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江湖痞子 第一百零五章 今天開始當海賊

    江面上風平浪靜,船是四平八穩的在江面上航行,江面上的風裡夾雜著清新的味道,從虞小樓的鼻前飄過,虞小樓蒙著眼,什麼也看不著,但就憑著香氣,好像也能瞅著那楊帆起行,逐波分浪的景象,身邊是撲面的微風,面前是曠闊的江岸,兩岸群山連翠,頭上是夏日烈陽,陽光一會兒似刀似劍,直刺江面,波光粼粼間泛著刀光劍影似的;一會兒又好像似錦繡綢緞,自九天之上飄然而下,直鋪在江面之上,寧靜平緩。筆神閣 m.bishenge.com

    戲潮弄波一身膽,水上皆是好男兒。地上的響馬賊盜數不勝數,是盜門裡最大的一堂,可也變的魚龍混雜,趕上當下這個世道,十個山頭裡,八個都是孬種,都是些只敢劫掠附近村寨那些個手無寸鐵老百姓的山賊,若是空空兒再世,恐怕要氣的吐出血來,他生平是最看不得這樣只敢清零弱小的人了。

    反看這江面之上,水賊派系沒多少,幾乎是采水堂一家獨大,其餘的些個小水寨,也是依附在他們名頭之下,個個都是水性極佳的好手,原先甘老爺子再世,從來也不劫那窮苦百姓的東西,那時候他們只劫這朝廷運來的官船。

    如今是甘景虎當上了當家的,這規矩也改了,甭管什麼船,都給他七成,賺一塊也要分,賺一萬也要分,采水堂原先的好名聲,反而是逐漸變成了聞風喪膽的凶名。可如今也不知道從哪冒出這麼一位豹爺來,二話不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把甘景虎的船給劫了,身手和膽魄都是一等一的。

    這樣一來,虞小樓倒是對這位豹爺生出了好奇來,有了些興趣,倒也不是別的,他就想知道這豹爺到底姓甚名誰,是哪一路的大爺,年紀不大,雖然看著是老江湖了,但實際上臉上精神的很,估摸著也就比虞小樓大個幾歲,但絕超不過而立,可是人人都稱他一聲豹爺,來路自然是不小。

    況且虞小樓先前就聽出來了,這豹爺跟甘景虎結下的梁子的深著呢,非得是什麼深處大恨不可,才能讓這豹爺一提起甘景虎,神色立馬就變化了。

    虞小樓正這麼想著,只聽得叮鈴叮鈴的清脆響聲,是那豹爺腰間的鈴鐺響著,那鈴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清脆,是那豹爺朝著虞小樓走過來。虞小樓動也不動,豹爺用手背拍了拍虞小樓的腦門,然後蹲下身子,仔仔細細的打量起虞小樓來。

    「你說你好好的一個少掌柜,藏在這船上幹嘛,還是他甘景虎的船?」豹爺的語氣沒有之前的戒備和張狂,此刻虞小樓被綁的結結實實,連眼前也看不見,豹爺也不用防備著什麼,若是有手段,早就使出來了。

    「奸人所害,逃竄不及隨便找了艘船,就藏身進去了。」虞小樓倒是實話實說。

    「哼!你這套說辭可沒人信。」說罷,豹爺在虞小樓的臉上結結實實的拍了兩巴掌,虞小樓怒在心頭,可也不能發作,這嘴一硬,說不定下一秒就下江里去餵魚了。可他覺著總被這豹爺這麼探底不是個辦法,他也得探探豹爺的底才行。

    得有來有往,這豹爺才不會真拿他當案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

    「倒是你,劫了采水堂的船,且不說甘家是采水堂的龍頭,盜門另外三堂也放不過你,以後是下水沒船,上地無路,活著被人偷,死了棺材板也要被撬開。」

    虞小樓說罷,那豹爺不但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不光是他,就連跟著他的一干海賊也哈哈大笑起來,虞小樓反而不明白了,這幫海賊到底笑什麼呢。

    他這樣探底是有幾分道理的,此刻他才覺著那破破爛爛的《點將歌》到底有多大的用處,出門來行走江湖,若是無幫無派,沒幾個朋友,自然人也是飄搖的野草,運氣好了落地生根,運氣差了,那是客死他鄉也沒個辦法。

    相反這部《點將歌》在手裡,天南地北的外八行里里外外,都能知道些東西,說出口來,一句兩句的唬住了別人,知道都是外八行里的人兒,往日無怨近日無丑也不會太難為人。虞小樓所說的這句話,就牽扯到盜門的一條,也是唯一一條規矩來。

    天下賊盜萬千,即便空空兒統一四堂,人人拜他個百盜之祖,可是真管理起來,也實在太難了,幾年一夥子賊盜沒了,明年便要冒出個新的來,人員遍及天下,時不時同一夥兒人也能打起來。

    於是空空兒便立下個規矩,四堂選一個龍頭,四個龍頭各自管自家門下的人,哪一堂也不入的,無事則罷了,出了事不但龍頭不罩著,還得看你有沒有得罪過他們。龍頭也不是固定的,誰有本事誰當,各自有一樣信物,分別是點金令、走山旗、領火紋、采水帆。誰奪得了這了這些個信物,誰就是龍頭。

    四堂雖然互不相干,但是還是有一條最基本的規矩,畢竟都是盜門中人,一堂有大難的時候,其餘的三堂必須鼎力相助,以求四堂並存,否則就是欺師滅祖,任何盜門中人都可以肅清門戶,取而代之。

    虞小樓心裡猜著這豹爺劫走的,恐怕就是甘景虎的采水帆,要是讓他當真奪走了采水帆,立起了名頭來,甘家采水堂龍頭地位不保,到時候其他三堂肯定放不過這豹爺。眼瞧著就要大禍臨頭,也不知道這豹爺在笑什麼。

    「你還要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盜門?」虞小樓又問。

    「整個盜門?李樂山巴不得采水堂死光死絕,他就能取而代之,一人統領兩堂。潘家只顧著挖墳掘墓,從來不跟活人打交道。至於白家,早就覆滅了。看樣子你懂是懂,不過知道的還是不夠多啊。」

    豹爺饒有興趣的看著虞小樓,心想這人若真是個廚子,怎麼就知道那麼多有關盜門的事情呢,這人身份肯定是不簡單,帶回水寨還是危險了,這船一出航就是幾天,船上的船員得過活,肯定是能做飯的。倒不如現在就試試他,他要是真能弄出一桌子美味佳肴來,八成是塗宴樓的少掌柜,若是不行,就得立馬把他解決了,正是辦大事的時候,可是一點兒差錯都不能有。

    虞小樓倒是被豹爺說的啞口無言,他到底是個門外人,哪裡知道這麼多的內情,那李樂山是走山堂的龍頭,在東北財雄勢大,盤踞山中是易守難攻,誰也拿不下他。潘家明則是點金堂的龍頭,世世代代都居住長沙,向來只做地下的活計,低調的很。倒是有一條這豹爺說錯了,那便是白家沒有覆滅,還剩下個白靖。

    「小子!弟兄們這也都餓了,你要是塗宴樓的少掌柜,這廚藝肯定差不了,來呀,帶他去船上的廚房!」豹爺說罷,拿出刀子挑開了虞小樓的雙手和雙腿上的繩子。

    虞小樓站起身來活動幾下身子,手剛抬起來沒多高,那豹爺立馬用刀給摁了下來,嘴裡發出一聲怪嚎聲。

    「咦這眼罩可不能摘,你既然是屠佛的徒弟,哪怕不睜眼也該能做飯吧。不求你做的人間難得,但你至少得給老子我吃開心了。」

    虞小樓皺了皺眉,到底這豹爺還是不放心,這是已經等不及試試他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了,若是假的,他肯定是活不了。可他從來也沒閉著眼做過飯,但嘴上卻不能有什麼說辭,只能點點頭。


    豹爺招招手,一個海賊上前拿著槍,頂著虞小樓的後腰,虞小樓在前邊兒走,他在後面指揮,是該轉彎轉彎,該直走直走,什麼時候停,什麼時候走都說的清清楚楚。到了廚房又把菜刀交到虞小樓的手裡,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的都讓虞小樓摸一遍,讓他記好了位置,才算把事情辦好了。

    但是海賊也沒走,他就在門口,得看著虞小樓,若是虞小樓做不出,就地就殺了他;若是虞小樓做出來了,他得把飯菜端上去。

    虞小樓左手抓著一條剛殺的魚,右手握著菜刀,他還有些不習慣呢,一邊兒輕輕的找著位置,一邊兒不斷的調整,他得先刮鱗去內臟。虞小樓想著他從來沒這麼做過菜,估摸著得費好些功夫。

    可是這食材和菜刀一到虞小樓的手裡,他卻好似看著了似的,哪怕是閉著眼,也能看著安胎,調味瓶兒,大鐵鍋的模樣,他跟這些個東西朝夕相處,早就在心裡形成一隻眼睛,只要手碰著,他便看得見。

    這江面上全是水貨,虞小樓刮鱗去內臟,又是爆炒又是清燉,閉著眼卻比那些個睜著眼的廚子還順手,行雲流水的做著,不一會兒那廚房裡就冒起了騰騰的熱氣,熱氣里卷著魚的香氣的,那是最新鮮的水貨才有的香味兒,光是聞著,那海賊就直咽口水,早就相信虞小樓是真正的塗宴樓少掌柜,此刻正盼著他趕緊做完呢。

    虞小樓做菜的時候是心無旁騖,顛勺是一滴油也沒灑出來,裝好了盤,盛好了湯,順著味道把酒也熱好了,然後人往旁邊一站,手一擺,那海賊立馬就上來端起菜來,送上甲板去,連虞小樓他也不管了。

    海賊是聞著香氣口餵大開,可是虞小樓心裡卻是百般滋味兒,以前他總覺著做菜做到頂好吃,也不過是個廚子,可是他今兒眼睛閉著,心裡卻敞亮了,他這才明白四年來每日屠佛都要打磨他,讓他練習這些個廚藝,不僅是為了讓他繼承塗宴樓,更重要的是要有這份心性。

    想到這兒,虞小樓眼睛就濕了,眼前的黑緞帶綁的嚴實,他也察覺不到,可是這黑緞帶卻濕了。縱是生前百般好,虞小樓也是等那禿瓢不在了,才明白了這些,他是後悔也不是,不後悔也不是,心裡滿是無奈。

    不一會兒他聽著從前邊兒傳來腳步聲,動靜還是先前的那樣,是方才端菜的海賊下來押送虞小樓來了,虞小樓走在前邊兒,他後腰杆子上還是頂著槍口,來時他把路也記得七七八八,回去的時候,步子稍稍快一些,那後邊兒的海賊便不樂意。

    「走慢點!你可別想跑!豹爺可對你的菜滿意極了!」

    虞小樓一聽這話,心裡更是叫苦了,他是做不好這菜要被殺,做好了,聽這海盜的意思,那位豹爺也不準備放他走了。可是他也不好表現出來,只能擠出個笑臉,賠著笑來弓著背,朝著海賊點點頭。

    「抬舉了抬舉了。」

    「甭廢話,走!」

    虞小樓被這海賊又押回來甲板上,光聽著動靜,就猜的出一幫子海賊狼吞虎咽的樣子,桌上的酒菜肯定是風捲殘雲般的被吃了個精光,恐怕連個油滴都沒剩下。

    「怎麼樣?」虞小樓問起來。

    「好!虞少掌柜手藝果然是比那真金白銀還真。我和我這幫兄弟水裡來浪里去,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

    豹爺連連拍掌,虞小樓鬆了口氣,他打到廚房裡,看這桌上全是些魚,又一想著這些個海賊往日裡肯定是吃慣了魚蟹水貨,他得變著法的給做出別的味道來,否則必然落入了尋常的味道里,自然也沒有這般叫好的結果。

    「那能放我走了吧?豹爺?」虞小樓趁著豹爺此刻心情還不錯,趕緊提起這事兒來,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如今他也證明了自己的身份,豹爺也該放他走了。

    「先把虞少掌柜的眼罩解開!」

    虞小樓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對勁,眼罩解開了,這船是開向水寨的,他肯定是走不了了,可是他還沒想好怎麼拒絕,兩個海賊上來把他眼前纏了里外三圈的黑緞帶就解開了,虞小樓揉了揉眼睛,先前被綁的生疼,現在得以見光,緩緩的睜開了眼。

    「這身衣裳不行,來呀!」豹爺又一聲喚,虞小樓還沒反應過來,兩個海賊抓住了他,其餘的海賊拿著短刀是又割又劃,把虞小樓這身衣服是裁去了一半。

    這幫海賊里也沒一個裁縫的料,一通瞎弄卻愣是把虞小樓的衣服弄的跟他們似的,這頭上也綁上了緞帶,身上原本的褂子也變成了背心,敞著膀子露著腰,底下的褲子倒是沒怎麼著,卻是把褲腳扎進了,塞進了虞小樓的靴子裡。

    豹爺一邊嘬著魚骨頭,一邊兒喝著酒,扭過頭看看虞小樓現在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手裡也放下酒杯連連鼓掌。

    「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去糧台那好好當個廚子!」豹爺這話一出,虞小樓心就涼了半截,這他搖身一變,立馬就從少掌柜的變成了海賊,是從天上掉到了泥里啊,可他又不好回絕,這汪洋江面,他駁了豹爺的面子哪也逃不了。

    「你也別不樂意,我這插千消息靈通,你虞小樓現在是無處可去,南京城容不得你!」豹爺看得出虞小樓的心思,平白無故誰願意就落水為盜呢。

    虞小樓聽豹爺這麼一說,心中是萬般無奈,他頂多算個小偷小摸的痞子,那都是好幾年前的自己在北平的事兒了,如今讓他當海賊,那是劫船越貨殺人不眨眼的買賣,不說他沒那份心,就算是有他也沒那個膽子。可是他的的確確是天大地大,卻沒個去處,哪兒也找不著跟他親的人

    豹爺似乎看穿了虞小樓的顧慮,看得出此時正是他搖擺不定的時候,只消給他一計定心丸,虞小樓也就樂意來他們這水寨里當個廚子。

    「用不著你殺人劫貨,你就上糧台那邊當個廚子!但你要是想著跑,抓住了我就卸了你!給你一塊塊的丟江里去!」豹爺話也都說到了這份上,虞小樓也沒丁點的餘地拒絕了,拒絕那必然是死路一條。

    虞小樓苦笑一聲,點點頭,心中只想這叫個什麼事兒,他雖然不用殺人越貨,但是打今兒起,他居然就成了海賊了,還是最不要命的和采水堂甘景虎對著幹,膽大包天的那一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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