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郎輕哦一聲,並不深究。這時,宮院中火光沖天,燕秋晴等人奪得兵刃,恰似個『捶碎玉籠飛彩鳳,掣開金鎖走蛟龍』,登時精神大振,殺的眾兵衛人仰馬翻。
秦宮衛尉得到消息,率著一隊兵馬明火執仗的趕來增援,眼見得是個不死不休之局。
白衣女郎黛眉微蹙,念了幾句法訣,掌心攥著一團明光望空打去。
明欽不明所以,就見一道白光匹練一般直衝天際,半空中嗡然大震,霎時間光華大亮,一盞盞飄浮的宮燈顯露出來,紅艷的燈光團作一片彤雲,好像火炙的太陽掛在當空,照的人目眩神搖。
天空中仿佛張開一面無形的大網,底下的人一個個頭暈眼花、汗如雨下,頃刻間軟倒一片。秦宮的衛尉不通術法,在浩大的法陣下更是不濟,紛紛捂著腦袋大聲呼痛。前後不過頓飯功夫,院內牆外兵刃未接,便各自偃旗息鼓,橫七豎八躺了遍地。無形中倒消彌了一場血光之災。
夜空中出奇的安靜,只剩下燒焦的木柱刺刺冒著黑煙。
白衣女郎鬆了口氣,滿目憐愛的撫著小嫦的後背,瞄了明欽一眼,遲疑道:「你也跟我來吧。」
明欽往院中看了看,料想燕秋晴她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飛快的跟了過去,試探道:「還未請教仙姑高名上姓?」
白衣女郎身形微頓,叮囑道:「我現在要去面見我的師叔,她的弟子性情古怪、喜怒無常的大有人在,所以你最好裝聾作啞,不要賣弄聰明。免得招來橫禍。我叫白素貞,你可以和小嫦一樣稱我一句師傅。凡事要多看少問,明白嗎?」
明欽怔了一怔,很想問一問她是不是傳說中那位白娘子。
白素貞似乎有些急事,步履匆匆的往一所宮殿飛去。
宮殿中燈光通明,門外站著幾個相貌古怪的力士。有的頭髮火赤,有的面如藍靛,有的獠牙外露,總之是有個人形狀。沒個人模樣。
白素貞仙袂飄飄降落下來,懷裡抱著小嫦,香肩上站著明欽變化的鸚鵡。小嫦大為開心,伸出嬌嫩的小手撫摸著鸚鵡的毛羽,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白……白師姐回來了。」一個穿著皮甲。形若巨熊的紅髮壯漢站在門首,望著白素貞白玉無暇的臉龐醜陋的面孔漲得通紅。
白素貞微微頷首,徑直走進宮殿。
大殿中聚了幾十號人,男女老少都有。坐在正中的是一位身穿緇衣的道姑,長得方額廣頤,柳眉斜飛,延頸秀項,卓有威嚴。眸中若有雷電,開闔之間威稜四射,神采逼人。
盤坐在左首的是一個麻衣芒鞋的中年男子。膝上橫一柄長劍,臉孔狹長,頗有須髭,瞧起來倒比那些打扮的稀奇古怪的門人更有威勢。
「見過師叔。」
白素貞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在右首盤膝坐下,將小嫦放到腿上。
「外間發生了何事?」道姑問。
「一些修行者初來乍到,不知利害。我調轉懾魂大陣平息了此事,讓她們睡一宿,想必就沒事了。」
修行者都是自視極高的人,御神宮為了掌控局面。將赴秦的淘金士盡皆拘禁起來,伺機反抗是常有的事。等到封印儀式過後,自然就鬧不起什麼風浪了。
道姑輕輕點頭,嘉許道:「難得你不傷殘性命。我這些弟子就萬萬不及。」
話聲未落,身邊便響起幾聲陰陽怪氣的冷哼,顯然對此不甚服氣。
道姑莞爾一笑,岔口道:「這次找你們來,是想討論一下皇朝的繼承人選。」
眾人大感意外,嗡然一聲議論四起。一個個交頭接口,有的滿心興奮,有的大惑不解。
麻衣男子輕咳一聲,詢問道:「難道聖母不打算扶植始皇帝了嗎?」
道姑感嘆道:「始皇帝剛愎自用,不易控制。為了使始皇倚重本門,不至於卸磨殺驢,他要的仙藥貧道一直不肯輕易賜予。只給他隔幾天吃一次烏香丸。而對貧道緩解民怨的措施,始皇一概置若罔聞。這次又要出去巡行,貧道掐指一算,始皇帝天年將終,這才找你們來商議繼位人選。」
原來這女道就是截教通天教主四大弟子中赫赫有名的無當聖母。
說到四大弟子的身世也有些不為人知的地方,多寶道人、金靈聖母、無當聖母、龜靈聖母。龜靈聖母后來被擒往西方,慘遭加害。眾人方才知道她的本身是玄龜。其實從名號上便可猜知一二。
至於四大弟子都是四靈中人恐怕就知者甚少了。按陰陽五形來說,金靈聖母,該是毛族中人。多寶道人為四人之首,多半是木德化身,這也是番天印打他一跤卻毫髮無傷的緣故。而無當聖母在萬仙陣中全身而退,皆因她是羽族強者。羽族神飛之術舉世無雙,金翅大鵬鳥扇起羽翅來連孫行者的筋斗雲都甩之不脫,無怪無當聖母無人能降了。
金靈聖母敗死後被封為斗姆元君,是紫微大帝、勾陳大帝和北斗七星的母親。她在凡間的化身叫作黎山老母,又叫驪山老母、梨山老母。許多家喻戶曉的女傑都出自門下。這裡有白素貞、祝英台、樊梨花、穆桂英等等。
麻衣男子則是墨家的鉅子腹淳。像儒、墨這種顯學雖然光焰四射,依附者眾。數傳之後便不免分裂。相傳墨家自墨子死後一分為三,有秦墨、楚墨、齊墨。
推論起來,墨家成為顯學之後,很多弟子紛紛入仕為各國君主效力。隨著秦國統一天下的步伐,不論是份屬敵國帶來的衝突還是日益嚴峻的戰爭形勢和墨家兼愛、非攻的教義格格不入都容易引起分歧。
而且墨子提倡一種宗教式的修行,莊周早指出其方法太刻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到後來必是真正的墨者少,魚目混珠的多。最終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也不奇怪。
比較起來,除了人們津津樂道的遊俠,鏢局也是頗具墨家精神的。鏢局雖然帶有一點商業性質,反而顯得符合情理。偶爾的無償援助好像還不那麼罕見,若要求人人都像墨家那樣以無償援助為職事,結果必然造就層出不窮的偽君子。
而墨子和通天教主的截教是頗有關係的。像孔子、楊朱都是老聃的弟子,和老聃勢均力敵的截教當然不會毫無光影。
儒、墨、楊都是一時顯學。楊朱那是小金烏的兒子。楊戩的哥哥。兄弟倆原本都姓陽,後來小金烏逃到東瀛,要繼承他父親天皇帝俊的位置。玉帝勃然大怒,囚禁了妹妹張媱。並要殺害陽氏兄弟。東王公出面將兩人藏匿起來,他是少陽之木,以楊為姓。兩人才改姓楊。再往後,楊誅拜在老子門下,楊戩投入闡教門下。楊誅學道之後。以名字殺氣太盛,改叫楊朱。
墨子名字叫翟,翬翟是鸞鳳九雛之一,世人皆知『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其實鸞鳳九雛也各有神異。
而墨子還有另一重身份,就是三聖母的丈夫劉彥昌。為什麼這麼說呢?
五方鳳凰之中,北方鳳凰叫作幽昌。劉和幽同音,劉彥昌就是幽昌的化名。而幽昌就是翬翟,翟,佳羽。就是一種美好的鳥類。彥也有美善的意思。
細說起來,故俗流傳的仙凡不通婚大多是無稽之談,首先這種說法是查無實據的。而像牛郎織女、玉帝之妹、三聖母和劉彥昌全都是另有隱情。
以前說楊天佑、劉彥昌都是什麼書生了,趕考了,簡直太缺乏歷史觀念。那年頭科舉制都沒有,哪來的書生趕考。
御神宮和墨家有這層淵源,腹淳雖是鉅子,到無當聖母面前還是後生晚輩。
墨家是傾向於武士的,所以一分為三之後,一部分成了遊俠。一部分開了鏢局,另一部分是為皇室服務的。腹淳在秦國很有地位,他兒子殺了人,連秦王都說我可以赦免了他。可見雙方關係的親密。
方今仙界喜歡高談法治。然而尋常仙民並不知道法治和古代申、韓一派的法術有什麼區別。又說什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以為是法治典範了。
商鞅在秦,依渭水決獄,能使河水盡赤。然而太子犯法,卻不敢加刑。反而拿太子的兩個師傅當替罪羊。曹操馬踏麥田,也弄個什麼削髮代首,還搬出春秋說什麼法不加於尊。這又何來同罪可言呢?
即便讓你同罪。司馬遷交不起贖金慘遭宮刑,有錢的卻可以免罪。朝廷的史官尚且如此,更別說普通的百姓了。
…………
無當聖母的烏香丸和祖龍帝後煉製的烏香神元丹頗有相似之處。主要成分都是罌粟花,罌粟原本只在日曜上生長,大羿射落九大金烏,金烏精元化入陵谷之間,便會漫山遍野盛開。服食之後心神迷醉,會產生一些飄飄欲仙的幻覺,所以無當聖母才用來假冒仙藥。
但是罌粟是吸食太陽精氣生長的,人類服食過多之後,漸漸會變得乾枯瘦弱,精神恍惚,萎靡不振。長此下去,離死就不遠了。
無當聖母讓眾人商議秦始皇的繼承人問題,倒是很費思量。
秦始皇是立有太子的,扶蘇的品格仿佛晉國的申生、劉邦的孝惠,可謂少有的仁厚之人。如若由他繼位造成何種局面雖不好說,肯定要強過人頭畜鳴的秦二世了。二世胡亥仗著和趙高的親密關係,聯合李斯,狼狽為奸,篡改詔書,讓原本就積弊很深的秦國往深淵裡更近了一步。
然而御神宮並非站在秦國的立場來考慮的,他們顯然想找一個容易掌控的繼承人。陰謀家多半如此,李斯如果不是害怕扶蘇繼位後相位不保,也不至於行差踏錯,最後滿門抄斬,身敗名裂。
殿中除了腹淳之外對秦國的未來多少有些了解,選擇無非是扶蘇和胡亥,無當聖母的眼光從一眾弟子身上瞄過,不由暗暗搖頭。論起傳授門徒來,她師姐黎山老母顯然強過太多,白素貞、祝英台這些人都是絕無僅有的奇女子,即便樊梨花、穆桂英也是少有的巾幗女傑。
截教自萬仙陣一役死傷慘重,雖然很多都死後封神,後輩弟子卻乏善可陳。反而要對天庭的日益腐濁付以相當的責任。
四靈遺裔即妖族的沒落似乎是不可遏止的頹勢,他們雖不指望再壓倒人類,卻希望獲得平等的對待,最好能光明正大的生活而不遭受歧視。畢竟四靈和人類有很深的淵源,甚至在很多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幫助過人類。
無當聖母以御神宮的面目出現以後,暗地裡做了許多工作,對於秦漢交接的風雲人物都派人結交,希望不管誰得了天下,御神宮都能居於統領天下道術的地位。
此舉關係到一個道派的生死存亡,凡人都是慕求名利、上行下效的。譬如封神一戰,人族大獲全勝,太清老子大傳其神仙方術,後人輯成《列仙傳》、《神仙傳》,這裡面都是於仙道地位很高的神仙,截教就一個都沒有。
只有凡人趨歸的多了,道派才能多出人物,精妙的法門青出於藍,日漸昌明。反之,不但舊有的地位保不住,說不定哪天無人傳承,銷聲匿跡了。
楊、墨都是先秦的顯學,之後都學絕無傳,雖然有自身的問題,秦朝的以法為教和漢初的黃老致治、武帝的獨尊儒術相繼壟斷道術必然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前後數十年都沒有上位者提倡,在學術未能普及民間的時代,當然是日暮途窮了。
「素貞,這事你怎麼看?」無當聖母對一干披毛戴角的徒弟暗暗皺眉,隨即和顏悅色的探詢白素貞的意見。
白素貞道:「弟子以為太子扶蘇繼位是名正言順,且又是始皇帝的意思,易於操作。只要不使胡亥和趙高奸謀得逞,秦國未必就不能度過眼前的危機。」
無當聖母微微點頭,方要開口。
一個黑衣長髯的大漢插口叫道:「扶蘇素來不把咱們御神宮放在眼裡,多次在始皇帝面前說師傅的不是。若讓他繼承皇位,咱們這些年辛辛苦苦樹立的威望豈不是要付之東流了。白師妹這話太欠考慮,我支持胡亥即位,量那趙高也玩不出什麼花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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