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國醫妃 75真的太遲了?

    這個八爺和十一爺,真是!

    以為人家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嗎?

    尤氏皺了眉頭,筷子擱在碗邊,問:「禧王妃是怎麼了?」

    十一爺像是焦急的,愁眉苦臉地說:「我十嫂前段日子身體不知怎的不好了,找過大夫,吃了約一個月的藥,昨晚上不知道怎麼回事,吐血了。」

    吐血?

    尤氏深知吐血的厲害,才知道這十一爺想大驚小怪嚇唬人,也不會拿十王妃吐血的事來說。

    「怎麼會弄到吐血呢?」尤氏的嘆息聲在小花廳里徘徊。

    與十爺不熟,十爺府上可以說,從沒有去過,只是在公眾場合遇見過禧王妃一兩次面。對十爺這個媳婦,尤氏對其的印象只能停留在皇上太后皇后評價這個兒媳婦的幾句話說,比如說賢淑良德,恭順敬孝,這樣的好兒媳類似的話。這些話,等於打官腔,也不知道皇宮裡的長輩們對這個兒媳婦究竟有沒有關心過。

    話要說到,這個十爺,十皇子朱禧,前頭有個哥哥,是老四,結果,這個四哥很早的時候,好像是在宮裡玩耍時溺水不幸死了,那會兒,萬曆爺未登基呢。朱禧是生母莊妃的第二個兒子,他底下,還有一個小弟弟,十六爺,年紀還小,才*歲大,住在宮裡。

    朱禧從皇宮搬出去,自立門戶,娶媳婦,才都是年頭的事。

    短短半年,這個十媳婦就不行了?

    不要說尤氏吃驚,論做任何人聽見都會很吃驚。給皇子找個媳婦,那都是精挑細選的,無論樣貌、才華、身體各方面都要經過重重考核以及篩選,因為這些女子身上都擔負著給皇室血脈開枝散葉的重大任務。所以,李敏之前是個病癆鬼的時候,說是與三皇子朱璃有婚約,不要說靜妃不答應,皇帝和太后那一關肯定也不可能答應的。

    「這——」尤氏一隻手按在大理石桌面上,來顯示自己內心裡的驚訝。

    十一爺朱琪伸出去的手再拉了拉朱理:「走吧,去看看十哥,你我本來是一家。十哥以前,不是和你們兄弟倆一塊玩過嗎?你哥還教過我十哥拉弓。當然,一比射,你朱理又讓我十哥氣歪了嘴。但是,你不是不知道我十哥那個性情,心裡頭是軟的。」

    十皇子朱禧,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所以,在皇宮裡的時候,難免得罪不少人。說是心直口快,這個詞可能用的還不太準確。準確點來說。莊妃教兒子教了一半,朱禧知道有些話不能說,於是憋在肚子裡,悶在心頭上,可表情掌控不住,什麼心情,想說什麼話,都寫在自己臉上了,哪怕他都不說。

    這樣的性情,其實比十一爺那張賤嘴乾脆說出來更糟糕。誰看到十爺那張臭臉哪個心情能好,偏偏問的話,朱禧一句話都不說,都是聽從莊妃的教導沉默是金。搞到最後,人人都怕了這個十爺。這也是為什么九爺都沒有娶媳婦呢,只在府里先收了個妾。一伙人急急忙忙,卻趕緊先給十爺找媳婦了。萬曆爺和眾人想的都是,等十爺娶了媳婦,這個老十應該懂得怎麼做人了,畢竟男人成家立業了會變得不一樣。

    可見,連萬曆爺都怕了這個兒子。

    李敏在旁邊聽著十一爺一五一十地說,只知道一點,這樣的人,娶的媳婦會是什麼樣。人家都說夫妻相處久了會有夫妻相。人的影響是相互滲透的,何況是日日相處的夫妻。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這個十爺,因為身為皇子卻在皇宮裡不得志,乾脆娶了媳婦以後從此窩在自己的王爺府里了。

    人無論生什麼病,心病好,身病也好,都與自己周圍的環境有莫大的關係。這個環境,小範疇地講指居住的環境,大範圍來說,人際關係直接影響到心病。所以中醫才說萬病皆由心生。

    朱理再次甩開了朱琪的手,挑起英武的眉梢,幾分嘲諷掛在嘴角上:「我說,你是想替禧王妃找我大嫂給人看病你直說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的?」

    尤氏聽到這話,一個銳利的眼神掃到小兒子頭上。

    朱理年紀尚幼,有些事哪怕看的出來,心直口快也就說出來了。

    李敏都感覺得到,都說十一爺那張嘴巴賤,可是,人家十一爺不該說的事反倒真的是捂到嚴嚴實實的,不像朱理的性情被一激真的說了出來。難怪了尤氏對小兒子這個耿直的性格心懷憂慮。

    「理兒。」

    尤氏一句聲,朱理馬上知道自己錯了,由此白皙的臉更是漲了一絲怒紅,怒火熊熊地沖朱琪吼:「你誆我,你給我設套!」

    「我什麼時候誆過你了。」朱琪試圖伸手拍他肩頭安撫他,「我哪敢這樣做。你小理王爺一鞭子能讓我半個月都起不了床。我這只是實話實說我十哥府上的事。」

    尤氏終於忍耐不住插上了嘴:「十一爺,都是一家人,都實話實說吧。你帶理兒去了十爺府上,不是到最終,還得讓理兒派人請他大嫂過去。」

    「靖王妃?」朱琪像是驚異。

    尤氏起身,目光咄咄兩道射到朱琪臉上:「不行。我兒媳婦,他理兒的大嫂,是護國公府的大少奶奶,怎麼可以經常拎著藥箱上人家家裡給人看病。宮裡皇上和太后的聖旨,那是毫無辦法的事,另當別論。讓八爺打消這個念頭吧。倘若三大藥堂的大夫都看不好禧王妃的病,十爺又不好向太后開這個口的話,由我入宮去向太后說,讓太后讓太醫院的御醫過去十爺府上一趟。」

    這話算是將了朱琪一軍。

    朱琪咧咧嘴角,像是慘笑了下:「靖王妃,請御醫,不用靖王妃說,莫非我十哥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媳婦有事?十哥哪怕沒有這個本事去請到御醫過來,難道我們這些做兄弟的,都能袖手旁觀?宮裡太后皇上或許不知情,可是,我十哥的母妃莊妃娘娘能不掛心自己兒子王府上的事?」

    這些,尤氏當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想借太后壓一下朱琪。結果,沒有壓住。

    朱琪拱手:「如果靖王妃執意不讓敏姑娘過去我十哥府上看一看病人就算了,我和八哥也不想為難到拿皇上的聖旨來讓人就範,本就是一家人,弄到公文出台讓人做事兒,這不是讓人心寒嗎?」

    所以說,人家不是風風火火什麼都沒有想過就跑過來叫人的,是都盤算好了,擇了時機再過來的。

    李敏走上前,對婆婆說:「母親,我隨十一爺到十爺府上一趟,可能也就一兩柱香時間,母親不用太過掛心。猶如十一爺說的,都是一家人。」

    尤氏心頭掛的是,這兒媳婦天天拎藥箱到人家家裡給人看病跑腿,不是委屈了嗎?李敏自己不覺得委屈,因為她穿來之前,已經是一名給人看病的大夫了。再說了,當大夫哪會委屈了,人家有病不得求著你,治好了人家的病人家不得對你感恩戴德。大夫這個行當,本來就是個受人尊敬的行業。

    李敏當然也知道婆婆心裡頭所想的,說:「母親倘若是擔心禧王妃的話,反正母親終究也是要去看看禧王妃的,與兒媳一塊坐車過去,如何?」

    尤氏心底里一琢磨,兒媳婦這話沒有錯。都說十爺這媳婦病了有一個月長久了,自己都不聞不問的。之前自己不知情是一回事,既然現在知情了,而且十爺媳婦病的還蠻重,自己肯定是要去看看的。即便見不到病人,坐在那裡問候一下病人家屬也是必要的。

    誰讓護國公府與皇上一家是一個祖宗。自己兩個兒子小時候,也都少不了和皇子們在一塊稱兄道弟。

    就此,尤氏讓人準備了大馬車。朱理和朱琪騎著馬在馬車前後護駕,尤氏和李敏坐在馬車上,一行人匆匆趕往十皇子府。

    十皇子府裡頭已經是一團亂了。

    只見門口有人拿著張板凳,好像是要更換門前燈籠的樣子。這莫非是要給病人準備後事了嗎?

    尤氏的心頭抓成了拳頭,七上八下的,不經意時那手指在李敏的手背上抓了一把。

    小的說,尤氏是怕兒媳婦這進去給人看病不是時候,病人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會不會賴上李敏說是李敏治死的。大的來說。十爺府上發生這麼大的事,好好的媳婦娶不到半年就死了。這還得了。說到外面去,豈不都說十爺是克妻命了。到時候,皇宮裡肯定沒有一個高興的。

    想那景陽宮裡的事未完,這會兒十爺府上馬上發生這樣的事,太后娘娘不得又掛上心了。

    尤氏這樣想真是沒錯的。他們的馬車剛停,迎頭一輛大馬車從東邊來。太后也是突然得到十爺府上的報信,不知道是不是莊妃到太后那裡哭過,太后立馬下了急令,讓太醫院趕緊派人過來。

    來的御醫,正是那日李敏在太醫院遇見過的劉御醫。

    這劉御醫也夠倒霉的,上次齊常在死的時候,是他替了王兆雄收拾了這個爛攤子。王兆雄今日又稱有事調休在家了。

    晦氣!晦氣!劉御醫拎著藥箱下了馬車時,迎面看見了李敏和尤氏,心頭連念兩聲,很不爽快。

    拂了膝蓋頭,劉御醫對在大門前遇到的幾個主子打了個揖:「臣參見十一爺,理王爺,靖王妃,隸王妃。」

    既然太后都讓太醫院派御醫過來了,尤氏打定了主意讓太后的尖兵在前面給李敏探路,說:「劉御醫快請起。理兒,十一爺,還不快給劉御醫帶路。」

    劉御醫眸子裡閃過的一抹晦色,想必是惱火的很。明明面前已經有了個醫術聽說比他高明的,居然讓他先去當替死鬼。

    十一爺讓人打開大門,劉御醫低頭,戴著自己那頂官帽,小心翼翼地尾隨十爺府上的人,進了門裡。

    尤氏見著劉御醫消失在了門口,仿佛安了心,對兒子兒媳婦說:「我們走吧。」

    李敏跟隨婆婆,走進了十爺府里。

    十皇子府,聽說以前是前朝一個宦官家的府第,萬曆爺將其賜給了兒子,重新修整,修整約一年後,十爺和媳婦住了進來。

    這個宦官家裡應該是被抄之前家底很不錯,進了門裡,李敏發現,府中的石板路,全都是由大理石修葺過的痕跡。

    院內涼亭小院,魚池假山,樣樣不缺。是個閒情逸緻的好地方。說起來,萬曆爺並沒有虧待這個兒子。可能是念著這個兒子雖然總擺著一張臭臉,好歹,讓他這個做皇帝的父親,心裡頭從來不需要操心過。

    往裡走,未走到府里的後院,只聽見一陣哭聲從後面傳來。

    尤氏聽帶路的人說,才知道禧王妃的母親聽聞女兒消息已經從自己家裡趕過來了。

    十爺的媳婦,禧王妃,父親是鴻臚寺的官員,官位不高只是個六品官。因此,知道女兒出事以後,禧王妃的母親曹氏基本已經覺得無望了。

    雖然說,能嫁給皇家的皇子很風光。可是誰不知道,嫁皇子有高有低,要是能嫁到三爺或是八爺府上,哪怕是七爺九爺府上都不差,因為外界都知道這些皇子做事比較可靠。可十爺的名聲,其實比李敏之前的病癆鬼稱號好不了多少。

    都知道十爺是個不靠譜的皇子。做事樣樣不成,而且晦氣,到哪兒都惹人厭。

    要是禧王妃娘家有點勢力,還能幫自己女兒撐一撐腰,但是,想十爺在宮裡是什麼人,宮裡能給十爺指個多好的對象基本不可能。所以,宮裡才會對剛嫁給十爺不久的禧王妃諸多夸譽,說其樣樣好。

    禧王妃是好,好在跟了十爺以後,基本一樣是窩在十爺府里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事當然也就惹不出來。皇宮裡,皇上和太后都認為,只要不惹禍不添亂的女人,已經是最好的女人。禧王妃這點頗得聖心。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好人短命的緣故。年紀輕輕的禧王妃,嫁了不到半年,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了。

    曹氏只是在女兒床前哭著,看到對面坐著的女婿,十爺那一頭愁眉苦臉悶聲不說話像棺材的神情,真想一頭撞過去乾脆和十爺抱著全家一塊死算了。

    真真是十爺那張晦氣的臉,到老婆快要死了都還能無能為力的臉,讓人怎麼看能不想死。

    門外進來小廝報告,說太后派人過來看禧王妃了。

    曹氏的繡帕在臉上胡亂一抹,連福下身去代替女兒向太后感恩戴德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些事應該早做的,為什麼拖到現在呢?為什麼?!

    曹氏現在只想抓住十爺的領子狠狠像甩沙包一樣扔出去。

    十爺坐在板凳上,一樣像死了一樣。在昨晚上看見媳婦吐出那口鮮血時,他眼前一片漆黑,全黑了。

    做男人做到他這個份上,還說是自己是貴為皇子的身份,說出去誰相信!

    窩囊,窩囊。看了一個月的病,每個大夫說的病因都不同,到現在,都還是不知道病人是怎麼回事時,病人已經快死了。

    一個能幹的男人,是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媳婦眼睜睜死掉的,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十爺抱住頭,只聽耳畔傳來一聲:「八爺來了。」

    八爺!

    朱濟帶著劉御醫走了進來,身上還是那身潔淨的銀綢鼠褂,腰系玉帶,威風凜凜,飄逸俊流。

    曹氏看見朱濟的那一刻,和看著自己女婿十爺的目光是截然不同的。她仿佛看到了烏雲里露出的太陽公公,馬上朝朱濟兩個膝蓋一屈,跪了下去:「八爺——」

    兩串淚珠直流,不似剛才看著十爺那樣哭著都哭不出來只能梗在喉嚨里無處發泄,說到最終,就是因為對於這個女婿已經失望至極。

    朱濟連忙彎下腰,把曹氏扶起來,輕聲有力地說:「快起來吧。有什麼事兒,老十不是在這嗎?」

    要是十爺可靠的話,她曹氏需要在這裡跪?

    朱濟見曹氏一張彆扭的臉,眉間微簇,說:「老十不是一個人,一幫兄弟全在這兒,不會看著他們嫂子弟媳置之不理的。太后不是也馬上讓了御醫過來嗎?」

    一句話,終將曹氏暫時安下了心。

    「禧王妃是皇家的媳婦,是我弟媳,是太后的孫媳婦。」朱濟說的這串話,不止說給曹氏聽,是說給這屋子裡屋子外所有能聽見的人聽,說給這府上所有人聽明白了。

    劉御醫額頭冒出了幾顆豆大的汗珠子。

    棘手!

    來的路上他才打聽過了。私底下,十爺不是到太醫院裡請過太醫,但是,可能太醫院裡的大夫們,大都也是一個模子出來的——趨炎附勢,見風使舵,怕強凌弱。

    看十爺府上沒有什麼好處撈,大家想著少治一個病人少一點麻煩事,乾脆都算了。

    十爺是真心為自己媳婦的事著急,尋遍了京師里的三大藥堂,找了不少像楊洛寧這樣的神醫過來查看,結果,到現在禧王妃的病因,眾說紛紜,沒有一個確定的說法。

    也就是說,禧王妃的病,與景陽宮淑妃娘娘的病一樣,屬於雜症。雜症,多為疑難病,難治難斷。

    劉御醫定了定神,上前走近到病人躺的床邊。

    禧王妃躺在紗帳里。她身邊的丫鬟抓她一隻手腕出來給大夫查脈。同時,另一個丫鬟,將禧王妃昨晚吐出來在帕子上的血跡,給劉御醫查看。

    劉御醫仔細研究病人昨晚上吐出來的血。

    十一爺身旁的福子,靜悄悄地邁過門檻,湊近到八爺耳邊,輕聲說:「十一爺說,人都帶到了。」

    朱濟聞言,眉梢微揚,深壑的眸子裡閃過的兩道光,掠過屋裡每個人的面孔,再看到十爺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時,對福子說:「你在這兒看著十爺。十爺倘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惟你是問。」

    「是,奴才明白。」福子說。

    朱濟趁著眾人注意力被劉御醫吸引過去時,轉身悄無聲息出了門。

    李敏與自己婆婆、小叔、十一爺,都坐在十爺府上招待客人的大堂里。沒過多久,聽到消息的人,都陸續派人來到十爺府上詢問情況了。

    皇宮裡,除了太后,皇后、萬曆爺,以及靜妃等,都派人過來詢問。


    皇后使來的人說:「得知禧王妃突然大病,皇后娘娘憂心不已,已經下令春秀宮上下為禧王妃戒齋三日,只等禧王妃轉危為安為止。」

    禧王妃的父親張大人在場,連忙感恩戴德地叩謝皇宮裡皇上太后皇后等人如此關心自己女兒。

    萬曆爺派來的公公比較實在,對張大人說:「皇上說了,看不好禧王妃的病,自己提著腦袋回皇宮裡見皇上。」

    張大人馬上淚流滿面,不知是該傷心還是喜極而泣。

    這些話,這種場面,讓尤氏和李敏等人看了,都一陣無語。李敏能聽見身邊自己婆婆嘴裡忍不住念叨:馬後炮。

    這些事都早該做了。亡羊補牢於事無補。如今,皇宮裡做這些事,只不過是讓事情變的好看一些,以免傳出皇上對自己兒子兒媳婦都不理不睬的。

    眾人在大堂里焦心地等著。尤氏本想開口安慰幾句病人的家屬,想想,還是算了,自己與十爺府上不親,病人的家屬她之前一個都沒有見過,更沒有說過話。這會兒去湊熱鬧,人家不還得想著她是圖啥了。

    朱濟從左前門走了進來,雙手背負,溫雅的眉宇之間幾分沉思。

    朱琪見到他,先跳起來叫:「八哥。」

    尤氏帶李敏、兒子都站了起來迎接。張大人已經和曹氏一樣,沖朱濟跪了下去:「臣叩見八皇子。」

    「起身吧,張大人。」朱濟說,目光越過張大人、尤氏等人,直直地落在李敏臉上。

    李敏一眯眼,發現這位八皇子此刻的目光,是她前所未見的。

    十九爺中毒的時候,也不見這個八皇子如此憂心忡忡的神色。

    「隸王妃,本王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朱濟此話一出,尤氏和朱理立馬皺了眉頭。朱濟轉身向尤氏解釋:「請靖王妃諒解,本王只是想和隸王妃就醫理商議幾句。只是這事兒涉及宮裡病人的*,不好當眾說。」

    這是拿十九爺當幌子。

    尤氏推拒不了,再聽朱濟提,只是在隔壁屋裡對話,十一爺也在時,尤氏勉強點了頭。

    婆婆都點了頭,李敏也正好心裡有個疑問探問這個高深莫測的八皇子,隨朱濟走到了隔壁屋內。

    朱琪關上門,幫他們守在門口。

    朱濟進了屋裡,對著牆角處,眼睛直直地看了良久,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敏開口:「八爺有話就說吧。雖然臣妾知道,八爺上回在長春宮時,已經是心裡隱約有了些答案。」

    「隸王妃為人爽快,據聞當初我三哥上門向三小姐提親時,隸王妃當眾將舉世名玉凌波煙雲摔了。當時本王就在想,這女子是何等女子,怎能如此果斷爽快拒絕了我三哥?」朱濟轉回身來,沖她嘴角微勾,一抹雲霧似的微笑掛在了他眉眼邊上。

    「八爺,八爺今不是與臣妾討論醫理的嗎?」李敏聞風不動。

    朱濟眸子微眯了下,像是露出一絲無可奈何:「難得我倆可以單獨談兩句話——」

    「那也沒有必要去談那個煞風景的。莫非,八爺在為三爺說話?三爺心慕三小姐已久,能與心中佳人結為夫妻,人生完美。八爺為三爺擔的這個心,有無徵求過三爺本人的意見?」

    李敏這段話出來,連守在門口的朱琪都樂了,笑不可止,抱著肚子忍著笑說:「八哥,你說不過她的,我都說不過她。」

    「哎——」長嘆聲的朱濟,眼角堆積的笑意卻是益發濃烈,玉白的手指是在身旁那盆室內蝴蝶蘭上輕輕摘取下一片葉子,說,「隸王妃其實並沒有誤解。我三哥那個人,讓他親口說一句自己後悔了,等於是讓他自己砍了自己的頭。手足情深,我為三哥惋惜,不過如此云云。實際上,隸王妃心裡清楚,此刻,她若幫我十哥一把,或許,真是與我三哥,永遠勢不兩立了。」

    李敏犀利的目光,掃過他們兩人頭上。這兩個人,其實內心裡什麼都清楚的,不然,不會在長春宮裡守株待兔,不會帶她去景陽宮,不會,在十爺府上出事時,要十一爺帶她過來。

    「倘若,八爺心裡頭早已有了答案,如此延誤病人的病情,八爺心裡難道不會覺得愧對兄弟?」

    十一爺朱琪被她這話一激,跳了起來:「我告訴你,要不是我八哥,老十早就——不止他媳婦——」

    「行了。」朱濟立馬止住朱琪的話聲。

    朱琪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閉上嘴坐下來,對李敏射過去不滿的眼神,與小孩子一模一樣。

    李敏沉聲靜氣:「無論怎樣,要看了病人,沒有看之前是不能定論的。」

    劉御醫摸著禧王妃的脈。十爺和曹氏一塊站在他後面墊足。

    「如何,劉御醫?」十爺喉嚨里滾了下口水,問。

    劉御醫鬆開手指,轉身,說:「十爺,王妃這個病,太久了。」

    「太久了?」十爺喘了喘氣說,「我之前請了不少大夫過來看過,都說,王妃這個病,是給郁的。可怎麼會郁到出血了?」

    「郁則不通,不通則郁。這都沒錯。」劉御醫道,「之前的大夫給王妃開的藥,臣猜測,應是活血化淤的藥物,這本都是沒錯的。也或許是疏肝解郁的藥,也是沒錯的。」

    「那怎麼會吐血呢?」十爺連聲質問。

    劉御醫只得先等他歇了氣,再敢繼續說:「活血化淤的藥物,說明王妃是體內有瘀,行了血氣,淤血排出這本來不是問題,問題是——」

    「是?」十爺和曹氏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太久了。」劉御醫道,「臣如今也不太清楚之前王妃究竟遇上什麼事,得到這個病,如今這個血瘀用方子一排,王妃身子本來比較虛,全泄了。」

    「什麼泄?」

    「陽氣泄了。」

    曹氏眼前一黑,幾乎直直倒了下去。兩旁的人急喊著,一群婆子丫鬟全跑上前去扶她。

    陽氣泄,豈不是說這人快沒救了。是誰都知道人活在這世上都是靠一口陽氣。

    「庸醫!全是庸醫!我這就取劍把他們全殺了。」朱禧兩隻眼睛通紅充滿血絲,小廝管家全上去死死拉住他。

    「十弟!」

    門口的一聲。

    曹氏睜開眼,原先還以為是八皇子朱濟,剛想再次跪下求朱濟救人,那畢竟是自己女兒。卻是睜開眼睛瞧清楚門口站著的面孔時,兩眼烏黑,又要暈了過去。

    哪個不來,為什麼是人稱一樣晦氣的三爺來了。

    三爺眼睛不好,尤其這段時間眼睛都不好。一個自己都有病的人,何必人家快要死的時候跑過來?難道不知道閻羅王收命有這個說法叫一命抵一命。

    朱璃帶著馬維大步邁過門檻,他那一襲青袍被風一刮,獵獵聲響。

    朱禧看著不是自己八哥等比較親密的兄弟,卻是這個與自己平常都沒有說上幾句話的三哥進來,眼神一愣,眸子裡突然升起一股冷漠:「你怎麼來了?」

    「你媳婦都這麼大的事兒,太子都要過來,我能不來嗎?」朱璃精準的視線對準了劉御醫。

    劉御醫袖管擦著額頭的汗,跪下道:「三爺。」

    「皇上的旨意沒有到太醫院嗎?誰不能治好禧王妃,誰自己提著腦袋去見皇上。」朱璃冷冷淡淡的聲音說。

    劉御醫嘴角掛上一抹苦笑:他又不是神,只是位大夫。

    聽到這話,第一個不高興的人卻是朱禧。朱禧喉嚨里發出一聲冷笑:「三哥,皇上的話用得著你親自來傳嗎?」

    朱璃簇了簇眉頭。馬維忍不住開口:「十爺,三爺真的是擔心你才過來的。」

    「三哥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這平常都沒有說上兩句話的人,突然大駕光臨,怎麼能讓人不受寵若驚?三哥不要怪我,不說三哥,太子殿下其實也不用來。我媳婦的病,早之前,都已經報過太子那兒了。太子這會兒趕來,和不來有什麼區別?」

    朱璃心頭一驚。他真不知道這事兒。原來朱禧之前自己去請御醫請不到,怕朱濟等其他兄弟出馬也無濟於事。再說媳婦這病他也不想自己母親莊妃知道。怕莊妃刁難。結果,朱禧書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到太子宮,希望太子能幫他這個忙。

    等了快幾日時間了,太子都沒有回話。

    現在劉御醫一說太久意思即太遲了,是他窩囊,沒有能及時幫媳婦請到大夫。什麼手足情深,全是騙人的。太子都做什麼去了?平常都不麻煩太子,等最需要太子的時候,太子連回他個口信都不願意。

    不願意就不願意,直說不行嗎?

    眼看朱禧一臉的怨氣,朱璃則更是皺緊了眉頭。太子這是怎麼回事?請個太醫給弟媳看個病,拒絕這種小事,不像是太子的作風。是不是這其中哪個程序出了問題。朱璃心裡稍微琢磨,剛想對老十說等會兒自己回頭問問太子,會給老十個交代。

    那頭,躺在床上的禧王妃忽然一口血從喉嚨里又吐了出來。一群人慌忙上前急救。劉御醫取出針具,想用針給禧王妃止血。

    屋裡都亂了。

    尤氏在大堂坐了會兒,見隔壁的屋門打開,李敏先走了出來,於是起身,一雙詢問的目光看向兒媳婦。

    李敏沒有說話,看著從十爺房裡跑出來的小廝,一路氣喘如牛,腳下生風沖了進來,見到她喊:「隸王妃,我們十爺求你救人!」

    一句話語無倫次,是府里上上下下都亂了。

    由於剛與朱濟在房子裡達成協議,李敏決定出這個手,跟隨小廝走。尤氏看了看張大人,坐了下來,示意隨她們來的方嬤嬤跟去查探。

    李敏走進到禧王妃屋子裡時,見裡面的人猶如被一棒打亂了的麻雀群,都像無頭蒼蠅似地在房間裡四處亂串著。她快步穿過動亂的人群中間,直走到病人床前。

    紗帳不知被什麼人扯爛了,露出了病人那張病顏。禧王妃臉色如紙,白的已經沒有了一點血色。李敏上前一摸她手,冰涼的,陽氣外泄,好在,涼歸涼,沒有汗出來,要是連汗都如潮水一樣湧出來,這人,可就真的完了,因為連氣孔都鎖不住了。

    「念夏。」李敏喊了聲。

    念夏這個機靈鬼,看著方嬤嬤跟來時一併跑了過來。聽見李敏一叫,知道她要什麼。李敏當初,病的要死的時候,可是連那隻寶貝都不捨得多吃一點,都藏到自己枕頭下面。

    現在,要為了另外一個人把寶貝拿了出來。

    念夏撅著嘴角,小心地拿出懷裡的布包,一層層脫開後,露出裡面的人參片。

    李敏可沒有她不捨得,手指抓起布包里最大的那片人參,掰開禧王妃的唇,將人參片壓在了病人舌頭上,合上病人的嘴。眼角,掃到念夏還在嘟唇嘆息她對別人捨得對自己不捨得,李敏對小丫鬟說:「這些話回去再說。先問人廚房在哪兒,四物湯你知道。」

    「是,奴婢記得小姐說的,當歸、川穹、白芍、熟干地黃。」

    「四物湯你現在讓人去煎,煎完也要半個時辰了。這樣,救急的話,先煲個人參湯,趕緊去。」

    那些屋子裡,本來還像無頭蒼蠅盤轉的人,忽然都停了下來。剛才李敏與念夏幾句話,簡明概要,像是一束陽光射進了這個窗戶緊緊被什麼遮住的房間裡。

    曹氏睜了眼,看到了李敏,因為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啞了聲音問:「這是誰?」

    十爺說是去請李敏過來,也是在急亂之中聽到福子說府里還有個神醫,是八哥讓人請來的。其實,他並沒有見過李敏。

    劉御醫被那群人擠到是快靠到牆上去了。剛才,他想取針幫禧王妃止血。結果,一群婆子,說他是男人不能給禧王妃用針,一塊把他衝撞了出去。他帽子歪了,袖口被扯爛了,好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朱璃倒是在李敏進屋的時候,視線已經移到她身上去了,只是沒有跟過去。他眼睛忽然間又是哪裡不太好,視線有些模糊,不敢亂動,才按住了馬維的肩頭,勉強站在原地,掩飾自己的眼疾。

    朦朧之中,只見她那身樸素的青衫,像是一陣吹綠湖畔的春風,掠過他的鼻尖,是一道沁入心脾的藥味兒。

    這味兒,聞著,竟是讓他覺得哪兒熟悉了?

    眼睛一睜,似是分明了不少。

    「她是護國公府隸王的妃子。」見有些不明的人想上去抓李敏,朱璃沉聲,喝道,「還不都退下去。」

    圍在李敏四周的人停止了動作,均顯得驚疑不定的。

    十爺第一個清醒了過來,跟著喝一聲:「退下。」

    那隻手都抓在李敏手臂上要把李敏身上抓出個坑的婆子,只得吶吶地縮回了手。李敏銳利的目光掃及四周幾張人臉,當然,也沒有忘記那個藏在窗外沒有現身的八皇子朱濟。

    「隸王妃,嫂子!」十爺的聲音里飽含了一股水色,沙啞地走到李敏面前。

    「十爺。」李敏轉過身,說,「臣妾等會兒給王妃開個方子。王妃此時最需要靜養,不需要太多的人在屋內,這對病人不好。」

    聽到她這句話,十爺立馬讓人都退了出去。原先那群服侍在屋裡的丫鬟婆子沒有一個動作。

    李敏加上一句:「屋裡只留一兩個人,最好是病人的親人。」

    在這個時候,只要有人能救他媳婦的命。十爺無需多想,讓無關的人都退下去。最終,只有曹氏和禧王妃身邊的貼身丫鬟留了下來。

    其餘的人全部退出來之後,都到了隔壁花廳。

    十爺依舊坐立不安。李敏則坐在了椅子裡,吃了口茶,剛趕的急,一身汗。劉御醫一樣滿身是汗,坐都不敢坐,站在那兒,一個不留意,他要提著腦袋去見萬曆爺了。

    由於李敏一句話都不說,這都把屋裡的人都急成了什麼樣。

    馬維站在朱璃身後,掃過李敏那張雲淡風輕的臉,心口裡嘖嘖稱奇:她怎能淡定成這樣?

    現在是連萬曆爺都緊張禧王妃的病,她真要是沒能把禧王妃救活了,任是護國公府又怎麼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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