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欽和江水湄回到宮院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了。
臥房的燈光還亮著,江夫人母女和小鏡擠在床榻上,睡得都不十分酣熟,兩人從虛掩的窗戶跳了進來,江夫人登時有所警覺,坐起來喝問道:「誰……」
「娘,是我和欽之回來了。」
這一趟雖然沒有辦成事,江水湄卻覺得甚是睏倦,幸好有驚無險,江夫人這個乾兒子倒認得頗有眼光。
「事情怎麼樣?」
江夫人整理著衣襟尋找鞋履下床,急不可耐的詢問此行的結果。
「水竭師答應派人去救爹了,讓我回來等候消息。您就不要起來了,接著睡吧。」江水湄輕描淡寫地道。
江夫人輕哦了一聲,稍稍放下心來,「那個神漢沒有難為你吧。」
江水湄秀頰微紅,搖頭道:「神漢不在教壇。……明天我讓揭陽龍護送您和心兒回去。」
「不是說象主病了嗎?反正他不到你這裡來,我留下來照顧你幾日可好?」
江夫人和女兒聚少離多,心中甚是牽掛,又知她懷有身孕,更加放心不下。
「好吧,你想住就住吧。」
江水湄知道陰姬和森江都對她虎視眈眈,王宮中危機四伏,隨時可能出事。但老宅也算不上安全,只有她的地位安如磐石,江家自可安保無虞。
「我換個地方睡,欽之,你也早點休息吧。」
床榻上已經擠了三個人,江水湄想圖個清淨,生怕江夫人問個不停,不願跟她們歇在一處。
明欽點點頭,也退了出去,回到外面的竹榻上休息。
睡到中夜,忽聽得窗戶外傳來畢剝的聲響,睜眼一看,就見窗紗上黑影一閃,頓時悚然一驚。推開窗扇,飛身追了出去。
天上月明星稀,宮院中靜悄悄地,茂密的梧桐樹上黑影一閃,一個身穿勁裝的黑衣人大鳥一般降落下來。
明欽微感驚訝,心說這人也真是膽大,江水湄的宮院中有黑衣防守,月光又甚是澄澈,幾乎難以遁形,此人竟敢明目張胆地前來窺探,簡直不把院中高手放在眼裡。
「敢來嗎?」
那人眸光清亮,挑釁的望了明欽一眼,扭身往花圃中掠去。
明欽啞然失笑,不即不離的跟在身後。宮院面積頗大,到了靜僻無人的地段,那人身形微頓,忽見劍光一閃,手中多了一柄三尺長劍,氣挾風雲,挺身殺了過來。
明欽不欲驚動宮中的護衛,便沒有掣出兵器迎擊,那人的劍法甚是圓熟,一招一式渾然天成,真氣綿密,如同長江大河連綿不絕。
明欽採取守勢,斗不數合,就覺得壓力倍增。腳踩雲梭玉步,身形連閃,躍出戰圈,拱手道:「墨蘭姑娘,你深夜造訪,不會就是為了找我比劍吧。」
墨蘭輕哼一聲,「你不是說能夠破解我的劍法嗎,怎麼不施展出來讓我見識一下。」
她上次讓明欽言語誆騙,未及反應便被制住,回想起來自然耿耿於懷,後來方知明欽得了陰無涯授意,今天她隨墨玉夫人進宮相助陰秀寰,墨玉夫人便讓她想方設法聯繫明欽打探江姬的計劃。墨蘭按捺不住,趁著夜深人靜便跑了過來。
明欽打個哈哈,墨蘭修為不弱,如果不用誅天鎧提升戰力,恐怕占不了什麼便宜。萬一驚動了宮中護衛,更是得不償失。明欽也無甚興趣和她交手。
「你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睡覺了。」
「慢著。」
墨蘭無可奈何,悻悻道:「師傅讓我來查探江姬的虛實,上邪教到底有多少人馬,最近又有什麼重大計劃。」
「尊師可真是性急。」明欽微哂道:「這才分開一天,就想讓我把這些事情搞清楚,未免強人所難了吧。」
墨蘭臉蛋微紅,幸好她蒙著面孔不虞讓明欽看到窘態,事實上墨玉夫人也沒有讓她這麼快就來和明欽接洽,只是墨蘭在明欽手底吃了虧,憤懣難平,巴不得給他找點麻煩。
「千尺樓的宴會就在這兩天,此事當然得儘快弄清楚,不然還有什麼用處。這件事辦不好,師傅定會責怪我,我自然得來催你了。」
「我是沒那麼大本事,墨蘭姑娘護*花使者眾多,你倒是可以讓冷鐵衣、陰破軍之流試試看。」
明欽哪會介意墨玉夫人的態度,別說他沒有打探清楚上邪教的兵力,就算已然了如指掌,也不會輕易透露給墨蘭。
蓮香、江沛風還在陰無涯的掌控當中,他的一舉一動關係到兩人的安危,需得謀定而動,萬無一失才行。
「你敢取笑我?」
墨蘭勃然大怒,長劍一挑,再度疾攻而至。這一路劍法和前時大不相同,雖有雷霆萬鈞之勢,疾如暴風驟雨一般,卻失去了淵雅從容的氣度,未免有些求勝心切。
明欽知道方才有些言語失當,連忙召喚識海中的騶虞鎧,調轉五德相生之力。
騶虞精魂的五德生力比神遊鏡更勝一籌,神遊鏡在防守上堪稱無懈可擊,騶虞獸卻能汲引敵手的靈力以守代攻,墨蘭的修為不過和明欽在伯仲之間,對付她自然毫無問題。
明欽也不將騶虞鎧穿在身上,免得引起墨蘭的醒覺。驅動五德生力牽引墨蘭的劍氣,步步為營,邊戰邊退。
墨蘭氣勢如虹,存心要讓他吃點苦頭,劍法一反重拙老成之風,使得凌厲剽疾,好似風雨夜驚。
「墨蘭姑娘的劍法果然出神入化,小可甘拜下風,咱們就此停手如何?」
明欽頗感驚訝,墨蘭的劍法不知是否墨玉夫人所傳,比陰破軍的虛有其表的『礪兵劍法』厲害十倍,而且氣息悠長,一點沒有衰竭之勢,著實讓人刮目相看。
墨蘭看明欽趨避之間頗有章法,哪裡像支撐不住的樣子,當下並不理會,劍勢大開大闔,步步緊逼。
明欽不動聲色地吸納了墨蘭不少劍氣,見她不肯罷手,腳步微晃,幻出幾條殘影,飛身侵近,五指虛抓,運轉五德生力牽引墨蘭的長劍。
墨蘭微吃一驚,陡然覺得劍脊上傳來一股巨力,好像陷入泥潭之中,擺動不靈。倉猝間揮起一掌,想將明欽知難而退。
明欽郁極而發,自不會輕易退閃,一邊催動靈力攝取墨蘭的長劍,潛運金剛法相神魂凝實如巨樹磐石,不偏不倚的闔身撞去。
墨蘭浸淫劍道多年,上回讓明欽出其不意奪去佩劍,視為奇恥大辱,這次說什麼都不肯棄劍,就像一隻手臂被綁住了一般。
耳聽的砰訇一聲,墨蘭一掌如同拍在鐵板上,震的掌心發麻,哪裡還擋得住明欽猛虎獵豹般的攻勢,身軀吃他一撞頓時掠飛而起,明欽就如一頭兇殘的猛獸扣著她的香肩撲倒在地,就差一口咬斷她的粉頸了。
墨蘭被他撞的頭昏眼光,遍體生疼,明媚的眼眸中淚花隱現,身上好像壓著一座小山似的絲毫動彈不得。
「你……快放開我。」
墨蘭心有不甘的掙扎了兩下,無奈明欽鉗制的甚是堅牢,她就像一頭雪白的綿羊哪裡能逃得出老虎的爪牙。
「你這樣兇巴巴的,我哪敢放你,豈不是自討苦吃。」
明欽嘿然一笑,盤算著怎麼處置墨蘭。她修為不弱,若是不斷找他麻煩,可讓人頭疼的很。
「那……你想怎麼樣?」
墨蘭整個身子讓明欽壓在身下,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心中又羞又氣,隱隱有一絲害怕。
「我可是給過你機會的,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只有對不起你了。你想怎麼死,我可以考慮給你留一個全屍。」
明欽想到江水竭對付神漢的法子,與其讓墨蘭回去壞事,將來跟他作對,殺掉她確實可以免除後患,陰無涯和墨玉夫人正在籌備千尺樓的大事,墨蘭的生死根本微不足道。
「你要殺我?」
墨蘭微感後悔,她年紀還輕,又是陰其雷夫婦寵異的弟子,做夢都想不到會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裡。尤其是死在自己的盟友手裡,一來是對自己的修為太過自信,二來上回明欽救走江水心的時候並沒有為難她,料不到結果這麼嚴重。孰不知此一時,彼一時,上次在陰無涯的煙水別院,明欽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如若殺了墨蘭,墨玉夫人和陰無涯縱有疑心,眼下也不會拿明欽怎麼樣。況且他們沒有證據,王宮中藏龍臥虎,誰知墨蘭不慎撞破了誰的機密,被人滅了口。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明欽當然也不想殺掉墨蘭,一來她是墨玉夫人派來接洽的親信弟子,二來也談不上什麼大的過錯,人又生得嬌美動人,辣手摧花的事他還真沒怎麼做過。
「你不會殺我的,不然何須這麼多廢話。況且,你想圖謀大事,難道連我都容不下?」
墨蘭倒也聰明,知道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語氣軟化下來,希望明欽真能放她一馬。
明欽輕哼一聲,扯落她臉上的黑巾,露出一張清麗秀美的臉龐,捏著她滑潤的下巴道:「不殺你也可以,但留著又有什麼用處呢?總不能讓你在墨玉夫人面前搬弄是非吧。」
「我……我可以發誓。今晚的事情日後絕不再提,如若再和你為難,讓我……死於利刃之下。」
墨蘭生怕他提出非分的要求,她對明欽的修為已有充分的估計,哪知還是迥出意料之外,現在落到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只盼明欽不要讓她太過難堪。
「看你這麼誠懇的份上,我就信你一次。」
明欽緩緩鬆開墨蘭,拍拍衣裳站了起來。既然不打算致她於死地,那就給她保留一點自尊比較好,如果摧辱太甚,人墮落起來是十分可怕的,那可就自食惡果了。
墨蘭微感意外,想不到明欽真的放了她,抓起地上的長劍躍身而起,揉著酸痛的肩膀默然無語。
「你回去告訴墨玉夫人,我今天和江姬到過上邪教分壇,他們的主壇似乎不想和陰姬為難。上邪教和彌羅神光是勢均力敵的兩大教派,現在森江有彌羅神光和金谷園支持,對陰、江二姬都是十分不利的。縱然象主下詔冊封陰姬為王后,但她誕下嗣子至少需要幾個月,是男是女也不一定。到時能否得到金谷園認可還不好說。這些關節以夫人和道長的智謀想必會有所考慮。」
明欽這回去上邪教壇雖然沒有大的收穫,但從神漢對陰姬父女的態度也可略見一斑。五大神使奉命經略天人道,大概有鼻國的局面已經算是最好的成績,神漢樂意維持目前的形勢,甚至想奸騙江水湄生下王子,將來成為有鼻國主也未可知。
可惜遇到江水竭和明欽出來攪局,不但一番謀劃都成泡影,連他自己都一命嗚呼。接下來江水竭可能會控制教壇,對於森江和陰姬的態度未必會有所轉變。
總之森江有彌羅神光和金谷園支持,又是象主長子,手握重兵,實力最為強勁,陰無涯縱然能誆騙象主寫下詔書,陰姬的孩子還未出世,中間變數很多,森江雄心勃勃,幾乎可以肯定他不會奉詔。
森江這次帶兵返回磐石城,原本就是想除掉陰、江二姬逼象主傳位給他,適逢象主臥病在床,森江一看他余日無多,犯不上冒天下之大不韙,行篡逆之舉。
上邪教畢竟是修羅聖教,根基甚淺。陰無涯則不過招致一些左道術士,這跟勢力籠罩諸天的彌羅神光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金谷園態度曖*昧,或許還有一些轉機,否則陰、江兩家的形勢遠不如森江,日後的結局不問可知。
「此話當真?」
墨蘭眸光一亮,料不到明欽真的了解到一些上邪教的內情,這些情報極有價值,雖說在他手底吃了點苦頭,也算此行不虛。
「你回去直管這麼說就行了。好了,我得回去了。還有,你往後不要再到這邊來,江姬身邊有上邪教高手暗中保護,萬一讓他們盯上了,不但我的處境十分不妙,你的小命也很危險,明白嗎?」
明欽對墨蘭此來很不滿意,當下言語震懾一番,讓她不敢再輕舉妄動,他也能省些麻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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