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吸血鬼,大白天說夢話!」
尤里烏斯真覺得自己有點蠢了,居然會期待迪奧能說出什麼值得一聽的東西,鬧了半天就是想勸降?
絕無可能!
話雖如此,現在的他殺不了迪奧。那麼最起碼也要把周圍那些裝甲兵幹掉,剩下的就聽天由命吧。
迪奧不慌不忙地摸著下巴。
「哼哼哼,別那麼著急回答嘛。我建議你先冷靜下來,思考我的話。」
「屁話難道還需要思考?哼!」
看準一個裝甲兵,尤里烏斯半轉身,鞭子順勢甩出去,正中對方胸口。
但那裝甲兵只是往後仰倒而已,並沒有碎成幾塊。
「該死」
力道不夠,尤里烏斯知道。他現在沒法在保持攻速的同時兼顧力道,只能在每一鞭上使出全力了。
迪奧又是一笑。
「那你先告訴我,尤里烏斯,你想在這裡戰死嗎?」
「那又怎樣!?貝爾蒙多絕不會後退!更不會向邪惡屈服!」
「蠢貨!」
沒想到,迪奧用比尤里烏斯還大的聲音斥責道,仿佛錯在尤里烏斯那邊似的。
給尤里烏斯整不會了。
「什麼?」
「我問的是你,尤里烏斯,想在這裡戰死嗎?不要把你的家族拿出來!」
「我沒心情聽你詭辯!」
「哼,愚蠢。被無聊的家族和使命束縛,壓抑著真實的自我,連自己真正想法都搞不清。」
迪奧的手指指向尤里烏斯,像是做出了宣判。
「我可是知道的,尤里烏斯。你其實很想把心中的鬱悶完全釋放出來,對吧?」
尤里烏斯的肩膀放鬆了一些。
「你說釋放?」
「沒錯,釋放。你是個凡事都尊重別人,扼殺自己的人。我理解,畢竟我也有過學生時代。班裡總有這樣的學生,被人欺負,不合群,於是想用妥協來求得認同。呵呵,弱者的把戲。」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的意思是我很脆弱嗎!?」
「不,恰恰相反。」
迪奧此刻化身為演說家,兩手隨著他的言語不停地揮動。
「我知道,當那些人決定不再壓抑,開始釋放內心的時候。產生的威力,造成的破壞,是那群所謂的強者無法企及的,那場面簡直是世界名畫。所以我猜,你也渴望用暴力宣洩自己吧?」
「暴力」
「比如,你在戰場上總是一馬當先,旁若無人。」
「那是因為我不想讓同伴受到傷害。」
「可笑!你分明是在享受戰鬥的殘酷,用敵人的死亡來緩解自己的壓抑!老實說吧,看著魔物慘死的時候,是不是心中舒坦了許多?」
尤里烏斯的肩膀,此時已經完全使不上勁了。
舒坦?舒坦。
不,那不是因為暴力
「如果說我殺死魔物會感到愉悅,那也是因為他們是害人的邪惡!我懲戒邪惡,所以我感到滿足!」
「哈哈哈哈哈!你竟然說滿足?」
迪奧捂著額頭大笑。笑罷,便退回到裝甲兵們後面。
「既然如此,你就在戰鬥中細細品味吧!給我上!」
*****
裝甲兵們舉起斧子,圍了過來。雖然尤里烏斯很累,收拾這些傢伙還沒問題。
不要聽迪奧的胡言亂語,現在只管專心戰鬥。沒錯,只要投入到戰鬥中,就能忘掉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忘掉
忘掉?
等等,我剛才想在戰鬥中忘掉什麼嗎?我投身戰鬥是為了躲避什麼嗎?
難道,我真的是在用戰鬥宣洩、遺忘那些積壓的煩惱嗎?
呼——
這一番思考,讓尤里烏斯失去了先手的機會。一個裝甲兵已經搶先砸下斧子。
「可惡,集中精神!」
尤里烏斯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右臂繃緊,全神貫注。
他恢復了平時的狀態,靈巧地躲避裝甲兵的攻擊,再用精準有力的甩鞭將它們一一打翻。
短短十幾秒,這些裝甲兵的護甲就被抽得七零八落,碎了一地,紛紛倒下。
戰鬥結束,迪奧滿意地拍著手。
「能如此保持本心,果然厲害。那麼,你滿足了嗎,尤里烏斯?」
尤里烏斯冷笑道。
「是啊,至少我死之前又把一群魔物送回了地獄,值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迪奧竟然狂笑起來,捂著肚子,笑到彎腰。
「你笑什麼?」尤里烏斯現在覺得該跟迪奧拼一手了。
而迪奧指了指那些裝甲兵。
「你問我笑什麼?自己看吧!」
自己看?尤里烏斯疑惑地望向那些裝甲兵。
「這」
碎裂的護甲並沒有平鋪在地上,而是堆在了護甲裡面的什麼東西上。
下面,是一灘血。
「難道說?」
尤里烏斯走近了觀察。
驚得連鞭子都掉了。
「不,不可能!」
死去的裝甲兵裡面,是一個貝爾蒙多的獵人。
七竅流血,沒錯,正在流血,說明他剛剛被殺。
「不可能!」
尤里烏斯慌忙跑向另一個裝甲兵,裡面也是獵人。再跑向下一個,不是獵人,是杏子的魔法師。
他絕望地把所有裝甲兵檢查了一遍,期待能有不同的發現。
但是,沒有。
所有裝甲兵,裡面不是獵人就是魔法師。而且無一例外,全是剛剛死亡。
死於自己之手!
「啊!!啊!!!」
嚎叫的尤里烏斯抱住了頭,拼命甩,試圖把心頭的恐懼甩掉,結果只把自己摔倒。
迪奧笑得更大聲了。
「呵呵呵呵,怎麼了尤里烏斯?你方才不是說很滿足嗎?這就是你的正義啊,再多開心一些嘛。」
「迪奧!!!」
尤里烏斯徹底失了智,咆哮著撲向迪奧,揮拳。
當然揮了個空。眨眼間迪奧就出現在他背後,一腳把他踢倒。
「可不要亂發脾氣啊,尤里烏斯。」
「媽的!這一定是你搞的鬼!」
爬起來的尤里烏斯罵個不停,迪奧滿不在乎地攤著手。
「我說真的。活捉這些獵人和魔法師的是魔物,將他們鍛造成裝甲兵的是艾薩克。不得不說,那個鍛造師的手腕真是神乎其技。」
「可惡!可惡!!」
發瘋一樣的尤里烏斯,又一次撲上來。
但這次,他距離迪奧還有半米的時候,突然動不了了。
好像有隱形的手,從背後牢牢架住他的胳膊。
「什麼!?隱形人!?」
迪奧沒有回答尤里烏斯的問題,而是提出了問題。
「怎麼樣,尤里烏斯?告訴我你現在的感受吧。」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呵呵,看來你並沒有感到滿足。真是可笑,不過是隔了一層護甲,你的態度就如此反轉。」
「給我閉嘴!還不是你坑害我!全是因為你!!」
「把責任隨便扔給別人,可不是成年人的行為。難道身為魔物獵人,你那引以為傲的貝爾蒙多家族,沒有教會你識別亡者和生者的方法嗎?」
尤里烏斯一愣。
對啊,如果是將活人縫在裝甲兵里,那麼裝甲兵傳來的氣息,或者說感覺,肯定和平時不同。
再者鞭子抽過去的時候,對方的反應也會不一樣。一般的裝甲兵裡面是靈體,護甲會被打得整塊陷進去。如果裡面有人則不會。
奇怪,我居然沒注意到?
不,不對!
尤里烏斯狠命搖頭!
「都是你!你跟我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
迪奧擠著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分散你的注意力?你敢說你剛才沒有集中注意力嗎?不,恰恰相反,你急於擺脫我的言語,所以會更加集中吧?」
「這那就是那個艾薩克,他肯定在這裝甲兵里做了手腳!」
「真是的,你為何就是不肯承認呢?」
尤里烏斯拼命掙著胳膊,還是掙不出來。
「我承認什麼!」
迪奧哼笑著,手指點著太陽穴,像是隨時都能把它捅穿。
「你腦子裡認為自己在做正義的事,其實,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謀得安心的手段罷了。」
「你胡說!」
「不,這是真理。」
在尤里烏斯面前踱步,迪奧淡淡地說著。
「尤里烏斯,你覺得你是為什麼而活?或者說,人類是為什麼而活?」
「我是為了毀滅你們這些邪惡而戰!為了我的正義,為了我家族的使命!」
「那不過是漂亮的場面話而已。聽好了,人只要活著,就會想克服恐懼和不安,讓自己安心。」
「什麼話!」
「無論是爭權奪利,還是聚斂財富,亦或是普普通通的朝九晚五,都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迪奧在心臟的位置點了點。
「結婚交友,是為了找到不會背叛自己的人,求得安心。你們標榜的為他人奉獻,為正義而戰,也不過是要讓自己安心。因為你們有著看到別人受苦就難過的體質,不是嗎?不管動機如何,其中一定包含了將這難過抹去,讓自己安心的想法,不是嗎?」
「這」
尤里烏斯不想聽迪奧說話,然而不得不聽。他現在連捂耳朵都做不到。
這些話或許他不認同。但就像水滴在沙地上一樣,不管你怎麼想,它總會滲進去。
滲到心裡去。
而且,尤里烏斯確實感到安心了。當他在鄰村殺光那群魔物,得知無人傷亡時,他很安心。
相反,在阻止維吉爾和八神的戰鬥後,得知有人死於維吉爾之手,他很傷心。
所以我真的只是在給自己找安心嗎?這安心感就是我追求正義,為使命而活的真正動機嗎?
「我不,不對」
他的反駁似乎只在說給自己聽,這裡面根本沒有強硬的態度。
「哼,到現在還是分不清正邪。也難怪。」
嘆了口氣,迪奧走近尤里烏斯。
「人類的感情說到底,全都來自大腦,是腦內物質和神經信號組成的東西。喜怒哀樂,所有感情,不過是積木城堡一般,用相同的東西堆砌出的不同結果。本質一樣,而且可以隨意轉換。正所謂喜極而泣,樂極生悲。
「但人類卻狂妄地想用幾個簡單的詞語將它們劃分開來,區別對待。哼,這就叫愚蠢,只會用那些詞語機械地解釋內心真正的欲望,而完全想不到理解本質。」
掐住尤里烏斯的下巴,迪奧猛地抬起他的臉。
兩人四目對視。
「面對自己的內心吧,尤里烏斯。你早就厭惡了那些規則,那些條條框框,那個噁心的上校。沒有它們,你會做得更好。沒有那些束縛,你會更加安心。」
「我」
隨著迪奧的話一起來的,還有某種其他東西。尤里烏斯說不清是什麼。
要從感覺上形容,大概比較接近於酒鬼戒酒期間喝了酒,菸鬼戒菸期間吸了煙。
明知不可,明知不行,但,依然伸出了手。
因為這是內心所想。對啊,人不管做什麼,終究都是為了自己的安心。
如果這樣就能安心的話
「恭喜你,尤里烏斯,你終於找回了自我。
「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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