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風,吹醒了俊勝。
他的頭暈沉沉的,身下也硬邦邦的,感覺是睡了很久,而且完全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睡下的。
還有他所在的這個地方。
「山,洞?」
睜開朦朧的眼睛,他嘀咕著。前方能看到洞口,雖然不算明亮。
但這洞穴有些奇怪。他摸了摸牆壁,這手感不是石頭,更像是樹皮。
所以我是在一個樹洞裡嗎?
俊勝的問題,馬上就有人回答了。
「你醒啦,阿俊。」
是大娘,矮小的身子只擋住了洞口一半。
而且,有什麼不對。她的語氣不如平時興奮,也沒有一路小跑過來。
俊勝甚至覺得她走過來的腳步很沉重。這必定是心事重重。
「大娘,這裡是」
「一切開始的地方。」
大娘走近了。但,俊勝不希望她走近。
不知為何,她越是靠近,自己的意識就越模糊,昏昏欲睡。
明明心中有一股大事即將發生的預感。
「一切開始」
終於,俊勝還是擋不住這倦意。剛剛坐起一些的身體又平躺下去。
言語的尾音變成了輕輕的鼾聲。當大娘立在身邊時,他睡著了。
「這樣就好,阿俊。」
嘴唇被大娘的唇貼住,貼得有些用力。可能的話,她是想多享受一下的。
但現在還不行。
「咱要去迎接一下客人。等你醒來,咱們就能好好活著了。」
輕撫俊勝的臉,大娘快步走出去。
*****
葦名城決戰第二天,中午。
準備前往源之鄉的人,立香,修瑪,朱利烏斯,巴御前,只狼,在天守的正堂點燃了源香。
將來自源水的,外形酷似珊瑚的棲宿之石置入香爐底部。再把從菩薩谷采來的純白花朵,源水白花鋪開,蓋在上面。
接著,只狼將碗中的些許血液倒進去,這是他從九郎的手指上輕輕取下的。
光是這樣,香爐就已經飄出了一絲清香。再點上火。
呼——
石頭和花先是閃現出火焰的光亮,繼而很快平靜,只留著一層溫暖的顏色,以及整個房間都能聞到的香氣。
至此,香爐準備完畢,眾人踏上了前往源之鄉的路。
之前說過,源之鄉位於比葦名還要高的山上,那自然是不能爬上去。點香是為了啟動某個可以將人送到源之鄉的工具。
這個工具,位於「水生村」。
它是一處建在源水邊上的村子,因此曾是源水祭祀的主辦地,很熱鬧的地方。
但現在,那裡已經是座「鬼村」了。
村民全都變成了不死人。雖然不死,卻乾枯得像脫水的屍體,人不人鬼不鬼。弦一郎派人去調查過,也沒弄清是什麼原因。只知道村民們似乎喝了類似變若之淀的東西。
然而弦一郎從沒拿這個村子做過實驗。
這些先不管。村子深處,有一處很大的洞穴,裡面放著一台破舊的轎子。
那就是眾人要找的工具,他們費了一番工夫才來到這裡。水生村的村民十分「熱情好客」,看到有陌生人來,大家抄起鋤頭,斧子,石頭,砍刀什麼的,前來歡迎。
立香他們是一路殺進去的。沒事,反正村民死去後幾分鐘,就會從土裡鑽出來復活。
「有點擠啊。」
如立香所說,這轎子裝五個人有些勉強。大家幾乎抱成了一團。
唯一慶幸的是,只狼獨自坐在外側,巴御前和修瑪抱著,立香則跟朱利烏斯緊靠在一起。
要讓這位御主跟修瑪靠著,他會很緊張。跟巴御前靠著,巴御前會很緊張。
「話說,這就行了嗎?」
被擠得有點難受,修瑪忍不住開口。巴御前回答道。
「嗯,這樣就行。再稍等片刻。」
「還要多久啊」
「來了來了!」
修瑪的抱怨被達·芬奇打斷,因為有一個很龐大的物體靠近了。至少20米高,接近於天守的高度。
轎子裡的人們也聽到了聲響。
咚——咚——
一下一下,比獅子猿跑動的聲響還大,而且很有節奏。
然後,轎子升起來,搖搖晃晃。
剛才還能順著轎子的破洞看到的景色,立刻被什麼東西蓋住。轎子也越來越高。
穿過洞頂的缺口,到達一定高度後。
咚——咚——
又是那個像腳步一樣的聲響。這個感覺,立香猜他們是被巨人抓在了手裡。
這交通工具,咋說呢,與預想的有些出入。
他還以為是坐在轎子裡,然後一陣風,或者一束光,大家就到源之鄉了。敢情是個物理運輸。
隨著巨人一起,時而劇烈,時而輕飄地晃動了幾分鐘,轎子慢慢被放下。
啪——
落在地上,抓著轎子的大手也鬆開。眾人連忙走出轎子,回頭看看這巨人
「這,這是個啥啊?」
呈現在立香眼前的,只能說是個人型,也確實巨大。
但從頭到腳怎麼看,都是繩子。
沒錯,繩子,就是用超級大又長的繩子編成的巨人。那個樣式,好像還是注連繩。
連達·芬奇也是愣了一陣。
「呃,好吧,這確實出乎我的意料。」
完成了運輸的任務,注連繩巨人似乎是累了。身體一點點傾斜,倚在了山上。
行,挺有意思。立香給這東西作完評價,便不去理會。
因為接下來,該去探索這個新地圖了。
轎子落在一處山崖上,也沒有別的路。從這裡下去,是一面將路完全攔死的朱紅牆壁,大門敞開。
「這就是源之鄉啊。」
達·芬奇一邊觀察,一邊擴大偵察範圍,儘可能繪製這一帶的地圖。
看建築樣式,與一般的日式宮廷別無二致,顏色也不算鮮艷。牆壁比較破舊,想必是有相當的年頭,而且忽視了維護。
但穿過大門,後面的景象讓人驚訝。
一處庭院,被無盡的懸崖分成兩塊,又被一座木橋連在一起。
兩岸的楓樹枝繁葉茂,橋上的楓葉將這裡染成亮眼的紅。
對岸同樣是圍牆和大門,只是大門緊閉。似乎在告訴每個來此的外人,在這裡欣賞一下落葉美景就趕緊回去吧。
這可不是立香自己這麼想。
「來了!」
因為確實有一人,飄然躍過大門,立於橋對岸。
矮小的身形,舞女的服飾,置身於此,瞬間有種仙女的味道。
雖然她的眼神說不上友好。
「公孫大娘。」
只狼念著女人的名字,拔出刀來。
*****
「大家準備戰鬥。」
立香下令道。他不覺得到這個份上,公孫大娘會談什麼。身為弦一郎的從者,如果能用談話解決早就談了。
修瑪造劍,巴御前亮刀,朱利烏斯舉起神機。
而公孫大娘只是眯著眼睛,把面前每個人打量個遍。
「這就是傳聞中的迦勒底嗎?看起來不怎麼樣嘛。」
「還真是被看扁了啊。」立香笑道,「四對一,你就那麼有信心?」
「當然,因為你們的本事在這裡會打折。比如說,你們連聖杯的具體方位都感知不到吧?」
達·芬奇一驚。
「這都被你發現了?看來這源之鄉的確有什麼說道。」
「因為這裡是櫻龍的地盤,整個源之鄉都瀰漫著櫻龍的力量,它不會放任任何擾亂自己的存在,聖杯也不行。藉由聖杯召喚的從者,自然無法在這裡發揮作用。你們之所以還能動,全是因為那個御主。」
還真是這麼回事。
打轎子落地,達·芬奇就發現雷達根本掌握不了聖杯的位置。顯然聖杯的魔力被某個更強大的存在遮斷了。
通常來說,從者召喚必須有聖杯這樣龐大的魔力源才能進行,召喚出來的從者基本是跟聖杯綁定的。但迦勒底的召喚略有不同,因為魔力箱和御主本身的緣故,對聖杯的依賴不算多。
不過戰鬥力下降肯定是免不了了。但再怎麼說,四個打一個還是沒問題的吧?
只是公孫大娘並不想給他們這個機會。
「咱來就是為了確認一下迦勒底的深淺。現在咱明白,除了不死斬,果然是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殺死咱。你們就在這源之鄉慢慢逛吧!」
說完,大娘施展輕功,腳一點地就原地飛走。
眾人正要追擊。院牆那邊,又跳出一人。
咣——
落地便是一震,比大娘壯實多了,跟梟一個體型。
身披厚實僧袍,頭戴白巾,面有般若面具,形如鬼神。
左手套大串佛珠,右手一桿薙刀。刀尖點地,被她慢慢拖起,平舉,身體也從蹲姿變為站立。
於橋上橫刀,攔住眾人。
木橋,楓葉,僧兵,薙刀。再加上這能劇一般的動作,立香瞬間想到一個人。
「【武藏坊弁慶】?」
「很遺憾不是,御主。」同樣舉著薙刀的巴御前上前一步,「仔細看,那是尼姑的扮相。此人乃源之鄉的守門人【破戒僧】,原型就是那位【八百比丘尼】。」
「八百比丘尼?這都哪跟哪啊?」
「總之就是那樣的設定啦。小心,她很不好對付。」
「巴御前說得沒錯,」達·芬奇也贊同,「這個魔力量,估計是受了那什麼櫻龍的影響吧?毫無疑問的從者級別。」
「但我們不能在一個敵人身上浪費時間。」
立香這樣說。不光是擔心公孫大娘會搞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也是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這裡的海拔已經超過了6000,魔力的流動又受到櫻龍的干擾,沒法像平時那樣支持從者戰鬥。
巴御前獻策道。
「既然如此,讓巴和狼閣下先行一步吧。大家隨後跟上就好。」
是個好主意,立香想。巴御前擁有A級的單獨行動技能,即使脫離外界的魔力支持,仍然可以不受影響地行動幾天。
而且她一個硬核玩家,源之鄉的地形,乃至敵人配置,肯定也諳熟於胸。
「好,就這麼辦!」
「那麼,來製造機會吧。」
朱利烏斯說著,神機變成槍模式,朝著破戒僧就是一通射擊。
破戒僧不躲不閃,只是抬起左臂掩面。
砰砰砰——
子彈全數命中。但打在那袖子上,就和打在盾牌上一樣。
破戒僧紋絲不動,毫髮無傷。
當然,她放下手才發現,巴御前和只狼已經翻過圍牆。
「OK,咱們也快點吧。」
修瑪走到朱利烏斯前面,吸氣,魔力放出。
「夢境領域!」
以自身為中心,展開淡綠色的領域,覆蓋整座庭院。
「修瑪!」
立香擔心地叫了聲。出發前他明明提醒修瑪不要用夢境領域,消耗太大。昨天修瑪都魔力透支了,今天最好別玩太花的。
顯然這些話全成了耳旁風。修瑪滿不在乎地把雙劍一拋。它們在空中定住,對準了破戒僧。
立香看不到修瑪的臉。這個女人正因為新的能力覺醒而笑得無比猖狂。
「你不是說要抓緊時間嗎?那就一口氣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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