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焱兵說出名字的那一刻,他就跟呂布對上眼了。
盔甲殘破,身形狼狽,連那致命傷都隱約可見。徹頭徹尾的敗軍之將。
但的確是呂布。
身體大部分都變成了暗紅色,仿佛被自己的血淋了一頭。像是靈體,又不像。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他的眼神。
僅僅是對上,就讓曹焱兵光速做出反應。
「許褚!」
呼——
守護靈許褚,自地面的烈焰中升起,一眼就望到他的敵人。
曹焱兵也亮出他的「棍子」。稍微一握,裹著棍子的「紙」就燃燒殆盡,讓它露出原本的模樣。
一長一短兩根圓柱金屬,被紅色的短棍連接,纏繞著盤旋而起的金色裝飾。似龍非龍,似魔非魔。聚於前段,形成利爪,緊緊抓著鮮紅的寶珠。
其名為「十殿閻羅」。
握住武器,曹焱兵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呂布身上,不敢有須臾分散。
憑藉鎮魂將對靈體的感知能力,他知道這頭野獸不存在任何理智。只有力量才能制服。
突然間。
「啊啊啊啊啊啊——!!」
呂布跳上來了,舉起方天戟。
咔嚓——
一擊就將曹焱兵腳下的房子砸得粉碎。曹焱兵輕盈地落在地上。
「別大意許褚!這傢伙說不定更難對付了!」
「是!」
許褚應聲,抄起大錘,擋在曹焱兵身前。
視野里沒有曹焱兵,呂布的怒火全都撲向許褚。
「呼哇啊!!!」
咣——
「唔!!」
方天戟與大錘對撞,許褚這個四五米的巨人竟被撞得連連後退。
當他想把呂布頂回去時,呂布卻先提起方天戟。
「嗚呀啊啊啊啊——!!!」
單手掄著,狂風暴雨!
砰砰砰砰砰——
沒有章法可言,純粹是小孩撒氣。
然而就是這樣的攻擊,在那恐怖的筋力加持下,也讓許褚毫無反擊的機會,只能一味招架。
不過這就夠了。
「哼!」
曹焱兵早已繞到呂布側面。十殿閻羅的前段直接捅在呂布腰上。
「閻王炮!」
轟——
寶珠射出火光,穿透了呂布。
他已是烈焰纏身,但反而更加狂暴!
「唔!哇啊!」
砰——
一腳踢開許褚,沖向曹焱兵的同時方天戟對著脖子就是橫掃。
太快了。剛剛用過閻王炮的曹焱兵只能先招架。
鐺——
這衝擊力,與他和呂布戰鬥時的感覺不相上下。
「混蛋!」
曹焱兵趕緊退後兩步,許褚也跟上來。主從兩人夾擊呂布。
呂布不停地攻擊。不計結果,不顧損耗,只管揮舞兵刃。
不知道要殺死什麼,要戰勝什麼。連引以為傲的武技也都變了形,僅僅是在發泄怒火。
這個狀態明擺著不可能持續下去。無需正面對抗,只要等個幾分鐘,他力量耗盡,自然會完蛋。
但那不是曹焱兵想要的結果。他要迅速將呂布制服。
「沒辦法!」
借著許褚的掩護,曹焱兵退後幾步。
「你也上吧,【典韋】!」
呼——
隨著烈焰升騰,另一個守護靈出現了。
與許褚同樣的巨人,身披藍甲,手提雙戟。
「嗨呀!」
剛出場就在呂布旁邊。雙戟落下,將方天戟卡在地上。
呂布正要掙脫,背後許褚趕來。大錘一頂,讓他不能動彈。
抓住這個機會的曹焱兵。
「你給我消停一下吧!」
十殿閻羅往地上一杵,烈焰順著兵器注入地下。
「困龍火柱!」
轟隆——
如火山迸發,從呂布腳下噴涌。這火柱直衝天際。遠遠望去甚是奪目,竟將方圓幾百米照得如白晝一般。
在火光逐漸消失後十幾秒,羅剎街重新平靜下去。
不多時,有一個人影從皇宮方向飛來,十分匆忙。
來者正是雲中君。他發現了曹焱兵,便落下去。
居然看到曹焱兵正大喘粗氣,捂著胸口,灰頭土臉,顯然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雲中君望著四周燒焦的房子。
「發生什麼事了?這裡的靈力震動連皇宮都能清楚感受到。」
曹焱兵一拍腿站起來。
「有個挺麻煩的惡鬼,收拾起來費了些時間。」
雲中君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
「竟有能讓你如此苦戰的惡鬼?」
「是啊,我也很意外。這可是不曾出現的強敵。」
曹焱兵眼神一閃。
「我想,雲中君大人應該有些眉目吧?畢竟後天你我就要去解決這個問題了。」
雲中君的目光似乎有些動搖,但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他背過身去。
「當然。不過既然是即將解決的問題,那麼原因也就無關緊要了,不是嗎?」
「誰知道呢。」
「總之辛苦你了,曹焱兵。但我希望你下次可以再安靜些。」
言罷,雲中君拂袖而去,飄回皇宮了。
「哼,好一個無關緊要。」
曹焱兵冷笑著,活動兩下肩膀。
他過去就一直懷疑,惡鬼其實來自洛陽城內,而且並非自然形成。當聽說雲中君要帶他去解決此事時,懷疑的目標就落在了這位陰陽家的長老身上。
但曹焱兵終究只是懷疑,沒有證據。除了用話敲打敲打,也做不了什麼。
比起這些,還是快去看看吧。
他朝西邊走去,找到一間房子,推門進去。
屋裡有幾個穿著盔甲的兵士。當然都是亡靈。曹焱兵在街上集結了200名這樣的陣亡兵士,組成了「烈火衛隊」,幫助他管理羅剎街。
一個兵士拱手道。
「將軍,身體不要緊吧?」
「沒事。」
曹焱兵隨口回答,然後走向一條通往地下的樓梯,順著樓梯走了很深。
最後來到一間相當大的地下室。大到讓許褚和典韋兩人站著躺著都綽綽有餘。
兩個守護靈都在這裡,還有一些衛隊的兵士。大家都圍著呂布。
「唔呼」
他已經力竭了。四肢,頭,腰全被纏上了用於束縛從者的繩索,無法動彈分毫。只有嘴裡不時發出喘息聲。
見曹焱兵出現,許褚走了過來。
「主公,外面可還好?」
「那個陰陽大叔來了一趟,」曹焱兵不屑地說,「被我打發回去了。看來他不知道呂布的事。」
「不過這呂布真是和咱們那邊的呂布一樣啊!」典韋笑著說,「若不是主公攔著,我定要跟他死戰到底!」
「小點聲典韋。我可不想再把那大叔招來。」
邊說邊走到呂布近前,曹焱兵注視著這位曾經的鬼神。
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
呂布被天子殺了,很多人都看到了從者死亡時的金光。這事錯不了。
死亡的從者靈核會崩潰,然後靈基消散。按理說連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但呂布卻以靈體的狀態保存在了羅剎街。而且他的靈核——曹焱兵能感覺到,簡直就是爛掉的蘋果,由內而外都殘破不堪。
不,這不能叫做靈核。它只是由從者死亡後散發的魔力胡亂凝聚而成的東西,在這名為呂布的靈體中起到核心的作用,好讓這形體不會散落。
支持這種現象形成的理由。
「是執念嗎?」
曹焱兵能想到的唯一答案。以武力名震天下,只為與強者一戰,讓自己變得更強的鬼神。即使死了也不願就此散去。
戰敗這個詞,對呂布而言就是這般無法吞下的苦果。
曹焱兵想了想。
「這繩子能束縛他多久?」
有兵士答道。
「將軍放心。繩子的魔力足夠支持數日,我等每日還會更換,保證不讓呂布走脫。」
也有人擔心道。
「話說將軍真的要留下他嗎?屬下總覺得這太過危險。」
「就是啊。」另一人附和道,「若是有理智的呂布姑且有溝通的可能,這個完全是沒有腦子的野獸啊。」
的確,現在的呂布其實和妖魔惡鬼沒區別,只會憑著殘存的戰鬥本能行事,曹焱兵十分清楚。
等他恢復了力量,肯定又要大鬧。到時候曹焱兵不在,衛隊不可能擋得住。
但曹焱兵還是想瞞著天子偷偷把呂布留住。
「我會儘快趕回來的。這期間,你們無論如何都要看好他。」
這位烈火將軍有預感。此番前去解決羅剎街的異常,能夠找到答案。
某個他心血來潮,想要知道的答案。
*****
在桃源村度過的第一個晚上,修瑪睡得不好。
無論怎麼提醒自己,她都忘不掉與立香會合的事。也不知道睡著沒睡著,反正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隨便吃些東西,她打算睡個回籠覺。卻又被伍六七硬是拉出來逛街。一時間殺心都起來了。
而且村子裡的景象,在修瑪眼中已經變了樣。
無論是多麼祥和,熱鬧,美麗,安寧,一想到街上這一個一個一個一個的全是亡靈,修瑪身上那股寒意更明顯了。
身邊的伍六七試圖跟她說些話,她也是愛答不理。
「這麼沒精神啊?」
伍六七撓撓頭,還以為是自己的錯。
「你根本都不明白。」
修瑪嘆了口氣,把昨晚的事跟伍六七一說。
伍六七的嘴巴變成了O型。
「哦,居然是這樣。」
這表情讓修瑪皺眉。
「你好像不怎麼驚訝啊,果然是已經知道了?」
「只是有點那種感覺,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想到全村都是亡靈。不過這都無所謂啦。」
兩手抱著後腦勺,伍六七笑道。
「人也好靈也罷,只要能交流,是什麼不重要。」
說得還挺有道理,估計立香會說出同樣的話來。畢竟從者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亡靈。
可自己怎麼也轉不過這個彎。感覺身上又冷了,修瑪蹭了蹭肩膀。
「話說咱們這是去哪?你不會只是在瞎溜達吧?」
「去鐵匠鋪,我想弄個武器。」
「你的剪刀呢?」
「剪刀當然要用啦,不過還是得弄點更好更順手的。要是昨天那種事再出現,我可不想傻站著了。」
這提醒了修瑪。她昨天忘了細問為什麼戰小癸和凌琛能打爆破曉都無法消滅的靈體。
雖然她覺得應該是黑白無常的力量使然,不過伍六七已經從閻小羅那裡問到了標準答案。
那就是「開光術」,可以理解為一種附魔。能讓人間的兵器變得可以對亡靈乃至神魔生效。
在閻小羅的世界,這是太上老君發明的技術,傳到地府,由閻小羅推廣。據說她麾下的精英「十殿」有三十多名陰兵,全部使用開光了的全套特種部隊裝備,戰鬥力大大飆升。僅憑這三十人就能衝破西方地獄上千名士兵組成的陣型。
大人,時代變了。
總之,被開光的武器能破壞靈體內部的魔力傳輸,使其無法維持形態,從根本上將其摧毀。
要是真的和迦勒底並肩作戰,與靈體的戰鬥將不可避免。聽了修瑪與閻小羅的對話後,伍六七更堅信了這一點。
很快,兩人來到鐵匠鋪。
話說這村子有鐵匠鋪其實挺奇怪的。因為所有物件都是閻小羅陣地建造的附屬品,也就是魔力形成。每天都會自我維修,不需要鐵匠木匠。而且這地方連礦山都沒有,想打也打不成。
之所以有鐵匠鋪,是因為有些人生前就是幹這個。讓他們繼續原本的工作,有利於穩定他們的靈魂。
至於原材料不用擔心。每天鐵匠鋪都會憑空合成許多,夠這裡六個鐵匠忙活一天的。
這也是伍六七想挑件兵器的原因。這裡的兵刃都是閻小羅的造物,自帶開光效果。
「喲,來啦阿柒。」
靠近街路的鐵砧旁邊,一個正在打鐵的赤膊漢子抹了下臉。其實他沒有,也不可能有汗水,這是他的生前習慣。
「來點什啊!」
漢子注意到修瑪,驚得叫了一聲。
修瑪一瞧。
「你是昨晚那個人?」
「嗯嘿嘿,昨晚真是嚇到俺啦!」
「原來修瑪昨晚遇到的是你啊大寶。」伍六七笑著說,「那你可真厲害,能從她手底下逃走。」
「多虧戰大人及時出手,不然俺就要灰飛煙滅啦!哦對了,俺叫【徐大寶】!」
修瑪打量著這個鐵匠。
「聽說你原本是新野那邊的山賊。」
「啊,是。」
這個問題很明顯踩了雷,徐大寶洋溢的笑容迅速陰沉下去。
伍六七感覺氣氛有些尷尬,連忙打個招呼,到鋪子裡面去挑兵器了。
修瑪也知道自己在強人所難。但她必須知道細節。這是進一步打探曹軍戰力的機會。
能夠全滅有從者的山賊,說明曹軍還有沒露面的從者。
「很抱歉讓你回想起難過的事。但是能和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徐大寶放下了手裡的鐵錘,抱著胳膊,拼命回想。
「先說好,俺能想起來的不多。」
「沒關係,有什麼說什麼。」
「俺就記得,有一天官兵忽然來了很多人,還闖進山里。大哥把全寨的弟兄都帶出來,也比對面少許多人。兩邊打起來」
徐大寶頓了一下,摸了摸脖子。
「不知什麼時候,俺感覺脖子一涼,啥也不知道了。再醒過來,就在這村子裡。」
「你家大哥呢?」
「唔俺最後看著他的時候,他好像是從樹上掉下來,和那個統領官兵的女將軍打起來了。」
「女將軍?」
這不禁讓修瑪想起自己因為什麼揍了張闓一拳。竟然連曹軍那邊也有女人。
那這女人應該就是從者了,迦勒底沒見過的從者。
曹軍到底還有多少沒露面的高手啊?想到這個問題,再想到迦勒底連爭取兩個幫手都費勁,修瑪不免又焦急起來。
她撓著頭髮,又甩了甩。
「姑娘你咋了?」徐大寶關心地問。
「我沒事,接著說吧。所以你並不知道你家大哥死沒死?」
「那是啊,其實俺也不相信大哥會死!」
鐵匠忽然激動起來。
「大哥雖然看著不壯,但是力氣老大了!而且還會飛檐走壁,手裡一把鐵弩百發百中!」
吹了一波,徐大寶的表情變得惆悵起來。
「雖然大王說,那種情況下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但俺還是覺得大哥還活著!」
我也是這麼希望的,修瑪想。
看著不壯但是力氣大,光這一點就基本實錘是從者了。
接下來的問題是。
「你大哥叫什麼名字?」
徐大寶挺起胸膛,滿臉自豪,說出一個名字。
讓修瑪心中一驚。
她看過迦勒底過去的從者記錄,只要提到裡面的名字,她就會有印象,大概記得這人幹過什麼。
所以她現在很確信。
徐大寶說的名字,是一個在迦勒底登錄過的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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