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遠方哭泣呀?
為什麼那麼傷心呀?
騎上金馬看看去,
那是昔日
誰在遠方哭泣呀?
為甚麼那麼傷心呀?
騎上灰馬看看去,
那是明日
誰在遠方哭泣呀?
為什麼那麼傷心呀?
騎上白馬看看去,
那是戀
誰在遠方哭泣呀?
為什麼那麼傷心呀?
騎上黑馬看看去,
那是死
……
睡夢中,遠處傳來渺茫的熟悉旋律。聲音淒切婉轉,柔和動人,忽遠忽近,忽高忽低,猶如山中清泉滴落石澗,又如九曲入河流,絲絲扣人心弦。句句直擊心靈,揪心徹骨。
我緩緩起身,穿上衣服,帶上披風,循著聲音,一步一步向前移動,有一個聲音在指引著我,向前,向前。
大月皇宮的殘垣上,斷壁和焦木重疊交錯,一片荒涼,誰能想到,這曾金碧輝煌的皇宮,冷風呼呼,捲起張張紙錢,地上還有未燃盡的紙錢,仿佛冤魂在述說苦痛。
現世書寫尚用竹簡,何以有紙錢祭祀?
殘月如溝,一個白衣女子背立而歌,一遍又一遍。冷風吹起她的衣裙,衣著樸素淡雅,優雅的氣質猶如遺世獨立的仙子。
許是我的腳步聲打擾到她,女子停止歌唱。「你是誰?」我倆幾乎是同時問出同樣的問題。明明是陌生人,她的背影給我的感覺卻是——熟悉。一個熟悉又久遠的身影在腦海中忽閃忽現,我的頭又開始疼痛了。
「在下拓跋映月,聽到清揚的旋律,故循聲而來,多有打擾,映月在此給您陪不是。」說著鞠躬致歉。
女子緩緩回頭,女子蒙著面,圓圓的大眼睛在一灣淺淺的柳葉眉的襯映下異常明媚可愛,卻又一股淡淡的憂傷揮之不去。
「原來是傾國又傾城的映月姑娘啊!」女子平靜如水,完全沒有剛剛歌曲中的感傷。
「你知道我?」我有些疑惑。這熟悉的歌曲。只有現代才有,難道是巧合。
「大夏和大月,因為姑娘血戰黃沙。大月因此滅國該朝,大映和大夏的戰事,多少也是因為姑娘吧?」語言簡潔,又寸步不讓。她好像什麼都知道,她是誰?
「姑娘也認為映月一個小小的弱女子,是掀起兩國風波的罪魁禍首?如若可以選擇,映月倒是願意做一個普通的女子,相夫教子,閒雲野鶴。」我冷笑,世人都在責備我,可我的苦又有誰知道?
「自然不是,世人看不透,我還看不透嗎?你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罷了。一個被陰謀家利用的無辜之人。」她的聲音溫婉卻剛毅,仿佛曆經千年,將一切都看透。
「世間懂我的,估計只有姑娘你了,敢問姑娘尊姓大名,可願意和映月交一個朋友。」我誠懇道。
「朋友?」她遲疑了一下,苦笑一聲,「我從來不需要朋友。」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絲毫不給人親近的機會。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點心疼這個女子,同樣孤獨寂寞的人啊!
「姑娘是在祭奠戰爭枉死去的冤魂?」我緩緩道,「你的歌曲歲淺顯易懂,曲境卻意味深長,充滿人文關懷。」我特意加重「人文關懷」四字。
「人文關懷」女子反覆咀嚼著這四個字,嘴角的顯露笑意,在嘴角逐漸擴散,直至眼角。「原來是同道中人啊!」
人文關懷是文藝復興之後才有的說法,古人一定不知道,我本就懷疑她和我同來自異世,故以此試探,沒想到真是如此。同是天涯淪落人啊!原來,我並不孤單,上帝說,很多偉人死後都去了異世,估計她也是一位大牛吧!
「一路走好!」女子將紙錢撒向天空,像紛紛揚揚的飄雪,在空中炫舞。遼闊蒼遠的天宇更加映襯她的身影的孤寂。
我淺淺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雙手合十,靜靜祈禱!一路走好。都是我的錯啊!願所有的孤魂能找到回家的路,來生幸福安康!
「你不必自責,不是你的過錯,所有的戰爭,都是人類的貪慾造成的,女人,只是一個可憐的替罪羔羊。」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世上,懂我的有幾個人?淚水濕潤了我的雙眼,我昂我頭,不讓它墜落。
「姑娘真乃映月的知音!」我故作堅強,「讓姑娘見笑了。」
「我來此,為了止戰殤,我年紀大了,不想再折騰了,今夜遇到姑娘,也是緣分,膽敢請姑娘幫我完成這一任務,可好?」她的聲音沉穩嘶啞,像是歷經滄桑。年紀大了?可是,明明只有二十幾歲的容顏。又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前輩抬舉映月了。」既然人家自稱年紀大,我也就大膽稱呼她為前輩了。「曾經映月自以為是,自作聰明,不自量力試圖阻止戰爭,沒有想到天意弄人,戰爭愈演愈烈。映月如今只能夾縫生存,苟且偷生。」
「你可以的。」女子突然過來抱住我,像一個母親抱住一個孩子,「我知道你苦,只是,再苦再累也要堅持,也要堅強,只為了那些期待的目光。多少孩子,失去父親,多少妻子,沒有丈夫,多少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的眼中滿滿是真誠的關愛,她戳中了我的淚點,我趴在她的懷裡竟然忘情哭泣,淚水猶如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你教教我,我真的好累。」此時,我只是一個需要關愛的孩子,前世,我也是一個孩子,一個躲在父母懷抱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這一世,太累了!
「我一直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也不枉當初我救你一命。」她輕輕拍打我的後背,極其溫柔。
原來,拓跋映月與她是故知。我正想問,不料被她打斷,「本來,松贊不丹死後,兩國的已經筋疲力盡,大漠本來就落後,戰爭是為了解決本國生計不得已的選擇,只是松贊不丹和姑蘇冷麵的野心,使得戰事持久;大夏看似強大,實則內部矛盾重重,爭權奪利屢見不鮮,恭親王狼子野心,利用你肆意挑起戰爭,本想從中擴大兵權,沒想到遇到你和陳……拓跋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的分析絲絲如理,有憑有據,道出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內幕。對她的敬佩之意油然而起。「姑蘇建國『大映』內容不言而喻,是取你名字,可見他愛你極深」。說到此,我的心一驚,原來有那麼多我不知道的事?
「中秋之夜,兩國激戰,姑娘逃出大月皇宮,誕下一子,無奈姑蘇翩翩因愛生恨,害死你兒。」我又是一驚,這個女人,太厲害了,她到底是誰?我想掙脫,卻被一股無名的熱氣困住,全身酥軟酥軟的,根本使不出力氣。
「戰爭中,恭親王的勢力被打壓,一股拓跋正安插的新生力量崛起,本已經達到他的預期目的。」拓跋正果然是個不簡單的人,沒有想到,我無意中竟然成就了他。「這些,你功不可沒。可是,他也愛你極深,你孩兒死去,拓跋正怒髮衝冠,誓飲姑蘇血,要為你報仇。姑蘇為此不得不戰,可是,兩國已是強弩之末,在戰,也是得不償失。」
「你的意思是,我是和平的關鍵?」原來,這是她引我至此的真正目的。
「姑娘若是不願意就此罷手。我自然還有別的辦法。」她似乎有些生氣了,威嚴不可抗拒。
思索良久,我漸漸平復心情,停滯哭泣,「我願意!」
「好孩子!」她像極了一位威嚴霸氣的母親,又不乏柔情。「方法我就不說了,聰敏如你,你應該懂得怎麼做。」說著起身,緩緩移步離開。
「告訴我,你是誰?」我向著遠去的身影大聲呼喊。
「千年老妖!」遠去的人留下最後的字就消失不見。消失的,還有,孩子的哭聲。
等我醒來,已是穩穩躺在床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猶如一場夢。回頭去找,卻再也不見祭祀的痕跡。
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不是夢,我們是彼此一生深深眷戀的人。故人,一直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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