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北洋幕僚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擂台上兩人首先自報家門。

    「新兵營，第四大隊第三中隊第二小隊盛大帥，魯省日照人。」

    「老兵營，第一標三營二隊一排四棚陸馳，皖省泗縣人。」

    「請！」

    「請！」

    這兩人年紀都不大，不過二十歲左右，倒是架勢擺得十足，仿佛兩個武林高手一般，引得周遭一陣叫好。然而在他們打起來之後，卻讓人大跌眼鏡，尤其是身穿迷彩服的新兵盛大帥，那缺德帶冒煙的招式用出來，簡直是讓所有百姓都感覺丟人。

    王永安在新兵營訓練中一再強調，士兵徒手格鬥是以殺傷敵人作為目的，並不是以打敗敵人為目的，因此出手出招的目的性就是讓敵人斃命，且避免長時間對峙消耗。為此，士兵的攻擊部位應主要集中在能夠讓立即敵人喪失戰鬥力的器官，主要是襠部、喉嚨、後腦和心窩，而這四個部位中最能引起敵人心理和生理上恐懼的便是襠部。

    對，踢襠，就是踢襠，這個讓人不齒，讓人不屑，讓男人害怕讓女人著魔——算了，女人也害怕的招式。

    「不用看別的地方，對著敵人的襠部，狠狠地踹去，對方一拳打在你的頭上只會打暈你，但你踹在對方的襠上會疼暈他！你甦醒時間是一分鐘，對方甦醒時間是五分鐘，你會比他先醒過來，甚至如果你腦袋瓜子贏，你根本不會暈過去——而對手，已經疼得死去活來。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找到地上最堅硬的武器，例如石頭，將對方砸出腦漿！」於是，盛大帥牢記副總教官王永安的教誨，招招向著陸馳的襠部攻去。

    在入伍之前，盛大帥不過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魯東農民，他除了拎著鋤頭種田以外什麼都不會做，日照雖然靠海，但盛大帥的家卻在遠離大海的另一邊，因為地處平原的關係，盛大帥不會打漁，更不會打獵。

    但恰恰因為盛大帥什麼都不會，這才對教官教的一切內容都牢牢掌握下來，且從來不會懷疑教官教授的知識——進攻襠部，對手一定會垮掉。

    老兵陸馳氣得夠嗆！

    若不是在入伍之前陸馳做過幾年盜賊，還真是陰溝裡翻船了。

    陸馳出生在皖北，而清末皖北與豫東一般盜匪橫行，清政府腐敗，只管收稅不管剿匪，以至於百姓不得不人人自危保護自己，許多百姓在保護自己的同時卻兼職干起了盜賊的生意來。這陸馳在皖北老家便幹著白天當農民，晚上當盜匪的舉動，然而幾年之後，陸馳發現自己依舊一事無成，甚至因為自己的身份，沒有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這才迫不得已外出。陸馳本打算學著許多皖北同鄉一樣到滬市討生活，但是到了盱眙縣打聽到揚州招北洋新軍，便和幾個同鄉跑到了揚州，憑藉著一身功夫當上了新兵。

    當兵的前半年內，因為王永泰故意放縱，也因為他和張濟民爭奪軍權，以至於軍紀鬆懈，軍隊缺少監管。以至於陸馳覺得當兵也就是那麼回事兒，這北洋新軍和老巡防營沒什麼區別，訓練松鬆散散。他平日也沒什麼事兒，閒暇的時候就在軍中賭博，軍餉大多數都被他賭輸了或者找女人花光了。

    然而後半年，尤其是王永安成了王永泰的幕僚開始，王永泰開始認真抓軍隊建設了。王永泰仿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楚莊王一般，除了偶爾回家一趟外全部時間都住在軍營。士兵們這才感受到訓練的辛苦來，很多人受不了這份苦，然而還有一些人天生就能夠吃苦，陸馳就是其中之一。就是在這個時候，陸馳脫穎而出，憑藉著功夫好身體強成為老兵營里難得的近戰高手。

    大部分所有老兵營的人都認識這個皖省的小伙子，身高一米七，身上全都是腱子肉，仿佛練了金鐘罩鐵布衫一般，別說他打別人，就是別人打在他的身上，手也要被硌得生疼。

    可惜他遇到了一個「不要臉」的對手，專門攻他的襠部，那是他的弱點……好吧，那是所有男人的弱點。

    「我說你小子有完沒完？」在連續躲避了十幾下之後，陸馳氣得大叫道。

    「你說啥？」盛大帥問道。

    「你這是打擂嗎？你這是撒潑打架！」陸馳鬱悶地喊道，「哪有你這種招數，讓人看了笑掉大牙！」

    「俺們教官救這麼教俺的，他說上擂台就這麼打。」盛大帥反嗆道。

    陸馳氣道：「你們教官是誰，等我這一場打完一定找他好好出出氣，這小子不好好叫人武功，專門叫人朝下三路算是怎麼回事兒？」

    盛大帥賊笑道：「我們教官在那……」順勢一指，陸馳稍微一個分神，盛大帥衝過去便是一腳踹在陸馳的襠部，陸馳頓時瞪著眼睛倒在地上，可憐老兵營里最能打的陸馳，居然被一個魯東南的農民娃子給打倒在地。

    裁判陳健立即制止了繼續攻擊行動，喊道：「新兵營一號勝，老兵營一號敗，老兵營二號繼續上擂。」

    老兵們氣得夠嗆，大罵擂台上的盛大帥不地道，叫嚷著怎麼能這麼幹，這還是打擂嗎？這還是比賽嗎？這還有公平嗎？還有王法嗎……

    主席台上，作為新兵營總教官的方咸五臉上有一些掛不住了，低著頭當做鵪鶉，不過卻逃不過其他將領的指責，紛紛說道：「嘿，我說老方啊，你說你也是揚州人，怎麼在揚州百姓面前教手下這麼打架啊？真夠給咱們二十四混成協丟人的。」

    「對啊，有咱們怎麼見人啊？百姓們出去之後就會說，看，這就是替人襠的北洋新軍。」

    「老方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再怎麼也別這麼教啊？」

    「我們部隊裡有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會羅漢拳，下次我讓他給你做武術教練吧，免得教新兵亂七八糟的。」

    王永泰也搖頭苦笑道：「這個……壽卿啊，是不是有一點兒不太地道？那麼多人看著呢，不太好看吧？」

    王永安見眾人圍攻方咸五，而方咸五的性子便是悶葫蘆性子，他不願意去作什麼過多的解釋，只喜歡用實力來證明，於是王永安便主動站出來說道：「這踢襠摳眼咬人招數，都是我教的，可別冤枉方總教官，他可是正人君子。不過我嘛……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是真小人，哈哈哈……」

    眾人也噗嗤一聲樂了起來，王永安用自嘲的方式化解了尷尬，不過聽他的意思，合著踢襠還只是這下流招數之一啊——後面還有摳眼睛和咬人，你這完全是把士兵當做潑婦來教授了。

    王永泰搖頭道：「副官長，你這傷著人怎麼辦？」

    「不會，他們都有分寸。」王永安嬉皮笑臉地說道，隨後他才正經地解釋道：「諸位軍官同僚，我想問大家，一般在什麼情況下軍士才能與對方肉搏，而不是持器械攻擊防禦？」

    眾人太企圖看著他，有人回答道：「廢除戰到最後，雙方武器都沒了，或者短兵相接武器都拼沒了。」

    王永安道：「對，這時候必定是雙方已經力竭之時，可以說徒手格鬥的時候，士兵必然已經是強弩之末。此時士兵不管是體能、力量還是敏捷性都大大降低，攻擊性也降為了原來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士兵想要殺死對手，必須用最省力的方式，最直接的方式來迫使對方喪失戰鬥力，隨後才能殺死對手。諸位一定是在想士兵們可以直接殺死對手，為什麼要費二遍事兒，先讓對方喪失戰鬥力再殺死對手，是吧？可是你們也知道，此時的士兵已經沒有體力了，如果不率先極大對方最容易受傷的部位，則有可能被殺死的人是自己。而襠部、眼睛是人體生理和心理的脆弱點，作為一個男人絕對受不了襠部被擊打，而作為一個人也絕對受不了失明的危險，至於咬人……諸位，可否知道人體最堅硬的部位，不是拳頭和膝蓋，而是牙齒。人的牙齒是人體最堅硬的骨骼，兩個士兵在徒手格鬥的時候非常容易纏鬥在一起，摔倒在地相互抱在一起角力，此時如果用牙齒咬住對手，一來避免被對方鉗制住自己的脖子，而來也是給與對方殺傷的最有效方式。」

    眾人軍官似乎被王永安的一番話給說服了，紛紛鼓起了掌，再一次看向擂台。

    魏文桐在王永安耳邊低聲道：「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真夠無恥的了。」

    「噓……」王永安低聲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這麼無恥，還帶一個女人在身邊，知道的明白我這是在幫你，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帶著情人呢。」

    魏文桐氣得牙痒痒，心說魏文康你這傢伙死哪去了，怎麼還不出來，我再也受不了這個無恥的紈絝子弟了，在這樣下午，我就忍不住抽出寶劍看了他的腦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