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也不好再拒絕,苦笑著走到那個座位旁,對呂建華道:「呂部長,我陪也只能陪你喝茶了,下午還要上班,不能喝酒。」
呂建華笑道:「以茶代酒,有何不可?」
李睿坐到座位上,發現卜玉冰已經打完電話,正端杯喝水,臉色冷淡,沒有要和自己認識說話的意思,便也沒理她,餘光卻也發現,她並不喝茶,杯里是清凌凌的白開水。
酒席早就已經定好,等李睿這最後一人落座後,菜餚飯食便流水價端了上來。
方青雲徵求呂建華的意思道:「呂部長,要不咱們少喝點,一人一小杯,是個意思就得了。」
呂建華擺手道:「下午還要開會,滴酒不沾!」
方青雲見狀也就不再勉強,臉上帶著些許尷尬的笑意不說話了。
李睿留意到他的表情,暗暗感嘆,他作為雙河的縣委書記、最高領導,也不是事事都順心如意,比如在眼下這種迎來送往的接待場合上,他就要看上級領導的臉色行事,說出去也挺悲哀的。
菜餚上齊後,包間門關閉,宴席也就開了。眾人以茶代酒,一起端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便各自吃喝起來,席間伴隨著閒聊談論,氣氛倒也友好熱鬧。
呂建華吃過幾口菜後,放下筷子,和顏悅色的問李睿道:「小睿啊,來雙河這段時間,工作還順心嗎?」
李睿聽他用的詞是「順心」,就知道他也是有基層工作經驗的,知道基層工作不好干,心裡也暗暗佩服他這個老組織的睿智頭腦,簡簡單單一句平常話,就能從側面了解到自己是否在雙河站穩了腳跟、又有沒有展開正式工作,不得不說,這些在宦海沉浮了二三十年的老傢伙們一個個都是精明透頂,面現淡笑道:「還行吧,不像我想像的那麼簡單,也不像我想像的那麼複雜。」
呂建華呵呵笑起來,道:「這叫什麼回答?!不過我也能聽明白。當然以你的聰明才智,我問這話也多餘。」
卜玉冰聽到這,偏頭看了李睿一眼,不及看仔細,就又轉回了頭去。
呂建華留意到她的小動作,介紹道:「卜縣長,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你們雙河的副縣長李睿,他之前在市委政研室工作,也是本月剛剛來雙河任職,他為人聰明細心、工作能力突出,以後你們一起在雙河共事,要互相關照支持呀。」
李睿聽了他這番話,忽然意識到,他所謂的叫自己過來座陪,完全就是幌子,以他的身份地位,再以他和自己的交情,他有什麼必要叫自己座陪?他真正的目的,很可能是介紹卜玉冰和自己認識,然後讓自己這兩個外地空降過來的幹部抱團取暖,不能說是和雙河本地幹部展開對抗,至少不被本地人欺壓,當然這樣主要惠及的是卜玉冰,因為她這個徹頭徹尾的空降兵任職代縣長後,會被動的處於各種風口浪尖,在孤立無援的前提下,很容易被欺壓掣肘,進而難以開展工作,嘖嘖,這個卜玉冰到底是什麼來頭啊,為什麼連呂建華這樣的大人物都對她如此關照?
卜玉冰不知道是不像李睿想得那麼多,還是根本沒把今後可能遇到的困難放在心上,聽了呂建華的話後,並未藉機和李睿結交,只面無表情地敷衍了一句:「請李縣長以後多多配合我的工作吧。」
雖然話里用了一個「請」字,但誰都聽得出來,她這話根本不客氣,擺明了端著縣長的架子,要李睿這個副縣長以後要以她為中心,聽她的話,支持配合她做事。
李睿從落座入席開始,就已經觀察到,這位美女縣長應該是個清高孤傲的人,差不多是那種目空一切、目中無人的人,當然以她的資本她也有資格以這種性格為人處世,人長得美,背景又深,年紀輕輕還當上了縣長,又何懼誰來?又何必理會別人的想法?心中暗想,你既然是這種性格,以後也休想我會用熱臉貼你的冷屁股,咱們需要打交道了,就公事公辦;不需要打交道了,那就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我可不會像世俗男子與幹部那樣整天向你諂媚阿諛,笑著回了兩個字;「好說。」
呂建華觀察到二人的態度與反應,也是暗暗苦笑,這兩位一個比一個年輕,一個比一個傲氣,一個比一個得志,放到一塊不掐起來就算是好的了,又豈能做到互相關照支持?反正不管怎麼樣,自己已經把好意表明了,就算她卜玉冰不領情,她背後那位聽了去,少不得也感自己兩分人情,那就足夠了,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吃菜。
這種場合吃飯,肯定少不了敬酒,雖然不喝酒,但以茶代酒也未嘗不可。方青雲、陳魁等人敬過呂建華後,把目標轉移到了卜玉冰這位新任縣長頭上。卜玉冰在這種應酬上面倒也不矯情,並不推辭,誰來敬酒都是從容應對,儘管她的應對方式只是抿一口水。
這樣幾波下來,除去李睿之外,其他縣裡領導都已經敬過卜玉冰了。李睿要是不敬一下的話,倒顯得他對這個新縣長不敬了。
想到這,李睿有點發愁的偷眼瞧看卜玉冰,哪知道卜玉冰好像跟他心有靈犀似的,湊巧偏過頭去,一雙俊目正好跟他的視線對在一處。李睿跟她四目相接,心頭打了個突兒,想要迅疾低頭,但對方的反應卻更為迅速,很快如若沒有看到他一樣的轉開了視線去。
李睿回過頭來,心裡暗鬆了口氣,垂下頭默默思慮,這位卜縣長是真的沒看到自己,還是看到自己以後裝作沒看見,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她可就有點厲害了,自己以後和她相處怕是要遭遇困難。
話說回來,這只是一個小插曲,發生完了也就完了,可接下來李睿還要面對之前的難題——到底要不要向她敬酒。可巧,呂建華吃過一碗米飯後就待不住了,說是要趕緊趕回市里開會,他要走的話,別人當然也吃不成了,只能是起身送客。不過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就算沒有吃飽,也絕對不餓。
這樣一來,李睿面對的難題瞬間消失,他也就沒有了任何心理負擔,悠哉悠哉的跟著大部隊送別呂建華,隨後趕去單位上班。
下午四點多,常務副縣長尤功傑上門拜訪,李睿忙起身相迎,把他讓座在沙發上。兩人自從上次在濱河公園談過後,儼然已將對方引為知己,心裡身外都不把對方當成外人,相處既舒服又愉快,因此李睿還是很歡迎這位尤縣長上門的。
「新縣長叫你過去匯報工作了嗎?」寒暄兩句,尤功傑忽然冒出這麼一句,或許這也是他前來的真意。
李睿微微詫異,道:「沒有啊,怎麼,尤縣長你已經被叫去過了?」
尤功傑點頭道:「是啊,兩點多就派人叫我過去了,我向她簡要匯報了下工作,感覺她這個人比較難以溝通。」
李睿心頭一跳,這個卜玉冰可以啊,幾乎跟自己一樣的務實高效,這剛剛任職代縣長,就開始抓起縣長的工作來了,要幾位副手去給她匯報工作,這是要掌控全局的節奏啊,嘖嘖,行啊這個女人,自己已經高看她幾眼了,可事實證明還是小瞧她了,笑問道:「難以溝通的理解方式有很多種,不知道尤縣長你說的是哪一種啊?」
尤功傑道:「我這也不是背後說她壞話,只是實話實說。她聽我匯報工作的時候,不時打斷我的話,出言詰問,感覺她有些自我中心,拿著老大的架子,不將我們這些副手放在眼中,可以肆意壓迫我們似的,而且她的問題很刁鑽很刻薄,似乎不是為了工作而問,而是要刻意質疑、打壓我,要顯示她縣長的存在。我匯報完了後,她直接讓我回去,她自己大喇喇的坐在椅子裡不動,也不起身送一送,真是一點同事之誼都不講。我雖然向來不挑這個眼,但也感覺她做得有些過分。」
李睿心說卜玉冰這是在立威啊,自古以來,正職向副手、下級立威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直接打罵,又比如抓小辮子,再比如殺雞儆猴,卜玉冰用的這一種其實還並不算激烈的,算是比較溫和,只是尤功傑這個人書生氣濃厚,他自己可以傲視王侯公卿,但絕對受不了別人的傲視,所以也就接受不了她這種態度,不過真要說起他挑的卜玉冰最後一處問題,也不能算是錯處,送出來是人情,不送出來也沒什麼不對,至少沒有違反任何紀律規定,笑著道:「她竟然是這樣的人?」
話音剛落,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二人四目都轉向屋門。
「請進!」李睿很客氣的喊了一句。
門馬上開了,門外現出政府辦主任張大雷的身影。張大雷走進屋裡,眼看尤功傑也在,忙笑著和他問好,然後對李睿道:「李縣長,縣長請你過去一趟,和你談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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