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的話像是一把把匕首一樣,扎向了劉雪鵬的軟肋,坦白講,穀雨說的這些,劉雪鵬不是沒有擔心過,他為此還向集團匯報過,要求谷氏集團加大對機加工廠的投資,引進更多高端的機加工廠設備,提升機加工廠的規模,提升機加工廠的加工品質,人為地增大競爭對手的成本,從而保持住機加工廠的競爭優勢。
不過他的這些提議都被谷氏集團給否掉了,一方面,谷氏集團實在是抽掉不出來那麼多資金,另外一方面,最近這些年,大環境是搞實業的很難賺到錢,機加工廠這塊尤其是這樣,谷氏集團分析認為把資金投入到機加工廠這塊,還不如把錢投入到其他更賺錢的領域,那樣的話,投資回報率更高。於是,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正是因為這次提議的被否決,才能劉雪鵬萌生了脫離出谷氏集團,自己單幹的念頭,只是他這人一直比較重感情,始終下定不了這個決心。就在他猶豫了許久的時候,谷氏集團突然宣告要破產,劉雪鵬想繼續待在谷氏集團都辦不到了,他這才下定了決心,準備把機加工廠買下來,單幹,卻沒想到穀雨又蹦到了他的面前,向他提出了這些問題。
「谷少,你說的這些問題都客觀存在,不過我有應對措施。我是這樣打算的,我準備先集資把機加工廠買下來,然後以我們機加工廠的盈利狀況,向銀行提出貸款申請,然後擴大機加工廠的規模……」
劉雪鵬沒有敢輕視穀雨,哪怕穀雨是個紈絝,那麼在谷長松的言傳身教的情況下,也會懂得一些基本的商業手段,何況,據他所知,穀雨不但不是個紈絝,相反還一直非常的努力,積極地做著接班的準備,那他更要把穀雨當成一個「對手」了,如果連穀雨都說服不了,他想帶領機加工廠走向輝煌,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甚至有可能失敗。
穀雨認真地傾聽著劉雪鵬的種種措施,說實話,他內心是為劉雪鵬暗暗叫好的,如果換成他站在劉雪鵬的位置上,他想不出來他怎麼樣才能夠比劉雪鵬做的更好。不過越是這樣,穀雨越不能放過劉雪鵬這個大才,劉雪鵬這樣的人正是他苦苦尋覓的總經理的最佳人選。
在穀雨看來,劉雪鵬就像是戰國時期的趙國老將廉頗一樣,目標清晰,經驗豐富,步步為營,老而彌堅,實乃極其難得的帥才。當然,和廉頗比起來,劉雪鵬連五十歲都不到,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這樣的人才要是錯過,那是要遭雷劈的。
穀雨等到劉雪鵬說完後,略微沉默了一下,道:「劉叔,你的計劃很好,小侄得說一聲佩服。但是小侄要說一點,你整個計劃從根子上就是錯的。」
「怎麼可能?這是我集合了我幾十年的管理經驗,又徵詢了幾個朋友的意見,最後才擬定了出來的整改措施,怎麼可能是錯的?穀雨,不懂,不要亂講嘛。」劉雪鵬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樣,攢眼了,連谷少都不喊了。
穀雨笑了笑,做了個安撫的動作,他道:「劉叔,別急,聽我說。要是我說的不對,你再批評我,我一定收回我剛才的話。」
「好,你說。」劉雪鵬氣乎乎地道,他準備好了反駁穀雨的話,他還不信了,自己做了這麼多年,難道還比不上穀雨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嗎?
「劉叔,你這個整改措施都很好,唯獨忽略了一點。」穀雨故作神秘地道。
「哪點?」劉雪鵬不知不覺地讓穀雨牽了鼻子,跟上了穀雨的節奏。
穀雨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腳下,道:「就是我們在什麼地方。我們腳下這塊土地,叫做紫山。是一個三級城市,是一個內陸城市,是一個爹不疼娘不親的爛地方,是一個高附加產值難以紮根的地方,你認為你要搞高端加工,能在本地找到客戶嗎?」
劉雪鵬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我……」他張了張嘴,想辯解幾句,他想跟穀雨說紫山市還是有些高新技術企業的,也有一些本地的單位需要高精密零部件,高端機加工還是有一定市場的,但是他也想到了做為一個新手,想搶奪市場,難度有多麼的大?他還要跟穀雨說去外市爭奪當地的市場嗎?不提地方保護主義的存在,單單為此增加的物流成本,就能夠讓他的競爭優勢削弱太多了。
劉雪鵬身上的精氣神一下子煙消雲散,整個人一瞬間老了許多,他一直認為他是對的,他缺少的是一方能夠讓他任意施展手腳的天地,他一直認為只要在他的帶領下,機加工廠肯定會有一個輝煌的未來,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忽略了這麼一個重要的前提。
半晌後,劉雪鵬嘴角浮現出一絲苦澀的微笑來,他滿臉失落地呢喃道:「紙上談兵,到頭來,我終究還是紙上談兵啊。呵呵……」
穀雨依舊不肯放過劉雪鵬,他道:「劉叔,按照常理來講,你是最早跟著我爸的一批人,你本身也很有能力,你的管理才能不弱於任何人,可是為什麼有些還不如你的人能夠步步高升,做到了集團的高層,而你卻止步於集團的中層,後來更是被發落到機加工廠做廠長嗎?」
劉雪鵬兩眼中頓時迸射出無盡的光芒,他死死地盯著穀雨。如果說穀雨剛才的話是扎向他軟肋的話,那麼現在穀雨的話就是捅向了他的心窩。他內心深處其實是一直有「恨」存在的,他要恨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憑什麼一個個不如他的人都走向了高位,而他對集團忠心耿耿,能力強,深得底層員工的擁護,可是他卻始終得不到提拔,只能鬱郁不得志,蹉跎了歲月,慢慢地變老。
穀雨一點都不示弱地盯著劉雪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很簡單,就是你少了一份眼光,或者說,」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這裡少了一根弦。從小的範圍來講,你的整改措施非常好,幾乎不可能更好了,但是放到更大的範圍來看,就不行了,你沒有放到總體的大環境來看,就像是你以前在集團公司的全體中高層會議上,當面和我爸爭吵頂撞一樣,我爸之所以惱火,把你發落到機加工廠,絕不僅僅是因為你不給他面子,更多的還是因為你沒有看到集團那時候發展到了一個瓶頸,急切地需要一個突破瓶頸的契機,這才是集團那時候壓倒性的一切,是總體的大戰略,你沒有注意到,沒有考慮到。當然,我不否認,我爸那時候昏了頭,信了不該信的人,選了一個糟糕透頂的項目,吃了大虧,讓集團陷入到了萬劫不復之地,但是這不能說明你比其他人高屋建瓴了一次,你戰略眼光的欠缺是你的死穴,你所認為的你站得高,看得遠,實際上不是戰略,而是戰術,戰術再好,戰略錯了,你還是必死無疑。」
劉雪鵬實際上是很聰明的人,穀雨的一番話,讓劉雪鵬如遭雷殛,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裡。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跟他說的這麼透徹,他也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個人要服從全體,個體要服從全局,這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是在實際中,又有幾個能夠做到這一點?
仔細想開,他在集團的發展中,似乎是在幾次關鍵的發展節點上,站錯了隊,和谷長松擬定的集團發展戰略相悖,這才導致他升遷的步伐一次又一次的延誤,而那幾次,事實證明谷長松並沒有錯,而是他錯了。
良久,劉雪鵬閉上了眼睛,兩行老淚潸然滑落。這眼淚是懊悔,是明悟,更是一種解脫。
穀雨從放在桌子上的捲紙上撕了一塊下來,遞給了劉雪鵬。
劉雪鵬接過,擦了擦淚水。「不好意思,谷少,讓你看我的笑話了。不怕告訴你,這麼多年,我對谷董還是有很多怨言的,可是今天聽了你一番話,我才知道我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不冤,我有很多自身的問題。咱們爺倆應該早點見面的,你要是能夠早點點醒我,我也不會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穀雨卻是一笑,道:「咱們爺倆今天見面也不晚啊。劉叔,我這次來,可是帶著十足的誠心而來,我希望你來幫我。」
「你都說了,我有那麼多的缺點,你就不怕我把事情給你辦砸了?」劉雪鵬撇著頭,看著穀雨。
穀雨淡淡地一笑,道:「有些缺點,是可以改正的。何況,你沒有聽說一句話嗎?綿羊在猛虎的帶領下,會變成一群猛虎,若是換成一群猛虎在虎王的帶領下,又會怎麼樣?」
「這麼說,你認為你是虎王了?」劉雪鵬看著穀雨,盯著他問道。
穀雨一挺胸脯,當仁不讓地道:「捨我其誰。」
在這一刻,劉雪鵬在穀雨身上看到了谷長松當年的影子,不,或許比谷長松更偉岸,更自信,恍惚間,劉雪鵬有了種時光倒流的感覺,那時候,他剛剛追隨谷長松,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現在,自己又要追隨谷長松的兒子了嗎?他會帶著自己走向什麼樣生活?創造什麼樣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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