輕啟朱唇:「怎麼?要本宮請你們?」
兩人對視一眼,化為遁光入座,溫熱的茶香入腹,靈氣如手梳理經脈,誰都沒有開口,許久,蝶母才輕嘆一聲:「我曾以為,這麼長的時間,我已經磨平了內心的悸動,甚至絕不會出現失誤,但是當真正的契機來到的時候,我才發覺……原來我也很天真。」
「有的東西從來不會因為謀劃太久而變淡,反而會因為時間的堆積而彌久留香。」
當……她輕輕放下茶杯,深深看著兩人:「有了牽掛,就有了所求,就像貓冬的熊和捕獵的虎,其實無甚區別。」
她捧著茶杯站起,胸口輕輕起伏著,閉上眼睛,右手一彈,一個巴掌大的沙漏,一頭雕刻太陽,一頭雕刻月亮,落入徐陽逸的手中。
沙漏的沙已經過了一半,蝶母的聲音再次響起:「沙落盡之時,身外身必定出現參天城。一個刻度為一天,這段時間中,參天城大戰隨時可能爆發,雙方已經堆積滿了柴火,哪怕一點火星都能引發滔天火海。」
「前輩是要?」楚昭南試探著問道,誰都能感覺到蝶母現在情緒並不穩定,就像長久以來的夙願即將降臨,但為了萬無一失,她甚至不惜屈尊降貴,親自和兩位尊聖對話。
這種謹慎的味道太過明顯,兩人心中也升起了濃濃的疑問。對方才是長生海的真正主宰,有什麼東西值得她如此去做?而且和參天城有關?
「參天城破不破,你們不用管,必要的時候,我會冒著天條責罰的危險出手救你們走。但是,我要你們拿到一個東西。」蝶母深呼吸了一口,一字一句道:「身外身。」
徐陽逸猛然抬起頭。正好迎來蝶母探尋的目光。
「心跳加快,皮膚發熱,有輕微的汗漬……你……需要它。」南華蝶母直視著徐陽逸的眼睛,徐陽逸暗暗咬了咬牙,絕不退讓。
對方已經毫無底線地妥協,他有恃寵而驕的資本!
徐陽逸站了起來,深深一躬:「前輩想用它做什麼?」
意外的是,蝶母說道:「我不需要它,真正需要它的,是你。」
「我要你們保證,即便身外身降臨的時候大戰正在爆發,就算抗軍令,也必須拿到身外身。」
南華蝶母拂動茶杯,陶瓷杯蓋輕輕撞擊在杯身上,盪起一池漣漪,目光幽幽看著茶水:「你做到了,我欠你一個人情。」
「前輩。」楚昭南也站了起來,拱手道:「雙方屯兵已經高達八億以上,大戰一觸即發,能活下來才是第一。而我們不僅僅要回到參天城,還要到時候不顧軍令,在太虛乃至獨步前輩的眼皮底下瞞天過海……且不提人情不人情,這……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南華蝶母沒有回答,而是直視徐陽逸。徐陽逸沉吟許久,鄭重開口:「我不保證能當場做到,但身外身……我一定要拿到。」
「不!」話音剛落,南華蝶母就沉聲道:「先一步和後一步,結果完全不同!」
「你只要現場觸摸到它,第一個觸碰到它,我會出手,冒著觸犯天條救你出來。」
徐陽逸心頭微動,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南華蝶母到底在圖什麼?她的目標不像是身外身,反而好像是……
自己?
因為對方的退讓,所以他有了進一步的資本,猶豫只是片刻,他咬了咬牙,拱手道:「為什麼?」
沒有回答,他們感覺得到,對方很糾結,非常的糾結。十分鐘……二十分鐘……徐陽逸的心臟在這種長時間的沉默中,忽然加速跳動起來。
福至心靈。
結合蝶母的欲言又止,他有一種預感,這件事……可能和媧皇有關,和地球塵封的正史有關!或許……就是他尋找的最後一塊拼圖!
他心臟跳動地厲害,對比整個銀河的大事件,地球只不過滄海一粟。但,這卻是他從耶路撒冷,到巴別之塔,再到七界,一直在追求,也是最想知道的事!
「為什麼?」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情不自禁地踏前一步問道。
仍然沉默。
現場氣氛一片死寂。那是讓心臟都停跳的森然。又過去了二十分鐘,南華蝶母終於嘆了口氣,深深看了他一眼:「有真知者之心,卻非真知者之行……你知道麼,若是曾經的我,你敢這麼和本宮對話,死都算輕的。」
不等回答,她仿佛打開了心結,做出了決定,儀態萬方地做到了椅子上,雲袖一揮:「你不是想知道理由麼?我告訴你。」
「不過在這之前,我最後問你們一次,一旦知道了,你們就和這件事永遠也扯不開關係,不走到最後一步,你們絕無回頭路。現在,你們還要知道理由嗎?」
楚昭南還沒開口,徐陽逸已經鄭重抱拳:「絕無後悔。」
「好。」這一次,南華蝶母沒有任何猶豫,神色凝重起來,輕輕咬了咬牙:「一切都是因為……崑崙。」
仿佛在組織語言,蝶母閉上眼睛,品味著悠久的歲月:「就像我上次對你說的那樣,首先,你要確定一個概念。一個決不可動搖的概念。」
她目光直視兩人,一字一句:「這裡是崑崙。」
「永恆不變的崑崙,華夏神系的根源所在,發展所在。」
楚昭南愣了愣:「崑崙?」
南華蝶母微微點頭。
「華夏神話的那個崑崙?不周山所在,華夏神話的起源,崑崙神山?」
徐陽逸微微皺了皺眉。從上一次開始,南華蝶母就隱晦地提起這裡是崑崙,但是這個假設太過荒誕,他將信將疑。尤其當時恰逢蝶母說出自己的身世,世界觀被推倒重建,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直到現在舊事重提,他隱約才感覺……蝶母真正要說的,不是自己,而是崑崙。
這個華夏神系的起源根基。
「然也。」南華蝶母淡淡點頭:「我知道你不相信,不過證據隨處都是,比如……」
她朝著後方的蟲蛻看了看:「這就是第一個證據。」
「這傢伙,你們一定聽說過。姓陳名禕(yi),法名『玄奘』,被尊稱為『三藏法師』,後世俗稱……」
「唐僧?」不僅是楚昭南,此刻徐陽逸也愣了,看了看巨大的蟲蛻,無論如何也和唐僧聯繫不到一起。
「金蟬子你們總該聽說過。」南華蝶母沒什麼表情地拂著茶杯:「金蟬子,本名六翅天蠶,專食六道生靈,食量如無底之洞,且軀體有堅殼,無畏刀槍,不懼水火。鴻鈞傳道,億萬生靈前來西崑侖聽講。中有西天接引道人,悟道甚多,成西天混元聖人教主。」
「接引道人赴崑崙,路遇六翅天蠶化繭,破而成六翅天蟬,有感善惡,遂收六翅天蟬為二徒弟,取名金蟬子,以其繭,煉八寶袈裟。就是西遊記上唐三藏的那件。」
「後接引道人立三乘佛教,成西天如來。金蟬子不聽如來講法,輕慢佛教,如來剝其妖性,貶其真靈,轉生東土,成取經僧人唐三藏,著天蠶絲袈裟,厲九九八十一難,重又成佛。」
她頓了頓,幽幽開口:「接引道人在崑崙點化六翅天蠶,六翅天蠶在這裡破繭成蟬,遺蛻在此有何問題?即便本宮,也是吞噬了它的遺蛻啟蒙靈智,叫它一聲祖師未嘗不可。」
無人開口。
沒有任何問題。
楚昭南眼角微微抽筋,張大了嘴,有些出神地看著這具巨大的蟲蛻。神色茫然。徐陽逸理解,這是世界觀被顛覆的反應。上一次他也是這樣。
「至於第二……」南華蝶母想了想:「幾千年前,有一個小傢伙在爪印中悟道。你們應該看過那個爪印。」
楚昭南沉吟道:「廣寒大聖?真仙印聖境?」
「好像七界的孩子是這麼稱呼它的。」南華蝶母撩了撩耳發,看向徐陽逸:「你知道得更多,你認為……那是哪位大人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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